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北王府-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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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听来,那乐器颇有些古怪。不是筝,不是琴,悠扬中带着奔放,弹拨间似有沧桑。
好奇心大盛,又不敢问。因为自这乐声响起,院中众人竟都静悄悄的,连王爷也是直直的站着倾听。
忽然一道嘹亮的歌声冲破云霄,一时浑厚,一时高亢,竟是外族的调子与唱词,怪不得听着别有风情。
二公子一直站在近篝火处,此时有小厮上前为他戴上一顶黑绒圆筒高帽,帽檐处还别着一支孔雀翎子。
装扮停当,二公子抬手双击掌,顿时由小戏台后跑出十几个同样带着高帽身着异族服饰的青年,人人手里还拿着一面手鼓。
这些青年围拢在篝火旁,面冲着众人单膝跪地。
此时那独唱的歌声悠悠,却是逐渐低沉下去直至无声无息。二公子敲响手鼓唱了起来,天生一副好嗓子,唱得婉转低回,就好似年轻的小伙儿在情人耳边呢喃。
静言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姑奶奶满脸陶醉面色绯红,顿时莫名惊悚。
夏菱看见静言瞪得圆圆的眼睛,压低声音笑着说:“姑娘莫怪,这是蒙州莫伊族歌颂月亮女神的歌谣。”
唔,原来如此。但,为何王府中人会通晓外族语言?还要在中秋唱起莫伊族的歌谣?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那些青年也打起了手鼓,一起与二公子高声合唱,并围着篝火且歌且舞。静言更惊悚的发现,一个俊朗的青年向姑奶奶伸出双手,然后……
然后姑奶奶真的去跳舞了!紧接着王爷也被拉了进去,大世子与小郡主也上阵。有三名青年围在大郡主身边,单膝一弯,一边唱着歌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郡主看。
大郡主爽朗一笑,那笑容在火光中美极了。
“哼,好懂事儿的二爷,只可惜他身上没有一滴莫伊族的血,这么勤勤儿的也真难为他了。”
顾夫人的冷哼和嘀咕静言都听在耳朵里。心中一凛,在如此热闹的歌舞场面中还能听见,可见她并不是无心嘀咕而是故意说给人听的。
装着专心看歌舞,不着痕迹的往左侧让了两步。只听大郡主高声笑着说:“今日过节,大家不必这么拘着,都唱起来跳起来!跳得好的有赏!”
嚯!王府中竟可以主子和仆人同歌同乐?
静言茫然的去看夏菱,却看到这丫头满脸跃跃欲试,甚至脚下已经跳了起来。
突然又听大郡主高呵一声:“小伙子们听令!”
立刻有青年从四面八方轰然回应:“在!”
“把夫人们都请下来,要是谁请不动就等着吃我的鞭子吧!”
看见大郡主的眼神往这边一闪,静言立刻缩到廊下暗影里。让她看看热闹当然好,但万一让她也去跳舞,实在是……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只听那边大郡主点着名儿叫她:“章姑娘呢?”
这还了得?!在人前提着裙子扭腰转圈?她可没这个胆量。
恰好夏菱回过头,静言赶紧摆手,夏菱一笑,点点头,冲与游廊相连的角门使了个眼色,静言立刻贴着墙溜了。
出了福殿配院,欢笑之声犹在耳畔。
怕被进出的小厮丫鬟看见,但一时也没想好要去哪儿,干脆沿着回廊漫步,欣赏满月下的庭院。
北疆之秋已经没有虫鸣,夜间的花木被月光镀了层银,空旷中除了寂静之美似乎还掺着些诡异。静言忽然站住,想着不能漫无目的的乱逛,万一有人问起,实话实说怕传到大郡主耳朵里去,凭白找麻烦,胡乱找个借口搪塞,又显得鬼鬼祟祟。
来了王府十几日,已经大概知道姑奶奶为何会放下西院管事的权利,前一任手脚不干净,她更是得避嫌才对。
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脚下一转,往西院后厨方向走去。
及至将要到厨房,静言又慢下了脚步。
虽然这些日子里她从未打听过王府内的人际是非,但身边丫头们那些看人下菜碟儿的眉高眼低除非她是瞎子,又怎会看不出?
每日里素雪庭往来的人虽多,但一码一码的分得很清楚。夏菱与夏荷时不时的敲边鼓,暗示后厨和管库的与姑奶奶最亲近,往来最“密切”。
好一个最密切啊。
天下但凡与“库”沾上边儿的差事,即便是个小丫头手里也有些旁人没有的实权。更不用提西院的女人们还都挑剔,动辄做好的饭菜不中意,原封端回来另外单点,于是采买便又是一项肥差。
如果现下自己这般贸然进去,里头那些厨娘以为她是为了显示勤快还好办,万一想岔了,以为她图着什么来了,那可真是一头脏水淋下来,说都说不清。
正犹豫间,忽见廊子里远处走来几个人。远远地看着像是男子,静言立刻往亮堂的院子里拐了过去。
“章姑娘?”
竟然是大总管。
“你怎么不在福殿那边?”卫玄说这话时已经走至近前,离着五步远停了脚步,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卫。
“我……我尝到一种青丝玫瑰馅儿的月饼,好吃的不得了,但那边撤了桌子,所以就过来厨房这边问问还有没有。”
卫玄抬了抬眉毛,眼神在她脸上停了一停才说:“那边跳过月神舞就该去后头的大戏楼看戏了,这一唱差不多要通宵。福殿的院子里等人散了会摆灯影戏,还有杂耍的。这两处不论哪一边都会再摆零食点心。”
说着卫玄一转身,抬手的姿势似乎是要吩咐身后的随从送她回去。
静言赶紧打岔:“大总管在巡夜么?怎么不过去乐一乐?”
卫玄僵了一下,微微侧过脸,略高的眉骨把眼睛挡在阴影里,但依然很亮。
静言垂下头,有些尴尬,不着痕迹的退了一小步。
“我是想让兄弟们能过个安生的团圆节。”
“大总管真是有心人。”
静言说完这话忽然听到微不可闻的喷笑声,眼角一溜,发现跟在卫玄身后的一个侍卫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抬头再去看卫玄,似乎也有点儿尴尬。
突然静言就明白了。
这家伙!难道也和她一样是为了躲避被拉去跳舞才找个差事当借口么?
一时间几个人就这么愣愣的在当院里站着。
静言觉得这么傻里傻气的很有趣,噗嗤一笑,坦诚说道:“其实,我是不太喜欢热闹,福殿那边……不如这边清静。”
卫玄点头,“我也是。”
那个笑出声的侍卫突然插嘴说:“章姑娘不是要去讨月饼么?干脆多讨些来。我们被迫跟着大哥巡夜,没有歌舞看,总得给补一顿宵夜吧?”
卫玄眉头一皱,训斥道:“放肆!”
“大总管不要斥责他们,巡夜当差想吃些点心也不算什么。”静言破天荒的没在青年男子面前羞怯。也许是因为今天恰逢佳节,也许是适应了府中不那么严格的规矩?
懒得细想。
而且,帮巡夜的侍卫张罗些糕点,这个理由进厨房更妥当。
看着静言脚步轻快的走向后厨,要点心吃的侍卫说:“这姑娘心地不错。”
卫玄却笑了起来。
心地不错?她是巴不得现在有点事儿忙着,免得被抓去跳舞才是真。
“大哥,你笑什么?”
卫玄立刻又绷起了脸,“笑你嘴馋!”
厨房里忙完了席面儿后,此刻正是一帮子厨娘聚在一起吃喝,猛的见静言进来都有些慌张。
静言权当没看见那坛被踢进案子下的老酒,只说是大总管带人巡夜有点儿饿了,要弄些点心给他们吃。
管厨房的王大娘适才被敬了几杯,圆胖脸上红红的,一听赶忙跳起来张罗。
嘴里嘟嘟囔囔:“可要下几碗面么?不不,这儿有现成的蒸饺和饽饽,大总管真的在外头么?姑娘可问过总管喜欢吃什么?”
静言一笑,“青丝玫瑰月饼。”
这些厨娘真不含糊,静言交代完,只片刻的功夫就张罗出四样点心,四样蒸食,四样小菜并一大碗热汤。
王大娘特意出来跟卫玄行礼问安,又说了几句应节日的吉祥话,而后便一个劲儿的请大总管和侍卫们进厢房里歇歇脚。
“我让小丫头在屋里都摆好了,您……”
卫玄抬手打断,“我们有差事不能多耽搁,你只管拿些糕饼来即可。”
王大娘笑得眉眼弯弯,“哎哟我的大总管,总不能让您站着在外头吃吧?”
“那就麻烦你把桌子摆在当院。”
王大娘还想再说什么,但一看卫玄浓眉微敛立刻没了声音,点头哈腰的去了。
静言站在旁边看着,等她进了厨房才问:“怎么不进屋?这里有过堂风,呛着了不好。”
卫玄看她一眼,“那你刚才为何迟疑许久也不进去?”
静言偏开头,看着一丛还未凋谢的月季,答非所问,闲闲的说:“起露水了。”
过了一会儿,卫玄说:“时时注意着避嫌,与下人不太亲近都是对的。但也无须太在意她们。你是什么身份?什么事儿都只是心里有,别人就当你好欺负。”
静言不是很赞同他的说法,但即便有一肚子的主见,卫玄也不是个可以倾诉的人,更不应该反驳他。
当下只是点头说:“是,我记得了。”
王大娘果然遵从卫玄的要求,带着小丫头在院中摆了桌椅。
卫玄扫见那一碟子青丝玫瑰的月饼不禁勾起嘴角。这不是刚才某个姑娘说最爱吃的么?
忽然心中一动,抬眼去看规规矩矩站在旁边的静言,转头吩咐厨娘:“给我装两个上等的月饼提盒。”
男人吃饭就是快。不,是武夫吃饭就是快。
静言看着这五名男子风卷残云似的不由感慨:东院每年要花多少银子在吃食上啊!
一时吃毕,卫玄故意当着厨娘的面儿对静言一拱手:“多谢章管事费心。”
静言也算反应够快,回礼道:“都是王大娘操办的。”
卫玄冲厨娘点点头:“劳烦大娘了。”
王大娘喜笑颜开:“不敢不敢,应该的。”
卫玄不再理会她,径自让侍卫提着月饼盒子,对静言打了个请的手势:“我们护送章管事去大戏楼。”
唔,看戏还是不错的。
静言顺从的跟在卫玄身后,行至西院与中路相连的长廊,忽然听卫玄说:“如果由侍卫驾车速去速回,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往来你家与王府一趟。”
啊!
静言猛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瞪着卫玄的背影,“我……你是说,我可以回家?”
卫玄回过头,冲其中一个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人便先行离开。而后才看向静言说:“半个时辰。两刻用做往返,两刻与家人团圆。”
又指着提月饼的侍卫说:“他叫三虎,去备车的是七虎,自有他们俩一路护送,你不要声张便是了。”
静言下意识的双手按在心口,她可以回家!可以去看母亲和嫂子了!
“多谢大总管,多谢!多谢!”
这样一叠连声的谢,让卫玄有些局促。拉下脸,又是眉峰微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行了,快去吧!”
12、第十二章
静言万万没想到能在中秋之夜与家人团聚。
虽是在一个城里,但王府那高门深院,进去了轻易出不来,在外头的,等闲人也不放你进,更不用说家中的寡母和寡嫂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十几日的离别竟宛如分开了许久,身上自进了王府便绷着的弦儿也终于能完完全全放松开来。静言微笑着与大嫂一同坐在母亲身边,听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絮叨
当娘的必然是担心自己的闺女,衣食住行,一样样细细的问。
而做嫂子的也是离了这素来亲厚的小姑,心里便像被挖去了一块儿似的,空落落的。
可相聚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想说的话又太多,竟成了你一句我一句各说各的,乱成一片。但这乱,也是舒心的乱。
等到老管家进来说“外头候着的爷请大小姐回府”时,章夫人才不舍的放开静言的手。
分别最是惹人心酸。
静言勉强笑着说:“这一次能回来是大总管格外关照,临时起意太仓促。但我问过府里的人,王府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惯常下人们也可半年一期回家看看。我刚去,不好太张扬,等以后熟了,保不齐隔三差五的就跑回来呢。”
章夫人历来是女儿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顿时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自家闺女在王府站稳了,能时常回来瞧一眼,她便心满意足了。还想再嘱咐两句,却先咳嗽起来。
静言赶紧替母亲拍着,卢氏递上一碗温茶。
但也不能再耽搁了。
秋夜露水重,静言不让母亲出房门,怕又惹起她的哮症。最后是卢氏把她一直送到大门口,站在门槛内默默的看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疾行回到王府,已是几近月上中天。
夜间王府西院各门上都落了门闩,只有东院留着一处角门进出。静言跟在侍卫身后,好奇的步入东院。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边儿,夜间即便有灯火也看不太清,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与自家那死气沉沉的小院相比,王府里显得是那么豁亮,人气足足的,处处都透着富贵安详。
忽然想起晚上顾夫人那些冷嘲热讽,静言实在是想不透这人怎么这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