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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雕刻家-第8章

小说: 女雕刻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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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去看精神科医师?她的不幸遭遇毫无预警地又浮现脑海,她的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噢,混账!”她气得喃喃诅咒不已,以手掌抹眼睛。她在手提袋中翻找着车子钥匙。“混账!混账!全是混账!你死到哪里去了?”

她眼角余光突然发现角落处有个身影移动了一下,于是她猛然抬起头来。柜台后面一个陌生的身影正在擦拭酒杯,望着她。

她羞愧得满脸通红,将眼光移开。 “你在这里多久了?”她气鼓鼓地质问。

“够久了。”

她找出夹在笔记本中的钥匙,又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就是够久了。”

“好吧,显然你们还没开始营业,那我走了。”她起身离开凳子。

“悉听尊便,”他满脸漠然。“我只是想喝一杯。你想走尽管走,要陪我喝一杯也行。我都无所谓。”他转身背对着她,打开一瓶酒的软木塞。她脸上的红潮稍微消敛了此

“你是雷克斯里警官吗?”

他将软木塞拿到鼻下,满脸赞赏地嗅了嗅。“我曾经是。如今我只是小老百姓黑尔。”他回转过身,将酒倒入两个杯子中。“你找什么?”

她又打开手提袋。“我的名片不知塞到哪里了。”

“用说的一样清楚明白。”他将一杯酒推向她。

“罗莎琳·蕾伊,”她简明扼要地说,找出名片,摆在吧台的电话旁。

她在昏暗中打量着他,一时忘了刚才的尴尬。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个餐厅老板。她想,如果她的理智够清醒的话,这时应该走为上策了。他没刮胡子。身上的衣服又乱又皱,像就这么和衣而眠。他没打领带,衬衫的钮扣有半数脱落了,露出一团黑扎扎的胸毛。他左颊上方一片瘀青红肿,使眼睛几乎睁不开,两个鼻孔下方都有干涸的血迹。他举起酒杯语带讽刺地说:“祝你健康,罗莎琳。欢迎光临盗猎人餐厅。”他的语调轻快,有点苏格兰口音,又因长期住在南部带点南方腔。

“你不如祝自己健康吧,”她直言不讳。“你看来比较需要。”

“那就祝大家吧。希望我们两人都能克服困扰自身的烦恼。”

“你看来好像刚被压路机碾过。”

他抚了抚脸上的瘀痕。“虽不中,不远矣,”他点头表示认同。“那你呢?你又是为何而苦恼?”

“没事,”她简洁地回答。“我很好。”

“当然很好。”他黝黑的眼眸亲切地打量了她良久。“你看来像行尸走肉。我是一脚已经踏入棺材了。”他仰头将酒喝光,又倒了一杯。“你找霍克斯里警官有何贵干?”

她环视着餐厅内。“你不是该开始营业了吗?”

“为什么?”

她耸耸肩。“让客人上门。”

“客人,”他漫应了一声。“这个字眼真漂亮。”他怪里怪气地笑了一声。“他们是一种危险的族群,你没听过吗?我最后一次看到客人是二天前的事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矮冬瓜,背了个登山背包,到处打听何处有素食煎蛋卷及低咖啡因咖啡。”他沉默了下来。

“景气真差。”

“没错。”

她又坐回凳子上。“不是你的错,”她同情地说。“是经济萧条。每个人日子都不好过。你的左邻右舍看来早都关门大吉了。”她比了比门口。

他举起手按下吧台旁的电源开关。壁上的灯亮了起来,使桌上的酒杯平添一丝光彩。她骇异地望着他。他脸颊上的瘀伤其实不是最严重的伤痕。他耳朵上方有个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淌落到脖子上。他似乎浑然不觉。“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他凝视了她的眼眸一会儿,然后环视着她身后。

“罗莎琳·蕾伊。我想我该去叫救护车,”她手足无措地说。“你在流血。”她有股想置身事外的奇怪感觉,这似乎不干她的事。这个人是谁?当然,她无须为他负责。她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无意间碰上他。“我打电话给你太太,”她说。

他牵动嘴角苦笑。“好啊,有何不可?可以让她开怀大笑。她应该还很爱笑。”他伸手拿了条毛巾,按住头部。“别担心,我不会死在你面前的。头破血流看来总是比实际的伤势恐怖。你很美。 ‘由东到西从古到今,全印度最美的珠宝就叫罗莎琳’。”

“大家都叫我罗莎,请你别再引用这句歌词了,”她绷着脸说道,“那使我心烦。”

他耸耸肩。“悉听尊便①。”

① As You Like It,莎翁名剧《皆大欢喜》之原意。

她气得杏眼圆睁,深吸了口气。“想必你认为引经据典耍嘴皮很有创意。”

“神经敏感易受伤害,我了解。我们刚才谈到谁了?”他望向她的无名指。“丈夫?前夫?男友?”

她没搭理他。“餐厅里还有别人吗?厨房里有没有人?你应该去把伤口弄干净。”她蹙眉露出难忍恶臭的神情。“事实上,你应该将这地方清干净。全是鱼腥味。”一旦开始留意到身旁的气味,臭味便更为浓烈。

“你一向这么无礼吗?”他好奇地问。他在水龙头下扭洗毛巾,看着血水由毛巾中拧出来。“是我自己弄伤的,”他若无其事地说。“我在搬一大箱鲭鱼时撞伤了。这种经验可不好受。”他按住洗手台的边缘,疲惫地低垂着头,像是等着斗牛士做最后致命一击的公牛。

“你还好吧?”罗莎六神无主地直蹙眉。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断提醒自己,这不干她的事,可是她又无法这么一走了之。如果他昏了过去?“总该有个人可以让我替你通知的吧?”她追问。“朋友或邻居?你住在哪里?”不过这点她早已知道。就在餐厅楼上,那位年轻的警员说过了。

“老天爷,你这查某人,”他咆哮着, “你行行好,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

“我只是想帮忙。”

“你这叫帮忙?简直是越帮越忙。”他突然警戒地凝神,倾听着她没注意到的声响。

“怎么了?”她问着,因他的神情也紧张起来。

“你刚才进门时反锁大门了吗?”

她瞪了他一眼。“没有,当然没有。”

他伸手将灯关掉,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他走向门口,身影几乎无法辨识。她听到门栓扣上的声音。

“喂——”她开口,离开凳子。

他悄悄走近她身旁,一手揽住她肩头,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嘴唇。“别出声,查某人。”他使她动弹不得。

“可是——”

“别出声!”

一部车子的车灯扫过窗户,灯光划破室内的昏暗。引擎空转了一阵子,然后再度发动,呼啸而去。罗莎试着挣脱,不过霍克斯里将她揽得更紧了。“少安毋躁,”他低声说。

他们在桌子旁纹丝不动地静立许久,罗莎终于忍不住奋力挣脱他的手。“我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不过我可不想就这么在这里耗一整个晚上。那部车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客人,”他有点懊恼地说。

“你疯了。”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他低声说,“我们上楼去。”

“你想得美,”她说,把手甩开。“老天,难道这年头,每个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做爱。”

他笑开了。“谁说要做爱了?”

“我要走了。”

“我送你出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上楼想做什么?”

“我就住在楼上,我得洗个澡。”

“那你要我上去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你应该还记得,罗莎琳,是你自己来找我的。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

“难缠2”她扯开喉咙嚷着,“老天,亏你还说得出来。你自己臭气熏天,看起来像刚和人打了一架,你抱怨没有客人上门,等他们真的上门了你却把灯关掉,让我动弹不得在黑暗中呆坐了五分钟,还想强押我上楼……”她停下来喘口气。“我都快吐了,”她脱口而出。

“嗅,太好了!真是正中我下怀。”他再度拉住她的手。“来吧。我不会强暴你。老实说,现在我是力不从心。你怎么了?”

她有点摇摇欲坠。“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让我来招待你吧。”他牵她走过黑漆漆的厨房,打开一道侧门,再伸手扭开一盏灯。“上楼,”他告诉她,“洗手间在右手边。”

她上楼,瘫坐在马桶座的盖子上,将头埋在两膝间,等晕眩感消失。

灯亮了起来。“来,喝一杯。是水。”雷克斯里蹲在洗手间的门边望着她惨白的脸。她的皮肤白得像雪花石膏,眼睛则黑得像黑刺李。好一个冰霜美人,他想。“你想不想谈谈?”

“谈什么?”

“谈你为什么那么难过。”

她喝了一口水。“我不是难过。我是肚子饿。”

“好,那我们就来饱餐一顿。排力牛排如何?”

她虚弱地笑了笑。“好极了。”

“那真是谢天谢地。我的冰箱里塞满了排力牛排。你要几分熟?”

“三分,不过……”

“不过什么?”

她做了个鬼脸。“让我想吐的是那股臭味。”她举手掩住口鼻。“对不起,不过我真的认为如果你能先去洗个澡,或许会好一点。沾有鱼腥味的腓力牛排,听起来不怎么可口。”

他嗅嗅自己的袖口。“闻久了就不觉得臭了。”他打开浴缸的水龙头,再将一瓶沐浴乳倒进水中。“这里只有一间浴室,所以如果你还想吐,恐怕就得跟我一起待在里面了。”他开始宽衣解带。

她赶忙避开。“我在外面等。”

他脱下外套,解开衬衫钮扣。“别吐得我满地毯都是就好,”他在她身后大叫着。“厨房里有个洗涤槽,到那边吐。”他小心翼翼地脱掉衬衫,不知道她仍在他身后。她骇异地发现他背上伤痕累累。

“你是怎么了?”

他又将衬衫穿上。“没事。走开。自己先去弄片三明治吃。面包在桌边,奶酪在冰箱里。”他看到她的表情。

“看起来可怕,其实并不严重,”他若无其事地说。“伤痕看起来总会比较吓人。”

“发生了什么事?”

他迎向她的目光。“就说是我骑脚踏车跌倒吧。”

奥莉芙面带轻蔑的笑容将她偷藏的蜡烛抽出来。曾有个女囚犯被搜查下体,想找出是否私藏毒品,结果竟然发现她阴部大量出血,此后狱方便不再搜身了。当时搜身的是个男警。如果是由女警检查,或许就有截然不同的结果。不过男人终究不一样。月经令他们困扰,尤其出血量大得会渗漏到衣物上。

蜡烛因为藏在她体内而仍有点温热,她将尾端扯掉,开始揉捏。她的记性很好。她绝不怀疑自己捏制小蜡人可达到栩栩如生的功力。这次要捏的是个男人。

罗莎在厨房里做三明治,朝浴室瞥了一眼。她忽然为自己将得向霍克斯里打听奥莉芜案而有点提心吊胆。她向克鲁先生打听时,他就显得有点急躁;而克鲁好歹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至少他看来不像被阿诺·史瓦辛格扁得半死,躺在黑暗中半小时没动静。她不晓得霍克斯里脾气如何。如果他知道她是想来打听这件他过去承办的案子,他是否会大为光火?这令她有点坐立不安。

冰箱里有瓶香摈。她天真地认为若让霍克斯里喝一杯,或许他会温驯一点。她将香摈摆在托盘上,与三明治及两个杯子放在一起。

“你的香摈是留着以后喝吗?”她开心地问着——是否太开心了点?——托盘摆在马桶座盖上后,转身离去。

他躺在满缸的泡沫中,乌黑的头发往后梳,脸已洗净,眼睛闭着,满脸轻松。“是的,”他说。

“嗅,”她有点愧疚。“那我把它放回冰箱。”

他睁开一只眼睛。“我想留着生日喝。”

“是哪一天?”

“今晚。”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我才不信。是几号?”

“十六号。”

她眨了眨眼。“我还是不信。你多大了?”她没料到他会满脸笑意,不由得像个小女生般满脸羞红。他一定认为她是在挑逗他。可恨!——或许她确有此意。她已受够了自艾自怜的日子。

“四十。已经四十大寿了。”他坐了起来。招手要她将酒端过来。“好啊,真是喜出望外。”他开心地说。“我没料到会有客人,否则会盛装出席。”他拔开软木塞瓶盖,溢出一些泡沫,将酒徐徐倒入她端过来的酒杯中。他将酒瓶摆在地板上,接过酒杯。 “敬人生,”他说着,与她干杯。

“敬人生。生日快乐。”

他匆匆看了她一眼,再度闭上眼,将头往后靠着浴缸。“吃点三明治,”他轻声说。“空着肚子喝香槟最伤胃了。”

“我刚才已经吃了三份。对不起,我等不及吃牛排了。你吃一点。”她将托盘摆在酒瓶旁边,让他自行取用。“你有没有洗衣篮或什么的?”她问,用脚趾挪动那些臭气冲天的衣服。

“那些衣服不值得留。我会把它们扔了。”

“我可以帮你扔。”

他打了个呵欠。“垃圾袋在厨房左手边第二个茶杯柜中。”

她抱起那堆脏衣物,伸直手臂尽量保持距离,找出垃圾袋连包了三层。处理这些臭衣服也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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