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鸣凤舞-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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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倒清楚。”寿鹰听惯了我的这些话,倒显得不以为意。
我修剪着一颗花枝,那是阿埙移栽来的花木,叫“三年一别”,只因它花开的时候,是一整枝紧簇堆叠的血色花朵,听说就像是裹上了厚厚的一层红纱一样,一棵树便都像是染红了一般。只因这种花花期短,生成期长,是三年一开,所以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现在,偌大的树园里,树桠已经放蕊了,过几天,如果运气好的话,就是在阿埙生辰那一天,或许就会全开。
“这些天,他都没有来啊。”我在指尖拈着剪下的花骨,红了一片。
“和你一样,很忙。”寿鹰答着,漫不经心。
“哦——”我点点头,不再问。
一阵寂静后,倒是一直沉默无言的千骆开口了。
“你会走吗?”
我挑着眉,笑着问,“为什么会这样问?走?呵呵,怎么走?走去哪?我好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吧。”
千骆奇怪的一低头,继而转身背向了我,又是奇怪的回答,“知道就好。”
我在树上蹭了蹭手,搓了一下,无奈的苦笑出来。
……
……
又是一个明媚的充满了日光的月夜。
我很欣赏这个句子,因为它不仅说明了周围的环境,还表达了我的一种明快的心境。
我低头拍了拍怀中的小盒子,这可是我近来最大的杰作。
树园里的“三年一别”在月光下,像是舞动的火焰一样,简直红的耀眼,满枝,满树,满园。一种醉人的浓郁的芳香,如同它的色彩一般,热情、激烈,让人喘不过气来。
园中新建的亭子,已经用绯色的纱幔笼搭住了,亭中的桌上是我用“三年一别”的花瓣做的餐食糕点,一色的血红。在亭子的四角都放着一个竹筒,用黑纱封着口。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同样是一身赤色,如同融入了花间的花神。
我迎上去,伸手一拥,“这可是寿星公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请的,还能不来?”夏睿埙笑着,撇头望了一眼被红纱遮住的亭子。“哦?这可是藏着稀罕玩意儿?我倒要共赏一二了。”
牵着他的手,我领着他进了亭子里。待坐定后,夹了一块小炉炖着的块肉,接了小盘,放在了他的嘴边。
“尝尝。”
“你知道我不爱吃腻的。”
“唉,这可枉费我的心了。”我故作失望的一叹气。
他侧脸一抿唇,“好,我这就……吃了你的心。”一口吃尽,嚼着。表情倒是轻松,“嗯?味道……却有股香甜之气。”
“我用了花干,不仅把油吸了,想不到这花本身还带着甜味,我可是试验了很久哦。”
他嫣然一笑,“倒废心了。”
四目相识,两人一笑。
“呵呵,再尝尝其他的。”于是,果品点心倒都被我推给了他一个遍,十几盘食点倒是被我们说说笑笑间吃了一些。受我之托,寿鹰提了一坛子女儿红来了,碎了封泥,酒坛一开,和着花香,人都快晕了。
我摇摇晃晃的往夏睿埙身上靠去。
他伸手一扶,“怎么?还没喝,就醉了?”
我往他脖子上一嗅,搂着他的腰,“醉了,你来那会儿,我就醉了,让我以为花神也想来讨杯寿酒呢。”
“真是动听的谎言。”
“若这句是谎言,我这辈子就没实话了。”
“呵呵……”
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相拥着,轻轻的摇晃着身体。紧接着,便是一碗接一碗的酒色。
我翻空着自己手上的酒碗,大笑,“不许用杯,只能用碗,咱可是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敬你这个男人。”
“错,是男人中的男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好,那……我也敬你,敬你这花神,干!”
……
一碗饮尽,酒干人醉,在花香和酒气中,只见两个人互饮对敬,像漂浮在红色浪海中的两只扁舟一样,游不到尽头,也找不到根系。就连这两只舟本身,也是若隐若现的淡薄的牵连。
酒酣人醉,我踉踉跄跄的起来,依身靠着亭柱,朝着夏睿埙一招手,他也起身,蹒跚走来,往我身上一倾。
低头看去,怀中的人儿越发显得娇媚,他指尖一捋我的鬓发,带着几分醉意,呵呵笑着。“何事?”
“你曾说过,你不爱过生辰,那今日我们就权当作乐,不管寿事,我知你喜静,但既然是图乐,动荡之事,偶尔为之,也无不可,你说呢?”
“嗯?”他把头一偏,狐疑的媚笑着。
我拉着他的手出了亭子,一声长哨,就听见木丛中悉悉索索的响动,紧接着便是猛然一阵云锣頃呛,继而雷声轰鸣,火光接天,便是好几枝“飞火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声直冲向夜空,在将近隐没时,便是接连的“砰——”“砰——”几声响,绽开了好些烟火,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的泥筒,陆陆续续冲了近几十发,把那满园的红树照的如同火树一般。紧而,便在树园里四处出了各色的细烟,“砰砰”的也直击长空,十几发齐开,各类烟火齐放,这边是“欢喜万年”,那边是“永乐宴”,一边是“倒挂金柳”,一边是“火烧红莲”,真真如同画中一般。远远便似金鼓雷鸣,大有万马奔腾、千军攻城之势,直让人眼花缭乱。
将近半个时辰,响声才渐渐安息下来,我又转身牵着夏睿埙进亭子里,那里已经被人收拾好了,食点已经撤走,在石桌上只留下了一个黑布盖住的大东西。
烟火声息,由远渐近,逐渐清晰的是悠扬的笛声,接而是琵琶、古琴,配合着长萧,不远不近,正好是萦绕在耳边的轻灵的乐声。一个十七八姑娘清脆的嗓音渐而飞起,轻而柔、甜而美,似黄莺出谷,又像是夜雀晚啼,而姑娘唱的词,便是我谱的。
“日夜煎熬,琴弦断了,哪里寻觅鸾据。
酒巷无尽,杏花声消,曾见子矜双鱼。
但想蓬莱无趣,应是良辰好景。
金不摇摇出无数欢情,妖凤尾尾荡点点珠玉。
樽前谈笑,酒潮满面春风,却要解一个愁字,
说无情,然是多情,苦来愁染鬓。
檀梳断了,搔头散去,香兽空驮,
君何必,几多时,口儿里离不去苦忆。
倒不如,歌一曲,心头上点点滴滴,日久好生情。
谁言花中浪荡仙,书里颜如玉,
不做神仙,但求一双人如意。”
轻轻珰珰,如缥缈天籁,带着几分愁苦,又和着难掩的多情,这女声倒把这词诠释了个尽。
怀中的人静静的听着,我却悄悄的打开了四角暗置的竹筒,从那里飞出了无数的火萤,座上的物什已经被我揭开,是一个巨大的走马灯,火折子一点,在纱幔上,在亭顶,满室的,满壁的,便都是流萤、飞火,转动的走马灯,倒在四围的纱上映照出无数的夜星来。
星空,被凝聚在了这里。
夏睿埙似乎还没有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景象,只呆呆的看着,眼里流露的是不曾见过的神情。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是两个木刻的小人儿,五官衣饰虽不甚精致,到终归是用了心的。
两个小人儿足下,一个刻了个“夏”字,一个刻了个“白”字。
……
夏睿埙低头,只用拇指抚摸着两个小木人,什么都没有说,而我却分明见到了木人身上破开的水珠,我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那个夜晚,好漫长……
……
回
昨晚夏睿埙的生辰可花了我牛鼻子力了,刚床上赖没多久,只见寿鹰、千骆“砰”的一声把门踹开,二话不说就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我哎哟着只挥开他们的手,“干嘛呢,干嘛呢,上刑啊,死刑犯还得缓一下呢,我又不急着去投胎。”
寿鹰急往我身上一扔衣服,“穿上,快和我们走。”
我一看他们的神色,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便也就穿上衣服,急急跟着。
被两人七拐八拐的带着走了好久,在我的惊讶声中,一道石墙被打开了。
奶奶个熊,怪不得我找不到出口,原来是密道,他娘的,真考验老子的智慧。
我们在石墙的通道里走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出口处,是一片石林。那里停了三匹马,一看结实的体干,就知道脚力不错。
“好出处!”我打趣的一笑,“你们这是要把我卖哪儿去啊,逼良为娼总得有个说法。阿埙呢?也不来给我送个行?”
“送行?我来给你送终!”不知何时,一个锦衣少年已经来到了我们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见一个对着我明明是咬牙切齿,却又泪流满面,而话语却又是这么具有杀伤力的美少年时,心里的感觉却是很复杂。
寿鹰催着我上马,千骆正准备对付那少年。
忽而,不知哪里又传出来一声柔媚却不失威仪的男声,“劝你还是把人交了,我们也就不与你们为难,否则,动起手来,你们未必占上风。”一个长相娇美的青年,捋着自己长及胸的鬓发,在看到我时,眉梢一挑,让我浑身打了个冷战。“翼飞,玩乐多时,也该回家了。”
一个抱剑的俊公子,一个冷艳的银发男人,还有一个乖乖巧巧长相,却是势展一把铁扇的小可人儿。
五个人,像是囊括了世间千秋平分的美色,除了手执铁扇的那个外,却都是一样,罩着一袭宽松的斗篷。
我躲在千骆身后,暗暗的低吟了一句。
“阿埙骗我!”
直觉千骆背后一硬。
“他明明说过,我在外面没有欠过钱的!”
最初的那个少年看我往别人身后一躲,利剑出鞘,大声喝道,“姓白的,你怎么还不给我死过来,你还想留在这里多久!”
我闻言,一个乌龟伸头,“小哥儿,你到底是要我死呢,还是要我过去啊,死了就不能自己过去了,能走着过去的,得要是活的。是死是活,你给个话吧。”
“你……”柳眉倒插,他几乎吼了出来,“混蛋,还不过来!”
“小哥儿,我和你无怨无仇,怎么一见面就骂上了。我要欠你钱,我还还不行嘛。”
少年按住自己的胸口,像是气到了极点,呼呼的喘着气,“你……你……”
“等等,他……好像有点不对。”抱剑的俊哥眉头一皱。
“不管,抢。”银发男人淡淡的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冰针来。不过,从他死盯着我时那隐隐约约闪现在眉间的貌似生气却又有种说不出愤怒的黑气来看,我很怀疑,那枚针的走向会是谁。
“呵呵呵呵呵呵,怕是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又被哪个小美人给迷住了心窍,把我们都给忘了唷,怎么?你的那个小美人呢?”娇美男子掩唇笑道。
忽然,由远及近的多出了许多脚步声,夏睿埙骑着马赶来了,身后跟着许多人,从服饰来看,并不像亲兵。
夏睿埙下马来,缓步朝我走来,挡在我的身前,“你们……倒真有本事,这里也找得到,本以为你们还会迟几天呢,我真是低估你们了。”
锦衣少年跨前几步,怒道,“哼!什么低估不低估!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把人交出来,否则……你!姓白的,你……你竟然当着我们的面牵他的手。”少年在看到我与夏睿埙交握的手时,大吼着,让我下意识的想要松开。
夏睿埙反手握的更紧了,拉着我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呵呵呵呵呵呵,岂止是牵手?我们还做过更多的事呢,是不是啊,飞?”
我突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有默然。
“你……你……你……混蛋!色胚!死猪头!无耻!下流!我们这么辛苦的找你,你……你竟然在外面风流快活!”
“呵呵呵呵,我倒说呢,怪不得,有夏皇子这样的娇人在身边,难怪他不想回来了呢,还撇下我们这么久,大半年的音信全无,我还以为……”娇媚男子作势拭上几滴无形的辛酸泪,媚眼儿一勾,往我身上一弹,仍是笑意十足,“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飞,回,否则……”银发男子指尖夹着一枚冰针,曲臂置于胸前,随时都要弹射出的样子。我很在意“否则”后的内容,不知为何,让我后脊梁发凉。
“夏公子,听说你就快要荣登大宝了,鄙人在这儿就先恭喜一声,不过,你身边的这个男人,若是再留着,呵呵,怕是不妥吧。毕竟,没有站稳脚的人,可是禁不起几个人推的。”美娇男把玩着自己手上的一个戒指,笑道。
夏睿埙哼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回过头来,一时之间,连同那五人的目光也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飞,你说……他们……你可认识?”
我看看夏睿埙,又看看那五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可是那五人的感觉……听他们的谈话,像是要把我要回去,但是,我又感受不出那几人对我的敌意,而且,只一眼,明明只是一眼,为何,那么莫名的温柔会涌现在心里。连自己都奇怪,这种像破了裂缝似的欣喜到底是什么。
夏睿埙看我不说话,眼睛微微的眯上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