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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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坚听了阮桂婵和方华的意见,把卢少容送进了医院留医。林珊珊心想,谁家有这样不争气的儿子,谁也会气出病来的,不用说卢少容原本就是病怏怏的了。
林珊珊进了卢少容的病房不久,欧国能和丁洁荷、卢咏红就跟着来到了病房,卢少容住院的消息是刘艳红告诉欧灿辉父子的,欧灿辉觉得父亲应该去探望问候。方清行凶是他个人行为,大约还包含着过去同行竞争的恩怨,他走火入魔应该由他个人负责。而容姨心地善良,平日对街坊邻里都不错,出了这样的事已经令病情加重入住医院,欧灿辉说,我身体好一点会上楼去看望她。
欧国能觉得儿子提醒得对,让丁洁荷从收到的一大堆慰问品中,挑了两罐奶粉、两盒滋补鸡精、七八斤苹果,叫上卢咏红便从楼梯走上七楼。卢少容一看欧国能来了,不顾众人劝阻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还吸着氧气,虚弱地对欧国能说,国能兄弟,我、我对不起你……
欧国能忙宽慰她说,出这样的事大家也不想的,不过灿辉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宽心养病,迟几天灿辉就会上来探(望)你。
卢少容欲哭无泪,说,出了这么个忤逆仔,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政府要枪毙他我也冇意见,只是、只是,她指了指依偎在林珊珊怀里的孙子,说,只是可怜庆杰……她说不下去了,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又觉气喘胸闷,方树开、方华忙扶她躺下。欧国能便对方树开说,不要想得太多,让容姨养好身体要紧。
方树开感激地连连点头。他更感到心力憔悴,三天两夜没有好妈休息,刚刚办完母亲的丧事,家里跟着发生方清鬼迷心窍持刀行凶,妻子受不了惊吓加重了病情。其实欧灿辉并没有做对不起方家、对不起他方清的事,不明白方清到底为何会对欧灿辉下如此毒手。这个方清简直无可救药,为什么原本精明能干有很好前途的儿子会变成这样?!他不但毁了自己,也会毁了这个家、也会毁了别人的家啊!方树开也觉得头痛、烦恼、忧愁,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太多太多的不幸都降临到他的家……
公元2000年的春节前后,欧巷里有大悲大喜,应了那句有人欢喜有人愁的老话。其时中国已经从经济改革的阵痛中平安度过,涅槃重生,从清源的经济欣欣向荣就可以管中窥豹,和十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城乡购销两旺,消费能力大大提高,春节更是喜气洋洋,到处洋溢着欢乐气氛,热热闹闹。
只有欧巷方家一片愁云惨雾,凄切悲凉。年前阿嫲不幸过身,林珊珊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跟着发生方清丧心病狂对欧灿辉持刀行凶,不但被欧灿辉等自卫所伤,还被公安局抓了进去关起来,不知要受何等惩罚。方清母亲卢少容原本就病怏怏的身体受到如此打击,病情加重,虽然送进医院治疗有所好转,也赶在年廿八前出了院回家过年,只是方清还在羁押中,这个年如何过得安乐?
家里一下少了三个人,虽然方华在给阿嫲送殡后就留在家里,儿子方坚和儿媳阮桂婵晚晚带着孙子庆强回欧巷,卢少容人前强作欢颜,黑夜里都是以泪洗脸。
方树开就劝她说,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想多无益,还是要养好身体要紧,你老是想不开,仔女日子也过得不安乐。说句难听的说话,阿清这个忤逆仔就当他死了罢!我们还有阿坚、阿华、孙子庆强──庆杰虽然跟他妈回了婆婆家,他还是姓方,还是我们的孙子,你身体健康就是全家人的福气了。
方树开自遭单位双开除处理,一下跌到低谷,觉得人前抬不起头,自始就夹起尾巴做人。因母亲和妻子身体不好,他不敢到社会搵工,幸好儿子方坚每月给他500元,早上饮茶日常消费都晓得省着用了。方坚每月还给母亲600元作家用补贴,还全额负担了阿嫲的医药费,这个家才不那么捉襟见肘,勉强维持下来。
他知道方坚也不容易,幸好富怡超市和坚强健身院都办得很成功,儿媳把方坚原来的两间商店接过去改为连锁店,经营中老年服装也很成功,这个家就全靠方坚和阮桂婵支撑了。从前偏爱大仔,看好大仔有大好前途能为方家光宗耀祖,谁知就是这个仔不争气,还搞到妻离子散,自毁前程。方树开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很多事情都错得很厉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对妻子的态度,也开始转变,变得关切和细心。
卢少容感觉到丈夫的变化,心里暗暗高兴,但大仔方清的事又令她心如刀割。方清突然回家,使家里突生变故。先是林珊珊见方清回来,便自动离开方家。她是和方清办了离婚手续的,只是她心地好,不忍心看家里两个病人缺少细心照料,所以就没有离开,那个街坊提起林珊珊不竖起大拇指的?那天早上林珊珊拉着小庆杰,手上还拖着一个大旅行包,她知道林珊珊伤透了心,见方清回来就避开,也算心安理得离开欧巷得到解脫,所以她虽然依依不舍,也装出笑容,很豁达地把林珊珊母子送出欧巷。
那天早上阿嫲还好好的,林珊珊抱着小庆杰到阿嫲房里告别后,她依依不舍地把儿媳和和孙子送走,心口又痛了,吃了药便在客厅椅上休息,连方清什么时候下楼出门也不知道。大概睡了一小会,醒过来便到阿嫲房里看一下,才发现阿嫲竟是无声无息地过身了,连眼也没闭上的……
卢少容想到这里又流了泪,想是这个家太多不如意的事,心力交悴,那眼泪止不住直流。
方清持刀砍欧灿辉,做母亲的觉得儿子也是向她身上挥刀,刀砍进了她心里,留下了永远的伤痛。卢少容不但觉得儿子掉下了深渊,也把做母亲的推下了深渊。她很想亲自向欧灿辉表示歉意,但风俗是家里办了丧事,一个月里不能上别人的家,迷信说法是把霉气、衰运、不吉利的东西会帶给別人,别人家很忌讳的。所以欧灿辉在几天后办喜事,她也不能趁此机会给欧家送贺礼、不能到宴会上向欧灿辉表示真挚的祝贺。
伤心的时候她会想起小女儿小兰,更伤心方清竟会变得如此冷漠、如此凶恶。很多时候她都陷入苦思,苦苦思索这几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个家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后还是自怨自艾,哀叹自己的命生得不好──若是当年嫁给了陈满,一切一切都可能不一样……
方清在年初八早上灰溜溜地回到家中,叫了声“爸”“妈”就躲进了房间。方树开和卢少容都又惊又喜,虽然方坚早告诉过父母,说欧灿辉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已经主动找过公安分局领导,方清行政拘留十五天就能回来,但卢少容还是不相信方清能这么快就回家。
是方坚开车把大佬接回家里,还带了一大把柚果叶回来,卢少容便赶紧煲柚果叶水给方清冲凉——真希望柚果叶水能沖走方清身上的霉气、衰气、邪气。这时卢少容对欧灿辉充满感激之情,灿辉啊灿辉,你要我怎么样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感动、感情?
方树开等方清冲好柚果叶水的凉,走进他的房间正正经经地和他谈了一次话──自从离开糖厂,方树开已经不习惯这样对人说话了,但这一次不谈不行,子不肖,父之过,以前就是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儿子走上邪路自己要负一点责任的。儿子要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有办法,但不能连累街坊、连累别人。
方树开把欧灿辉两次找分局领导的事说了,他希望方清好好反省过去,语重心长地说,阿清,路是自己拣的,错了只能怪自己。冇人希望你死,(注:本地俚语,意为没有人希望你倒霉、不好过。这里“死”不作死亡解。)都希望你能跌倒了自己爬起来。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吸取教训,重新做人。你要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仔呀,你才32岁,还应该有大把前途,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你可以从头来过的,只要脚踏实地、本份做人就是了……
方清一直低垂了头不敢看父亲,方树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起身离去。希望这次儿子能听进去吧。
方坚跟着走进房,放下两条香烟、200块钱在床上,对他说,大佬,过了年你可以到我的健身院上班,若是继续搞餐饮,也可以商量,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提出来,我尽我的能力,好不好?
方清感激地看了细佬一眼,无言地点了点头。他百感交杂,心中惶恐,听了细佬的话,心中顿时安顿下来。看细佬走了,忙拿过一条香烟撕开,拿了一包开了,抽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才点燃抽起来。
这时方华走进来,看了看他说,哥,明天我要回广州了,家里父母就拜托你照顾了……
方清无言地点点头。
方华看了他一眼,又说,我原本跟男朋友去马来西亚的,因为阿嫲的事改变了行期,不能再拖了。我可能会在那边结婚,家里的事我可能帮不上了,要辛苦你和阿坚。我准备结婚的事还没有告诉爸妈,你也暂时帮我保密,好么?
方清不禁多看了这个妹妹几眼,妹妹还是那么漂亮、潇洒,身材还那么好,看不出她是30岁的人。妹妹在外头闯荡,拖到30岁才说要结婚,想来也是历经波折,他不禁涌起一阵怜悯之情,说,你放心吧!
这时方清感到了自责。做大佬的从没有关心过她,于是就说,到了外边人地生疏,你自己要小心点,记着要带眼识人,凡事要多留一个心眼、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方华很用力地点头,她心里涌起一阵温暖,这个原以为从不关心自己的大佬,现在晓得关心自己,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忽然心里一酸很想哭出来,不过她忍住了,拿出一叠钱放在床上才转身走出去。
方清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两叠钱,一叠是细佬的,一叠是妹妹的,自己如今囊空如洗,是弟妹细心体贴地拿钱出来,可是自己有钱的时候、春风得意的时候,有关心过他们吗,有帮过他们吗?没有,一点也没有!从来也没有!方坚刚承包商店的时候找过自己,可是自己却对他关紧了大门!但自己衰到贴地的时候,是他们还牵记着自己,是他们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都不计前嫌雪中送炭,真的是血浓于水啊!方清这时觉得很羞愧、很内疚,心底还有对今后人生道路的忧虑,这一切,使方清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想之中……
第九章 尾声
第九章尾声
三年后。
清源市国营商业实行全面转制,各个商业公司按照市政府的红头文件,制定了各自的转制方案。方案虽然各有不同,但核心都是一样,就是企业所有干部职工都和企业终止劳动合同,解除劳动关系,按国家有关政策领取一次性经济补偿金,员工们简称之为买断工龄,然后各自谋生路,而企业资产则实行拍卖或托管。
清源市饮服公司金龙酒家这幢楼,原是房管局的产权物业,这时就由房管局收了回去。房管局有一个旧城区改造计划,拿回了金龙的经营管理权,它就要在这地方大拆大建,加速旧城区新商住区的建设了。
清源市的国营商业企业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走向了终结。
方清接到通知从惠州赶回了清源,回到欧巷见过父母,然后到市饮食服务公司办理好一切手续,领取了存有经济补偿金的存折后,默默地离开了饮食公司。连挂名在公司的三年,方清共计16年工龄,按公司制定的标准,他拿到了15200元的经济补偿金,加上住房补贴4800元,刚好两万元。
方清说不上有意见还是冇意见,即使心有不甘,生活的磨砺也让他学会了随大流。从此,他是彻底的自由人了,连名义上的国家企业正式职工也不是了,原来的国家干部身份也成了一个空壳,总之,这一次切割脱离得很彻底,今后的生死荣辱,就看自己的命运了。
方清特意在公司所定遣散会议后一天回来,就是尽量避免和公司的老工友打照面,但他的老相识旧搭档薛坤荣也选择这个时候回来。薛坤荣还是那种热情和碎叨的品性,见了方清就非常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拉着他说了许多话。
方清注意到薛坤荣的腿还是一拐一拐的,他知道是华仔表哥当年的杰作——薛坤荣在街上发生车祸,被摩托车撞断了小腿骨,就是华仔表哥叫人做的,原因便是薛坤荣动了华仔表哥的二奶小琴。
薛坤荣告诉了方清很多消息。华仔表哥外逃,据传是去了南美洲一个小国,那个小国没有和中国订立引渡条约,所以华仔表哥很安全。蔡韵仪据说劳教回来了,不过还没见着她。患了癌病的邹副经理已经去世2年多了。徐经理曾经被上级调查,后来又不了了之。这一次转制,徐经理到商业局吵闹,想调到市局去,但市局也要转制,徐经理不但调不成,反而让上级又来调查他的经济问题。原来的教育员黎丽华调到市交委后,如今已经升了做科长,早几天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