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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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伦敦。反正,想了也是白想。依照爱情翘翘板定理,如果她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绮思幻想,那他脑中(如果他会想到她)定不会对她有非分之念。
她回到伦敦时,正赶上周四下班的车潮。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囚犯受众人的推举成为代表,紧张兮兮地在门口驻足。女雕刻家使她提心吊胆,不过,其他女囚犯不断告诉她,奥莉芙只肯跟她谈话。你使她想起她母亲,她们说。这种联想使她更是忐忑不安,不过她还是满心好奇。她望着那庞大的身躯正笨手笨脚地用烟草卷纸烟,她看了许久才开口。“嗨,女雕刻家!你今天会见的那个红发女人是谁?”
奥莉芙只眨了下眼,没再搭理她。
“来吧,抽我的烟。”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递了过去。奥莉芙立刻有了反应。就像狗听到用餐铃一般,奥莉英拖着笨重的脚步,走到门口接过一根,藏在身上。“那个红发女人是谁?”那位女囚犯又追问。
“一个作者。她想写本关于我的书。”
“老天!”那女囚犯鄙夷地说。“你有什么好写的?冤枉的人是我!”
奥莉芙瞪了她一眼。“或许我也是被冤枉的。”
“噢,是喔,”那女囚犯嗤之以鼻地拍拍大腿。
“又在信口雌黄了。你骗得了谁啊?”
奥莉芙爆笑出声。“你一定也听过:你可以永远骗过某些人,或暂时骗过所有人……”她停下来等对方替她说完。
“不过你无法永远骗过所有人,”那女囚犯将这句格言说完。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指。“你不妨祈祷看看有没有希望。”
奥莉芙眼睛都没眨一下。“祈祷干吗?”她拍拍头。“找个容易受骗的记者,然后运用一点小伎俩。或许连你都可能洗清罪名。她可以左右舆论。如果你骗得过她,她就可以骗得过其他人。”
“好卑鄙!”那女囚犯脱口而出。“他们只对心狠手辣的神经病有兴趣。我们这些可怜的傻子休想吸引他们注意。”
奥莉芙眼色一沉。“你骂我是神经病?”
那女囚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后退了一步。“暖,女雕刻家,我一时管不住我的嘴。”她举起双手。“可以吗?我没有恶意。”她离去时直冒冷汗。
那女囚犯走了后,奥莉芙借着庞大的身躯让别人无法看见她在做什么,她由抽屉内取出小泥人,以她肥大的手指头雕塑着一个小孩坐在母亲腿上。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她技术太差,那母亲粗糙的双手像是要掐死那胖嘟嘟的小孩。
奥莉芙边捏塑着边哼歌。在那母子像之后还有许多的塑像,有如糕饼上摆的小人偶般,排列在桌上。其中两个或三个的头不见了。
他坐在她住处前的台阶上,满身酒臭,手捂着脸。罗莎望着他许久,满脸漠然。“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看得出来,他哭过。“我们得谈一谈,”他说,“你一直不跟我谈。”
她不用回答。她前夫又喝醉了。他们之间该说的早就说了,没什么好谈的。她已经受够了他在答录机中的留言,也因为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或看到他的字迹就会满心嫌恶不堪其扰。
他在她想跨过去时,扯住她的裙子,像个小孩般缠着她不放。“拜托,罗莎。我醉得回不去了。”
她基于莫名的责任感将他带上楼。“不过你不能留下来,”她告诉他,将他推到沙发上。“我打电话给洁西卡,叫她带你回去。”
“山姆生病了,”他喃喃低语着, “她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罗莎漠然地耸耸肩。“那我就替你叫一部车子。”
“不要。”他伸出手,将椅垫挤落在地上。“我要留下来。”
他的口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要她知道她若一意孤行,他不会就此罢休。不过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也经历过无数的争执吵闹,她不想再任他摆布。她如今对他只觉得轻蔑。“随你便,”她说,“我去住旅馆。”
他挣扎着起身,背对着门。 “那不是我的错,罗莎。那是意外。看在老天分上,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http://。yesho。/wenxue/转贴请保留站台信息。'到下页'女雕刻家
8
罗莎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她那五岁大的女儿面目全非的惨白脸庞。生前多可爱,死得多悲惨,她的皮肤被车窗的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她有时忍不住会想,如果当时鲁伯特也一起丧命,她是否会觉得好过些?她无法原谅他竟苟活了下来,他若死了,她是否就会原谅他?“我根本没与你见面,如何能折磨你?”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喝醉了,在说醉话。这两种情况我都看多了。”他满脸憔悴,显然乏人照料,那使她觉得更轻蔑又不耐烦。“噢,看在老天分上,”她厉声说道,“你出去好不好?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老实说,我也不曾对你有任何感觉。”不过那不是真心话。“你无法恨你从来没爱过的人,”奥莉芙曾这么说。
泪水滑落他满脸醉意的脸。“你知道,我每天都为她而哭。”
“你会吗,鲁伯特?我就不会。我已经没这股力气了。”
“那你对她的爱就没有我深,”他饮泣着,胸口不断起伏。
罗莎不屑地撇着嘴。“是吗?那你为什么急着想找人替代她?你知道,我想出来了。你从那场‘意外’安然地脱身后,不到一个星期就让你那宝贝的洁西卡受孕了。”她语气尖刻地说, “山姆是不是个很好的替代品?他会不会像爱丽丝一样,用手指头卷着你的头发?他会不会像她一样的笑容可掏?他会不会像她一样在门口等你,然后抱着你的膝盖叫着: ‘妈眯,妈眯,爹地回来了’?”她气得声音颤抖着。“他会这样子吗,鲁伯特?爱丽丝会的他都会,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或是他根本不像她,所以你才每天为她而哭?”
“你就行行好吧,他只是个孩子。”他紧握着拳头,也被她激出恨意。“你真是个贱人,罗莎。我从来不想找人替代她。怎么可能?爱丽丝就是爱丽丝。人死无法复生。”
她转身望向窗外。“是不能。”
“那你又何必怪罪山姆?又不是他的错。他甚至不晓得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姊姊。”
“我不是怪山姆。”她望着窗外一对情侣,他们并肩站在路边的鹅黄灯光下,相依相侵着,互相抚弄着头发、手臂,亲吻着。他们好天真。他们以为爱就是温柔体贴。“我是恨他。”
她听到他捶打茶几的声音。“太过分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没错,”她淡然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她呼出的气息使窗户玻璃蒙上;层雾气。“不过我自己痛不欲生,为何要让你快乐?你害死了我女儿,却不用受任何惩罚,只因为法院说你承受的痛苦也够多了。我所受的痛苦更深,而我所犯的惟一罪过就是让我那不忠的前夫再与我女儿见面,只因为我知道她爱他,我又不忍心看她闷闷不乐。”
“如果你能体贴一点,”他饮泣着,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是你的错,罗莎。真正害死她的是你。”她没听到他欺近身的脚步声。她刚转身面向房内时,他的拳头已朝她迎面挥来。
这是场死缠烂打的缠斗。两人已无话可说——一开口就柑互指责——于是动手而不动口,想借此伤害对方。不是为了恨或报复,而是为了宣泄满心的歉疚,因为两人内心深处都很清楚,由于他们的婚姻失败,两人互相敌视,才会使鲁伯特在盛怒之下带着他们的女儿,猛催油门离去,让爱丽丝没系安全带坐在后座。又有谁能料到车子会打滑,冲向安全岛,使柔弱的五岁小女孩被撞得飞出车外,头破血流,体无完肤?保险公司说,那是上帝的旨意。不过对罗莎而言,那是上帝最后一道旨意了。她已随着爱丽丝的死去而灭亡。
鲁伯特先停手,或许是因为这场架打得强弱太过悬殊,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已经清醒了。他跌跌撞撞地到角落蜷缩着。罗莎抚着嘴角,舔舔唇边的血,然后闭上眼睛默默坐着休息,她满腔怒火也已平息。他们早就该这么好好地打一架了。她感受到几个月来难得的平静,好像已借此消灭了心头的愧疚。她知道,当天她原本应该一起上车,抱着爱丽丝坐在后座,但她却在他们出门后猛然将门一摔,径自回到厨房喝闷酒,并借着撕照片泄恨。或许,她自己也应该受惩罚。她的良心一直歉疚不安。她只能暗自饮泣,但这只使她濒临崩溃,于事无补。
如今她看清楚了,也决定坦然面对。我们都是自己命运的主宰,罗莎,包括你在内。
她蹒跚着站起来,拿起掉落的椅垫,摆回沙发上。她瞥了鲁伯特一眼,打电话给洁西卡。“我是罗莎,”她说,“鲁伯特在这里,恐怕要人来接他回去。”她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叹息声。 “这是最后一次了,洁西卡,我向你保证。”她试着笑一笑。“我们已经决定停战了。不再互相指责。好,半小时。他会在楼下等你。”她把话筒放回去。“我是说真的,鲁伯特。到此为止。那场车祸是意外。我们不要再互相指责了,定下心来过日子吧。”
艾黎丝·菲定一向以冷漠麻木出名,但她第二天看到罗莎鼻青眼肿的模样时,连她也大惊失色。“老天,你脸色真难看!”她毫不掩饰地说,进门到酒柜去替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她随后想想,也替罗莎斟了一杯。“谁揍的?”
罗莎将门带上,缓缓走回沙发。
艾黎丝自顾喝着酒。“是不是鲁伯特?”她将酒递给罗莎,罗莎摇头婉拒。
“当然不是鲁伯特。”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半躺半坐,安卓芭夫人这时跳到她身上,亲密地以头摩孽着她的下巴,向她撒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喂安卓芭夫人?冰箱里有一罐已经打开的猫食。”
艾黎丝瞪了安卓芭夫人一眼。“全身跳蚤的怪物。你的主人需要你时,你在哪里?”不过她还是到厨房里张罗猫食了。 “真的不是鲁伯特吗?”她再度出现时又问了一次。
“不是。那不是他的作风。我们以前吵架,也只是斗斗嘴。”
艾黎丝困惑地说:“你总是告诉我,他很鲁莽。”
“我骗你的。”
艾黎丝更是满脸迷惑了。“不然是谁?”
“是一个我在酒吧里搭上的无赖。他穿着衣服比不穿衣服还迷人,所以我叫他滚蛋,结果他恼羞成怒。”她看出艾黎丝满脸狐疑,于是苦笑了一笑。“没有,他没有强暴我,我的贞操没有受损。我用我的脸来维护我的贞操。”
“喔。好吧,我没资格批评,不过,你不觉得如果用贞操来维护你的脸比较明智一点?我不赞成为贞操而拼命。”她把罗莎的白兰地也喝了。“你有没有报警?”
“没有。”
“看过医生了?”
“也没有。”她把手按住电话。“你也别通知他们。”
艾黎丝耸耸肩。“那你一整个早上都在做什么?”
“想办法不惊动别人,自行解决。到了中午,我知道无法独立解决。我的阿司匹林用光了,家里也没有吃的了,我也不想以这副德性出去见人。”她抬起红肿但明亮得出奇的双眸。 “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个最自我中心的人,就打电话把她给找来了。你得去替我采购,艾黎丝。我需要至少能撑一个星期的用品。”
艾黎丝笑着说:“我不否认自己相当的自我中心,不过那跟来照顾你有什么关系?”
罗莎露齿而笑。“因为你一向只想到你自己,所以等你回家时,已经把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此外,你也不是那种会硬要我去把那个无赖揪出来的人。如果社会大众知道你旗下的作者喜欢到酒吧去勾搭野男人回家,恐怕有损你公司的清誉。”她两手抱着电话,艾黎丝看见她因太用力而使关节看来白苍苍的。
“说得也是,”她平静地同意。
罗莎松了一口气。“我真的无法忍受这种事曝光,你知道,如果有医生或警察插手,一定会张扬出去。你也知道那些小报的狗仔队多么喜欢这种八卦新闻。他们或许会再炒冷饭,将爱丽丝惨死的照片再度摆在头版。”可怜的小爱丽丝。或许真是天意,在爱丽丝像个布娃娃般被摔出鲁伯特的车外时,路旁正好有一个自由投稿的摄影师。他捕捉到那戏剧化的一刻——那家小报的编辑特别注明,发表这帧照片,可以提醒其他家庭,系安全带的重要性——那帧照片也成为爱丽丝永恒的回忆。“你可以想像,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标题。‘母亲与女儿一样面目全非’。我无法再忍受二度伤害了。”她由口袋中掏出一张采购清单。“你回来后我开张支票给你。无论如何,别忘了买阿司匹林。我痛得要命。”
艾黎丝将采购单塞入她的背包中。“钥匙,”她说着,伸出手来。 “我出去后你可以睡个觉,等一下我自己进来。”
罗莎指着摆门边架子上的钥匙。 “谢谢你,”她说,“还有,艾黎丝——”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她本想勉强挤出一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