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穿越无剩女(春不语)-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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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一天,国舅爷倪将军在乾清宫里足足喝了一个时辰的茶,不仅如此,还被帝后二人一起放了鸽子。
听说,国舅爷愤怒地掳走了皇帝御用的一把宝刀,皇后深觉对不起哥哥,便又贴补了一把短剑。
听说,第二日,国舅爷莫名其妙地私下劝谏皇帝保重圣躬,皇帝谦虚纳谏,并夸赞国舅爷乃是国之肱骨。
听说,国舅爷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去看望皇后,皇后也没有主动召见国舅。
听说,皇后怀孕了……
“贺大人……”静嘉有些吃惊地望向贺云祺坐着的方向,呆愣地好像一只木偶人。
然而整个坤宁宫里,却都回荡起了宫人的声音,“皇后娘娘大喜!”
贺云祺笑眯眯地捻着胡须,上下打量着静嘉,“小皇子已有两个月大了,脉象很稳,皇后娘娘大可放心。”
静嘉手指微微颤抖,她生怕自己情绪暴露的太多,忙不迭攥起拳,微微一笑,“多谢贺大人。”
如今七月将尽,若是两个月……那便是五月有的,静嘉突然想起午后那场毫无节制的敦伦,忍不住面上一红,“绿玉,你替我去告诉皇上,便说……说……”
她正犹豫着该如何表达,却听绿玉道:“奴婢还没嫁人,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要说娘娘自己说,奴婢这就去请皇上过来!”
※※※
仲秋甫过,邺京已是冷了下来,岳以睦趁难得的闲暇,特地来陪静嘉用了个午膳。膳后,两人并肩靠在罗汉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怀中女人神色安详,眼神虽然落不到一处,嘴角却挂着颇为平和的笑容。
岳以睦忍不住想起一个月前,她哭着告诉自己,他们终于有了孩子。
她泪盈于睫,一双光亮的眼好像从未失明一般。
他知晓她的忐忑,因而将人揽紧,轻声安慰:“我们的孩子,一定十分健康。”
转眼,她终于快要过了最危险也最辛苦的头三个月,他也不必每日小心翼翼地睡在地下,只敢远远地望着她。
“这个时节的梅子果然好吃。”岳以睦正出神,却听静嘉忽然开口。她面前摆着的粉釉托盘,业已见了底。
都说酸儿辣女,如今瞧着静嘉这般贪酸,岳以睦心里自然高兴……只是,每日吃这么多,她难道胃里不会难受吗?
岳以睦兀自蹙眉,又听静嘉唤来了绿玉,吩咐道:“你去给皇上也端一盘子来,叫他尝尝。”
绿玉一愣,“娘娘……”
“怎么了?”她虽问了出来,绿玉却没出声,过了一阵,静嘉后知后觉地问,“我是不是,适才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绿玉正要开口,却见岳以睦递来了一个眼神,她忙改口,笑道:“没有,只是咱们宫里的梅子没有了,娘娘若要,奴婢打发人去领。”
静嘉闻言,脸色有些迷茫,下意识地伸手去够自己盘子里的梅子。只是,盘子早已空了。
她的手尴尬地放在空盘中,葱指洁白,却透着淡淡的无助。
岳以睦心里难过,忙上前握住,“你吃着好,我改日再来尝也无妨。这会子我有些乏了,你陪我去床上躺一会儿罢。”
静嘉下意识地攥紧岳以睦,连声称好。
岳以睦忙使了个眼色给绿玉,绿玉躬身上前,替静嘉穿好了绣鞋。
静嘉任由岳以睦引着她,二人一道往寝间里去。
绿玉见状,正要跟上,一个宫娥却是大着胆子上前拽了下她袖口,“绿玉姐姐,这些梅子怎么办?”
顺着那宫娥手指的方向,适才岳以睦身旁的炕几上,赫然摆了三盘杨梅。绿玉苦坐一笑,“拿下去,你们分着吃了罢。”
言毕,不敢耽搁,连忙随进殿中服侍静嘉。
绿玉为静嘉宽衣的动作虽然依旧流畅熟稔,只是心绪早就飞得远了。
自从静嘉有孕,她的记性便时好时坏,寻常没什么大碍,可每日里总有那么一会儿,会记不得最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皇帝在的时候还好,岳以睦总能想着法子岔开她,可若皇帝不在,绿玉竭力敷衍一阵,免不了就有了破绽。
每每此时,静嘉神色便十分难看,隔得许久,纵出一声极为无力的喟叹。
贺云祺倒是替她把过脉,说待诞下龙裔就能恢复正常……可人人都担心着,生怕这短暂的失忆会如静嘉的眼疾一样,渐渐恶化开来。
襄王
岳以睦听说皇后“失踪”了的时候,正在和一帮老臣撕扯要不要遴选采女之事。他辩得面红耳赤,勃然大怒,偏在此时,绿玉带着哭腔来报,皇后在御花园里“走失”了。
她跪伏在岳以睦身侧,把声音压得极低。可不知怎的,岳以睦却将这句话听得万分清楚,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天似的。他心里一空,挺直身子,睥睨的眼神往众臣身上一扫,冷声轻笑:“这件事不必再议,众位卿家若有不满,大可来死谏。朕若心情好,兴许给赏你们个谥号。”
言罢,岳以睦拂袖而去,徒留下一个孤傲帝王的身影。
众臣咋舌,却是益发怀念过去温文尔雅的襄王。
岳以睦本就步伐极快,此时心中交集,大步流星,在偌大宫闱中熟稔穿梭,只累得身后内侍宦臣跟得气喘吁吁,坤宁宫的宫娥婢子更是满额香汗。
绿玉近乎小跑地跟在岳以睦身边,声调不稳地解释着来龙去脉,“原是有不少人跟着娘娘的,偏偏娘娘忽然觉得冷,支了人去取大氅,她连说了三四回,奴婢没法子,只能一一应下,打发人去了,后来娘娘又说身子不舒服,叫请贺老太医过来,奴婢不知娘娘言语真假,怕旁人说不清情形,只得亲自去了,留娘娘在园子里小坐等候……谁知,奴婢才去了半道,又有个妮子追来,道是她也被娘娘打发来寻太医。”
岳以睦听到这里,便知是静嘉的忘病又犯了。她如今眼疾未愈,更添新症,时时让人担忧。其实这倒罢了,坤宁宫中侍婢众多,他留了旨意,叮咛她们常随身侧,其实并不打紧。
但偏偏今日,静嘉竟有本事把所有人都支走,一个人留在园子里……留到无影无痕。
“奴婢不放心娘娘,便叫那宫娥先去寻胡太医来,再作商议,可等奴婢回到先前娘娘坐着的千秋亭里,娘娘已是踪影全无,奴婢连跑了万春亭、浮碧亭、澄瑞亭三处,都不见娘娘,这才失了分寸,到乾清宫来惊扰圣驾。”
“奴婢该死。”
岳以睦忽然站住脚步,四下环视,良久方苦苦一笑,“你做得没错,这种事情,便该第一时间来告诉朕,以后也如此例,千万不要瞒着。”
绿玉忐忑地应是,见岳以睦果然没有怪罪之意,这才重新领了人,继续找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岳以睦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好像在梦境里发生过一样,好像他早已知晓上天必会生出一桩事来叫他担心,叫他紧张,像是一记重锤砸到他最柔软的心窝上,令他永远不能忘记,纵使他岳以睦贵为天子,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
更有让他无可奈何的人。
岳以睦悬着一颗心,亲自领着人在御花园四下找寻,兹事体大,他唯恐消息传到朝野民间,再生事端,是以不敢声张,只能暗中搜寻,甚至连呼喊一声都不能妄为。
如今已是十月,园子里的海棠都现了颓势,几盆强自支撑的菊花显得凄凄寥寥,全无“橙黄橘绿”的雅致景色。岳以睦越寻,心越凉,御花园本不大,只是角落甚多……可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十余个人一齐寻觅,静嘉又是个会说会笑的活人,如何能找不到呢?
岳以睦枯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一池萧索,水中倒影,蓦然一惊——静嘉该不会是……岳以睦陡然站起,大声喝道:“来人!去……你们去池子里找……”
他话说到一半,再不敢详述。静嘉眼上失明,记性又不大好,岳以睦原是怕她添了轻生的心思,转而念及,静嘉已有孕五个月,无论如何,总该平安诞下孩子再说。想到这里,心里略觉安定,可望着池中秋水,终究不敢怠慢。
几个跃下水的内宦虽然动作麻利,心中却免不得咒骂。倘若皇后真在池子里有个好歹,莫说会浮上尸影,即便不会,也决计该有个踪痕。这样干干净净,了无线索,必然是已经走离了御花园才对。
只是关心则乱,岳以睦没想到这一层,宫人见他火大,也不敢上前劝谏,唯有捞了空,待到帝王脸色缓开三分,才有人壮着胆子上前,详作解释。
岳以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直到良久,方重新吩咐:“你们分开去找吧,绿玉,你安心在坤宁宫候着,等消息就是。阿童,你去仁寿宫,探探口风,问皇后可曾去见过母后。若是没有,也替朕问候母后一声,别惊扰了她老人家。其余人,分散去延褀宫、长阳宫两处寻找……朕……”
阿童见他犹豫,抢先道:“皇上今日劳累,不妨也回坤宁宫等奴婢的消息罢。”
“不,朕去端本宫。”
※※※
岳以承决没料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静嘉。
那一抹倩影端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小腹隆出,可看出有孕在身的端倪。她双手都护在小腹上,好像生怕自己会伤了她一样。只是双眼迷茫,不知落在何处。那一身赤红的百子衣,反将静嘉的肌肤衬得愈发白皙,白皙到透出些憔悴来。
岳以承虽不闻世事,却也知她近况,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道:“当年……你若同我在一起……”
“襄王。”静嘉冷声打断,并没许他把话说完,“便是王爷他回不来,我也不会与你在一起。您如今业已孤居此地,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妙。不然……他听到了,会不开心的。”
静嘉先前声音冷冽,然而转到最后一句,却又孩子气十足。岳以承观她眉眼,由寒转暖,也不过是一霎的工夫儿。起先无神的双眼,竟含出了百般柔情。
岳以承有些尴尬,不免庆幸静嘉看不到他的表情,以免,再说出更多伤人心脾的话来,叫他彻夜难眠。
两个人无声对坐,一个犹自惴惴,一个却心中怅惘。隔了一阵,静嘉率先开口:“你到底有没有人派人去寻他?”
岳以承没直接答她,只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襄字做我的封号?”
静嘉愣了愣,她虽没往这处去想过,可此时岳以承刻意提起,她也立时反应了过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他既然这样警告你,你便该记住才对。”
岳以承被静嘉的直白怄得心口发疼,极力忍耐了一会,终究是克制不住,走上前去,“静嘉,我从没想到你跟他这么般配,都是一样的铁石心肠!”
静嘉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接近,肩骨下意识一缩,以一个母亲的姿态,两臂护在腹间,神色里已透出不安。
然而,岳以承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忽听紧闭的宫门处一阵声响。
他淡淡笑了……即便自己并不曾告诉岳以睦静嘉来了自己这里,他也有办法来寻。
是亲自来寻。
他们夫妻二人倒是同心,对自己防备心重,重到不惜用最恶意的心态来揣度自己。
静嘉自从失明之后,听力愈发好了。尚隔着一道墙,便隐隐有预感,是岳以睦找了过来。她心下激动,扬声唤道:“王爷!”
果然,岳以睦遥遥应对,脚步愈发快了。
岳以承忽然间妒火大起,再不顾忌静嘉已有身孕,长臂一伸,直攥住静嘉的细腕,将人猛地拉起,往自己怀中来拽。“如今我也是王爷,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说着,岳以承凑近身子,便向静嘉唇上吻去。
岳以睦迈进殿来,堪堪正看到这一幕,他身边无剑,唯有下意识的飞腿踢出。岳以承听到动静,抱稳静嘉,连忙向后闪避。
静嘉双目失明,惊慌之下反而与岳以承动作相悖,只知道往岳以睦的方向凑去。那用尽十足力道的一个飞踢,转眼便要落在静嘉身上。
岳以睦大惊失色,再想收力已是迟了。他心头大恨,脱口骂了声卑鄙,转而努力将身子往后倒去,希望能借仰势躲开静嘉。
岳以承本无迫害静嘉之心,见静嘉自己往岳以睦腿上撞,犹自惶急,只能把手间力道加大,用劲一拖,将人再度扯回自己怀里。
幸得岳以睦身后有随侍搀扶,虽折了些面子,但到底是毫发无损。只是后怕仍在,不再敢贸然伤害岳以承。
静嘉被迫靠在岳以承臂弯中,已觉万分不适,偏岳以承不死心一般,脑袋又往她颊侧贴去。静嘉变色,发了狠力捶打岳以承,她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借直觉。这样乱挥了一阵,倒也叫静嘉打中了人,更有几拳直接落在了岳以承脸上。
这一次,岳以承躲也不躲,只强自箍住静嘉一只手,重新贴到了静嘉耳侧。静嘉浑身发颤,眼角都挂了泪珠,只等岳以承落下吻来,便拼尽全力去躲。
谁知,他并没有任何亲昵之举,只是道:“你们夫妻二人果然是一般的心狠手辣,杀人都不曾眨眼!”
这一句无头无尾,显得蹊跷至极,静嘉也不过是略一过耳,并未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