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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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女几个大佬都很有面子和门路,原本为霞女安排一份工作并不是难事。但不知什么原因,霞女去年高中毕业了就一直待在家里,心安理得地当她的待业青年。她父亲欧德庭是酒厂的退休老会计,老母亲也有一份退休金,嫁去香港的大家姐又时常寄钱回来;家里衣食无忧,父母兄长都溺爱她这个拉女(最小的女儿),霞女竟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休闲自在得很。
霞女见阮桂洪有点垂头丧气,想起阮桂洪喜欢喝两杯,就说:“等下你也去金龙饮吧?街坊都请齐了,加上两家的亲朋戚友,怕要摆几十席呢。”
“不去。”阮桂洪说,见霞女露出诧异的神色,又说,“你知道的啦,我老母那个臭脾气,我也很为难的。”
霞女笑了:“你老母也真是的——不过给人叫了十几年霸巷鸡毑,也该收收火,改一改脾气啦!”
见阮桂洪脸色不好看起来,霞女知道自己心快口直,说着了阮桂洪的痛处,便伸手在阮桂洪肩上拍了一下:“别生气,街坊邻里,我知道你难做。我想方清不是小气的人,有机会多沟通勾通,以后是你们后生仔(青年人)的世界。”
阮桂洪的不快只在心里一闪现,听霞女这样说,倒笑了起来:“我们后生仔?哈,你七老八十啦?”
他和霞女自小一块玩耍长大,霞女平日和他说得来,他对霞女有好感,所以霞女说了他母亲的坏话也没往心里装。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定牛精脾气就会当場发作——当着和尚骂贼禿,当着儿子骂老母,不是明剃眼眉吗?!听得屋里又响起母亲责备妹妹的骂声,阮桂洪摇了摇头,相跟着霞女往外走,“你到哪里去?”
“昨晚牙疼得我睡不了觉,我想去找二哥看一看,开点止痛药。”
“哈,真巧,我那只烂牙也时常发作,让你二哥顺便给我瞧瞧。喂,你说,我同你是不是很有缘?连病痛都是一样的。”
霞女笑着推揉了阮桂洪一把:“谁同你有缘?等下见到我二哥,你可别乱说话。”
“怕什么?你二哥人很好,不像你大哥、三哥、四哥把鼻子生在额头上,瞧不起我们这些穷得叮咚响的人。”
“屁话。我的大佬个个都是好人,不准你胡说八道。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揪下你的牛耳朵。”
“我是人,怎么会有牛耳朵?”
“哈,你叫牛精洪,不是牛是什么?”
“嘻嘻,我看你才牛精——哪有女仔人家动不动就揪人耳朵的?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我的耳垂长得这么好看,都是你自小就这么揪呀揪呀揪长的……”
“嘻嘻,你又胡说八道了。”
第一章第三节第四节
三
阮桂洪早上起来,匆匆吃过早餐,便匆匆出门去开工。华仔表哥果然有办法,又把农行三间储蓄所的改造裝修工程拿到了手,很自然的把其中一间的工程交给他打理。阮桂洪脾气虽然牛精,却对工作责任心很重,而且做工落力,粗中有细,很得华仔表哥信任。
出了巷口,见母亲黄三女从街尾肉菜市场那头走来,知道母亲买菜回来,也等不及和她说话,便匆匆朝街口方向走了。
黄三女也看见了儿子匆匆的背影。儿子有工开,这是令她高兴的事,而且儿子也孝顺,出去打工拿到了工钱,会把其中大部份交给她。她曾经悄悄的查问过华仔,知道儿子对她没打什么埋伏。儿子没有正式工作她倒不像丈夫在心里焦灼,儿子又不是什么天殘地缺,有手有脚,一身牛力气,只要肯做就饿不死人。自己也是一样,虽然是家庭主妇,但她在家做香骨,手脚勤快,一个月也有三几十元的收入。女儿就不同了,有了份固定工,个个月有稳定收入,将来嫁了人也不容易给夫家的人欺负。
黄三女回到家,见女儿已经起了床,还是忍不住说她:“整天睡懒觉,也不想想迟到单位要扣奖金。”
“昨晚隔离吵死人。”阮桂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伸懒腰,说,“三更半夜还吵,我昨夜一点也没睡好。”
黄三女昨夜自然听见吵闹,也听出是隔壁方家的方树开和方清喝醉分别给人送回来。她撇了撇嘴,见女儿进厨房,听着女儿揭起锅盖又放下,却空手走了出来,便说:“还不吃早餐干什么?吃了早餐抓紧时间返工(上班)。”
阮桂婵却回房间拿了手袋出来朝外走,黄三女从厨房拿了一碗面出来,见女儿已经走到门口,便说:“你不吃早餐啦?”
阮桂婵嘴上应着:“不吃了,我去上班,保证不会迟到扣奖金。”说完施施然出门而去。
阮桂婵的脾气有点像母亲,而且因为读书的事曾记恨过母亲。大佬初中毕业不愿意再读书,父母先是责骂、后来又低声下气哀求,大佬是王八吃称砣——死了心,使上了牛精脾气,任凭硬的软的都听不进去,家里没有办法也只由得他了。到她初中毕业,她倒是愿意继续读高中,而且还有个朦胧的大学梦,因为她喜欢读书,在班里的学习成绩也算得靠前,不料母亲却说女仔人家读到初中也够了,父亲原站在女儿一边,给黄三女臭骂了一顿,只好闭上嘴巴,让女儿委委屈屈的去做工。自始以后阮桂婵赌了一口气,不怎么听母亲的话,黄三女也拿她没有办法。
黄三女有气没有对象发,只好把面条拿回厨房。她知道女儿不喜欢吃面条,肯定到外面自己花钱找早餐吃。但儿子却像是个北方人,特别喜欢面食,见了面条、馒头、包子比见了老母还亲,也不知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自己和老公都没有一丁半点北方人的血统,平常也不怎么喜欢面食,儿子却是如此异类,真是奇了怪了。
黄三女拿了两把菜走到巷尾,放下水桶打了一桶水上来,就在井边摘菜洗菜。黄三女知悭识俭,洗菜用水那点钱也要节省下来,便常常到巷尾用井水。
黄三女在水井边洗好了莱,正起身想回家,却见陈满俩夫妇从后门走了出来,黄三女便停了脚步,满脸堆笑和陈满夫妇打招呼说话。陈满家北墻和阮家紧贴,南墙正对着水井公用地,但他家的正门和方、阮两家一样,都朝西开在巷子里,不过厨房外头就是水井公用地,所以就多开了一个后门(侧门),方便出入使用水井。
陈满的妻子也姓陈,欧巷里人人都叫她陈姨,没有正当职业,闲时在家里做香骨,挣几个钱帮补家用。陈姨天生驼背,剖腹产了一个男孩,因再没有生育,后来在巷口捡了一个襁褓中的弃婴,陈姨舍不得送出去,干脆留在家里养起来。
这个捡回来的小丫头起了个名字叫月媚,十九年过去,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足足比矮小的养母高了一个头。陈月媚知书识礼,文文静静的,街坊都说这孩子有志气,将来一是能考上大学为陈家争光。倒是亲生儿子陈昊天在读完初中时,因和家里怄气,高中也不读了,跑到了外地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趟。
陈满夫妻为人随和,在巷子里很有人缘。加上陈满虽然做收买佬,现在却和早年不同,不用担箩筐四处走了,他和几个大商店都挂了钩,专门每天定时上门收购拆包废弃的纸箱、包装。商店里的人知道他厚道老实,偅馑嫠觯膊挥酶趴闯疲侣凳樟硕嗌俳镉Ω抖嗌偾簿褪障拢惺被拱锍侣汛髼y纸皮搬上三轮车。陈满有时也买一些黄皮、龙眼时鲜水果过去送给她们,不过不敢说是花钱买的,便说是乡下亲戚送来的。商店里的人便很高兴,对他更多予方便和关照。
有了这样每天相对固定的收购,也就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陈满的日子就有点休闲起来。他喜欢拉二胡,有时闲暇就拿起二胡拉上一段,拉的多是粤曲小调、广东音乐,拉得有板有眼,甚有水准。他早年喜欢江边独钓,这时就越发上瘾了,每天一早一晚都去北江边钓鱼。钓鱼极讲耐性,也讲技巧,这两样陈满都不比旁人差,钓鱼便常有收获。少则三五条,多的时候也有十条八条一斤两斤三五斤的。
但陈满有一样怪脾气,就是钓着了鱼从来不卖鱼。城里很多酒家,都以卖北江河鲜为荣,上了斤両的北江鱼,不管是红眼趁鱼、黑白鲵鱼、金色鲤鱼、大鲶鱼、大鳜鱼,还是更鲜美的鳝、桂花、曹白、鲈鱼、边鱼,都愿出高价收购。陈满却从不卖,都是拿回家自个吃,或是随口送给人,又或是用来晒鱼干。巷子里家家都吃过陈满送的鱼,对陈满也就口碑颇佳。
黄三女这时见陈满手提小红塑料桶,陈姨拿着针板菜刀走出来,便知道陈满今早钓鱼有收获。这几年没少吃陈满送的鱼,所以她便笑着和陈满打招呼:“满记,今日又好手神啊(手头运气好)?”
陈满黑黑瘦瘦的,倒是慈眉善目,笑口常开的人,见是黄三女,便笑着应道:“是啊,今日运气不错,钓着了两条桂花。”
黄三女一听,忙凑过去看塑料桶。里面装了半桶水,两条桂花正在摆动,因为桶太小,桂花鱼身长,不能游动,所以只能在窄小的桶里发出抗议的响动。
黄三女过去吃过陈满送的桂花鱼,虽然只有半斤几两重,但味道确是鲜美极了,比市場卖的家养塘鱼不知好吃多少倍,老公吃时也啧啧赞叹。后来她经过金龙酒家,从大门边的水族箱看见了桂花鱼,她虽然识字不多,但每斤68元还是认得的。她暗地吓了一跳,才知道桂花鱼的身价,可怜老公一个月工资,在酒楼大概也就刚够吃一次桂花鱼。
黄三女就羡慕地对陈姨说:“陈姨,你好口福哟,满记有本事,你便时时有河鲜吃。”
陈姨笑了笑还没说话,陈满已经把塑料桶放到她面前:“拿一条回家吃。”
黄三女喜逐颜开,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只手已经伸了下去。她挑了一条大的,拿在手里惦量着有一斤四両重,嘴里说着“多谢”,便笑吟吟地拿着鱼快步走回家去,把鱼放在盆里养着,才转头回去拿青菜。
陈姨已经在井边劏剩下的那条桂花,那鱼确比自己拿的那条小多了,大约只有八両重。黄三女在市场买惯菜,可以说眼睛就是称,说出斤両重量十不离八九。见陈姨不怎么搭理自己,黄三女也知道自己挑了条大鱼做得有点过份,脸上便讪讪的,和坐在厨房门口那块黄色石头上,咕咕咕地抽着水烟筒的陈满说了几句话,又多说了一句“多谢”,才拿着青菜回家。
看着桂花鱼在水盆里摆动腮翅,黄三女便动开了心思。刚才她挑大的鱼,是想到自己家比陈家人口多,况且陈家经常有各式各样的北江河鲜吃;陈满做人大方,不会和她计较的。但酒楼卖桂花鱼68元一斤的记忆这时从脑子里跳了出来,于是便想到,酒楼收购桂花鱼的价格也就便宜不了,何不把桂花鱼拿到酒楼去卖?自家吃了无非是享了口福,贪一时之快,到头来还不是变作屎尿屙了出来,倒是把它换成银纸(钞票)来得实惠长久。
想到这里她高兴起来,说做就做,不然桂花反了肚就卖不出好价钱了。她找出一个塑料小桶,把桂花鱼捉进桶里,又多装了点水,才提着塑料小桶走出屋。锁门的时候还做贼心虚般朝巷子里头张望,生怕给陈满夫妇瞧见。幸好巷子里没人,她便赶快提着水桶往金龙酒家走去。
这一天是黄三女值得高兴的日子。虽然她去了几家酒店才知道,桂花鱼的收购价大约是30元到40元,比她预想的要低了许多,最后她还是在金龙酒家酒磨嘴皮磨到了41元一斤,一斤三两半的鱼卖得55元3角5分,意外发了一笔小财。回家时便又往中心肉菜市場买了半斤叉烧。儿子那份工常常一天要做十几个钟头,该给他吃好一点,补充补充营养。儿子是她的心头肉,虽然嘴上老骂他,其实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儿子疼锡(爱)还疼锡(爱)不过来呢。
待看见几个方家的女戚嘻嘻哈哈喜气洋洋的涌进欧巷进了方家,黄三女脸色便沉了下来。她知道方家的大孙子方清昨天娶老婆,这些妇女今天还是来方家帮忙的。原本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黄三女想起方家筹办婚礼却没有邀请她去帮忙──不过即使方家提出,黄三女也是不会去的,黄三女心里还装着的那些事,旁人不知道罢了,她是永远也不会原谅方家的。她才不愿意看见方家喜庆热闹呢。
四
市国营商业系统决定在下属公司门店开展承包经营的消息,不但在国营商业內部引起极大的震荡,在社会上也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有些思想灵动的人便跃跃欲试。阮桂洪的华仔表哥也是其中一个,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动起了脑筋,动起了脑筋的结果,是决定投资搞搞饮食业。
华仔表哥当了几年包工头,装修这个行业其时可以说是一种暴利行业,华仔表哥这几年赚的钱,若加上请客送礼、行贿、回扣的,总数早超过百万。华仔表哥是个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