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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三戒-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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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着。见欧灿辉想出门——欧灿辉想到对门阮桂洪处坐一坐,家具厂的事听了让人窝火烦闷——就对欧灿辉说,你做大佬的,要教教细佬,灿耀不读书干什么?就知道百厌惹事,我告诉你,把我惹火了,我打断他的腿,也要他去读书!……

家具厂工友见欧国能训斥儿子,又见约去市政府请愿的事不热心,便讪讪的告辞离去。倒是有一个叫王沛林的工友,因为和欧国能有过命的交情,见欧国能为儿子的事烦恼,便留下来平心气和地开言劝慰。

欧国能却说,沛林,我是挂了号的人,市政府请愿我是不去的,免得又说我挑动群众斗群众、和党的路线唱对台戏,但我要糊口养家,明天我就上街——我想过了,我有编织滕椅的手艺,修补滕椅也可以揾两餐吧?

王沛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欧国能这么快就打定主意,想出这么个办法。

工厂冇工开,好多工人早已偷偷找私活干了,但那时还没有正式宣布放假,工人还是要按时回厂报到上班,回到工厂没事干,或闲聊、或打扑克,胆子大的报到后又溜走,厂里也没人管,老实胆小的还规规矩矩按时上下班,闲极无聊胡胡混混捱时间过日子。他和欧国能都属守规矩的,他曾见欧国能在车间捡拾滕条,原也没在意,厂里曾生产过一批滕椅,剩下的滕条都属废料没什么大用场,但用来修补那是必不可少的。原来欧国能未雨绸谬,早有自谋生活的打算。想起自己在工厂干了三十七年,习惯了按时上下班,习惯了听领导安排工作,一下失去了这个惯性,要自己想办法谋生活,脑子便一遍空白,顿时觉得惶惑不安。

欧国能又坦然的说,工人靠双手搵食,工厂靠不住了,我不敢说共产党靠不住,但手是自己的,有手有脚就饿不死人,国际歌都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

王沛林脸色阴沉下来。他相信政府不会不管,但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已经几个月冇工资发,再等到什么时候?看来还得学欧国能,自己找出路——欧国能能拉下面子上街,为了生活,自己也得好好盘算盘算。

修补滕椅或在街边守候,或是沿街吆喝,有时等一天、走一天也招揽不到生意的。但第二天,欧国能果然手提一个工具袋就上了街。他没有在一个固定地点挂牌佇候顾客,而是像收买佬一样,沿街四处走动,边走高声吆喝:“修补滕椅滕席──”

欧灿辉见父亲真的上街揾食,每天一大早就出去,中午回来吃过午饭又匆匆提着工具袋出门,晚上回来脸色不见开朗,常常默默地抽水烟斗,满腹心事的样子,知道父亲的生意并不见好。

他现在也冇工开,心里更着急,为开工的事和阮桂洪说了几次,阮桂洪却不着紧,又几次碰见阮桂洪和霞女、还有一个年青女仔一齐出去,心想阮桂洪可能拍拖(谈恋爱)了,但不知是霞女还是那个年青女仔?阮桂洪自小和霞女说得来,真要拍拖就有点不现实了。方清家庭和个人条件都比阮桂洪好,欧德庭还不同意他做欧家女婿呢,你阮桂洪想和霞女拍拖,那是痴人做梦。不过,你有拖拍不急着揾工开,我却不能在家呆等,总得要揾钱啊!

想来想去,想到了接触最多的陈永松,于是欧灿辉决定去找他。这陈永松虽然咸湿(下流、猥亵),但待人其实很不错的,他有技术,人也活络,和他多笼络一下感情也好,说不定陈永松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从阮桂洪处问得陈永松家地址,欧灿辉就去九瓦巷找陈永松。九瓦巷在北门街,巷口显眼处就钉着那块蓝底白字的牌子。巷子很窄,大约宽不足一米。欧灿辉过去也知道这条巷,搞装修接触尺寸数字多了,这下就明白为什么叫九瓦巷了:屋顶盖压瓦片的瓦桶长约20公分,宽约9公分,这小巷宽不足一米,就是说只有九只瓦桶(北方人大概叫瓦当吧)那么宽,叫九瓦巷真是形像得很。

巧得很,陈永松刚好从巷里走出来,看见欧灿辉就高兴地叫起来:“灿辉!你去哪里?我正想去找你呢,”

欧灿辉也很高兴,连忙说:“我是来找你的。”

陈永松就带欧灿辉到他家。巷子虽窄而不长,左面是别人房屋的后墙,右面是巷里几个住户的门口,陈永松住第二家。

进了门,欧灿辉打量了一下,这是本地很典型的俗称“火筒屋”的老房子。房屋不宽,但很长,进门是客厅,靠墙一边有一条长长的通道,里头有几个房,通道尽头大概是厨房了。

欧灿辉看客厅到处放着木方、木板、夹板,有一些半成品木床、木柜,有一个小型电刨床,也有那种一头高一头低的木工长刨櫈,墙上也挂着木工锯子、角尺等工具,满地木刨花、木屑,很明显是一个木工工场,大约陈永松平常就接些木工活来做。欧灿辉就很羡慕地说:“陈师傅,你有这门手艺,揾两餐是不愁的了。”

陈永松却说:“有手艺顶什么用?工字不出头,揾两餐容易,要想发达就难了。”

欧灿辉就说:“还想望发达?再冇工开,我两餐也难揾啊!”

“我找你就是想找你开工,不知你做不做?”陈永松说,“我有个朋友在东方广场租了一个档口,做成衣的,因为是很熟的朋友,所以工钱可能会低点。”

欧灿辉忙点头应承:“我做。说实话,十几天冇工开,我不同你,你还可以在家做木工,我什么都不会,在家闷得慌,真的好难过的。”

陈永松认真地看着欧灿辉说:“你这样也确不是办法──有没有想过做其他?”

欧灿辉挠挠头:“我可没想过。我什么也不懂,能做得了什么?”

陈永松一拍大腿:“对了,你不是金龙出来的吗?做早点卖也可以呀,一天赚十块八块的,小数怕长计,一个月也有二、三百块吧,总比现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强。”

欧灿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有地方、没有本钱,怎么搞?”他不想再说这些头疼的事,关心着开工,又问,“什么时候开工?”

“明天。”陈永松说,“明天一早你直接到东方广场就行了,那档口是A6卡,门口有编号,很好找的。”

欧灿辉又和陈永松聊了一会,满心欢喜地要告辞,走的时候说:“等晚上找到阮桂洪我再通知他。”

谁知陈永松却说:“我已经找够了人,阮桂洪你就不用通知了。”

欧灿辉一楞,行走着想了好一会才算想明白,阮桂洪说“要不自己先找点活干”,大概就是这意思了。跟华仔表哥做是临时性的,按劳取酬,平时自己也可以找工做,接到工程自己也可以做老板。欧灿辉这时觉得有点鼓舞,原来老板竟是人人可以做得的。但随即觉得有点想过了头,老板是这么好做的?工程怎样设计、怎样做预算、结算,听说还要打税开发票,还涉及到管理费,如果要给对方回扣,又该给多少?所有这些自己都还弄不明白。而且,听说对那些单位有那个权的人,要请客送礼,一餐饭花上一千几百是很随便的事,大的工程更要先花上一笔钱去活动──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工人算了,穷佬仔实在没那个本事和本钱。

第一章第七至八节

 七

听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欧灿辉回过神来,见陈满、陈姨还有他们的女儿陈月媚,就站在北门大商场门口,离自己咫尺之间,原来自己想入了神,走到熟人跟前也是视而不见。

欧灿辉忙和他们打招呼,又笑着对陈月媚说:“听说你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恭喜你。”他看见这一家三口手里都提着从商场购买的物品,马上就想到陈月媚考上大学的事。

陈月媚个子不高,也就是一米五五左右吧;差不多差比欧灿辉矮了一个头,身材娇小,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她平日端庄含蓄,见了邻居们都很礼貌地打招呼。欧灿辉对她很有好感,见着她喜欢和她说说话。陈月媚读书用功,这次考上上海交通大学,街坊邻里都传开了,都说陈月媚这孩子争气,全市就她一个考上上海这间名牌大学。没当着陈家人说出的另一层意思,是说陈家人穷志不穷,別看陈满是收破烂的,陈姨又有殘疾,但家里小孩自觉勤奋,草窝里也飞出一只金凤凰。

小时候阮桂洪是巷里一霸,没少欺负陈月媚和霞女。欧灿辉也算调皮,和阮桂洪、还有陈月媚大佬陈昊天在外头惹事生非,结伙打架,回到巷子里却并不欺凌弱小,对同宗姑姑辈份的霞女自不必说,对陈月媚、阮桂婵、方小兰也倍加呵护,若她们在外头受了別人欺负,他必定为她们抱打不平。不过这时最出头出角的却是阮桂洪,打架像不要命的凶狠,所以牛精洪的外号很快在外头传开。

因为和欧巷外的人打群架与陈昊天成了好朋友,阮桂洪以后才不欺负陈月媚。到上了初中,都懂事了,欧灿辉和阮桂洪、陈昊天就极少和人打架,矇矇昽昽的像懂了男女之大防,欧灿辉和陈月媚见面只点点头,却不大说话,但对方小兰倒是像对自家小妹妹般随便得多了。

陈月媚自小对欧灿辉很有好感。后来长大了,这情谊便一直埋在心里,加上家庭条件比別人差,心里有自卑,就转化为动力,发愤图强,刻苦学习。待到欧灿辉不读高中出来参加工作,她见着了欧灿辉,却又有说有笑,心里其实惋惜欧灿辉没能继续读书。她觉得欧灿辉自小聪明机灵,领悟力强,若是继续深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欧灿辉和陈满一家一同走回家去。他抢过陈姨手里提着的装着零碎杂物的新塑料桶,又把陈满提着的新棉被要过来拿着,和陈月媚一路走一路说话。

陈月媚虽然考上大学扬眉吐气,但神色间一如慨往气定神闲,并无得意洋洋之态。见欧灿辉问起大佬陈昊天,陈月媚说,已经写信告诉他了,但大佬跟的那个供电工程队到处去,也不知大佬有没有收到信。

欧灿辉想起和陈昊天这几年中没见过几次面,儿时的好朋友也变得生疏了,但他这时已体会到“揾食艰难”这句说活,便安慰陈月媚说,想是没有收到信,若是收到了,天哥没理由不回来的。

陈月媚点头称是。大佬自小爱读书,对她这个妹妹很呵护,小时候没少为她在外头受欺负的事和人打架,便常常受父母的责骂。大佬离家出走前一晚,她看父亲凶神恶煞般地打大佬,她吓得躲回小房子里哭。父亲对她两兄妹从不打骂,大佬调皮在外头闯祸,別人上门告状,父亲只是拉下脸教育大佬。只是那一次大佬闯的祸闯大了,父亲发了那么大的脾气,陈月媚知道是大佬伤了父亲的心。

父亲自小便教育她俩兄妹,说人穷志不穷,宁愿饿死,也不能做去偷去抢的事。想起大佬她有点伤心难过,她知道自己只是陈家的养女,是养父母在巷口门楼后面捡她回来的,但养父母对她视为己出,有点好吃好穿的都先给了她,大佬更是当她亲妹妹,自小就什么事都让着她。这时陈月媚对这个家充满感激之情、眷恋之情,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寸草春晖,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孝敬父母。

回到欧巷,走到欧灿辉家门口,陈月媚把手上的物品交给父母,要拿回欧灿辉手上的物件,不让欧灿辉再送到巷尾。欧灿辉却不放手,直走到陈满家门口,方停下来,把手上物件交回陈月媚,又从衣袋掏出一张50元放在陈月媚手里,说了句“小小意思”才转头回家。

陈月媚见欧灿辉把钱塞在自己手里,窘得满脸通红,待放下东西想退给欧灿辉,欧灿辉已经快走到自家门口了。她叫了一声“灿辉”,欧灿辉却朝她扬扬手便进了屋。

先开了门进屋的陈满,见女儿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就对儿女说,这是街坊邻里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了罢。陈月媚只好拿起放在门口的物件进屋,心情却变得有点郁郁寡欢起来。

地方风俗,家里孩子若考上大学,临行时,必定请亲戚聚会,有些还会在酒家茶楼摆上“谢师宴”,恭请老师上座,至亲好友相陪,高高兴兴地吃一餐。但陈满是孤家寡人,陈姨那头也没有什么亲戚,在外地打工的陈昊天不知是不当一回事,还是没接到寄去的信,不但人没回来,连一只字的音讯也没有回,陈满老俩口心里生着闷气,在陈月媚跟前也闭口不提,只是在家劏鸡劏鹅,做了一顿丰盛晚饭,也不请什么人,一家三口围坐着高高兴兴地吃了。

倒是麦老师夫妇过来坐了一会,说了很多勉励陈月媚的话,送了一个红包给陈月媚。陈月媚后来打开一看,里面是200块钱,和父母说了,心里自是感激。

那晚老俩口一边给女儿收搭行装,一边对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说着说着陈姨就掉偷偷眼泪,给陈满瞪了一眼,又赶忙把眼泪抹掉。第二天一大早,老俩口不顾女儿反对,同坐公共汽车把陈月媚送到二十公里外的火车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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