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答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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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张眉毛浓浓,鼻梁很挺、带点英气的圆脸蛋,被弯弯的眼睛衬得柔和许多。本来眉宇间的一股郁气,也化解了几分。
“嗯,这让我想到小提琴大师海飞兹。别人要拉二十分钟的曲子,他大概十五分钟就拉完了。到后期演奏比较慢一点,也被说是放了比较多感情。大概我现在吃东西投入比较多感情,所以速度就变慢了。”
“是吗?”顾以法手还是插在口袋里,他望着前方,闲闲地说:“是因为吃得少,所以才很珍惜、很有感情地吃?”
其实与事实相去不远。她根本没钱负担这些零嘴。不过谢青雯没承认。
“柏景翔上大学之后,比较有联络的朋友,只剩下梁伊吕了。除此之外,就是……嗯,女朋友。”
“你的意思是女朋友“们”吧。”谢青雯的口气带着一点苦涩:“没关系,你可以直说。”
顾以法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只是说下去:“梁伊吕和柏景翔虽说有联络,来往却不密切,两人生活圈几乎没有交集……”
“等一下!。”听到这里,谢青雯陡然站住了。她睁大眼,神色有异。“你说他们来往不密切?这是哪里来的资讯?”
他给她一个“不可说”的眼神。
“这不对。”谢青雯坚持,“不管你的资讯来源是什么、多么可信,这个讲法都有问题。伊吕学长和景翔常常联络的。”
顾以法已经走到她身旁,转身面对她。因为足足高出她一个头,他还得略压低身子,才能平视她的眼眸,“妳确定吗?”
她点点头,很坚决。“我很确定。就连我都常见到伊吕学长。他对我们都很好,帮我们不少忙。房子是他帮忙找的,景翔的工作也是。他还常把一些不用的电器或家具给我们。而且他会过去我们租的房子那边聊天,我还常开玩笑说,如果以法学长也在的话,那就根本像是回到高中时代……”
听着听着,顾以法的眼神又开始闪烁着那种难言的光芒,让谢青雯的胸口莫名其妙地揪紧。
“妳以前……曾经想到我?”
很突兀的反问、很低沉的嗓音,让谢青雯的窒息感更严重了。
她的头,又开始晕。
“当然会呀,毕竟我们以前……常常一起聊天,虽然后来……虽然现在……”
说着,她的声音哽住。
虽然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过去彷佛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得他们都透不过气来。而恼人的是,因为要追寻过去,才把他们又拉在一起,想摆脱包袱也摆脱不掉,只能辛苦地、一步步地,定向两人都不知道的未来。
顾以法默默看着她,然后,他抬起手,做了让她吃惊的动作。
他轻轻地把她散落颊畔的发丝顺到了耳后。
大手温暖,连指尖都很温柔,还摸了摸她的头。
曾经青涩,而今散发出坚毅男人气息的脸庞,有着一抹温柔。
“雯子,”他用她高中时代的绰号叫她。“妳真的要继续吗?妳怀疑什么?妳希望找到怎样的事实真相?这些,真的有必要吗?”
谢青雯咬住下唇。
“因为我不懂。”重新开口,声音微微发抖。“很多事情我不懂。如果不懂,就没办法真正接受,也不可能让它们真正过去。所以我想知道。”
温暖的大手落在她肩上,顾以法略略使劲,按了按她的肩,然后,移开。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那无言的支持与了解,却藉由这样简短的接触,传达到已经很累很累的谢青雯身体深处。
就这样,他不再多问,交代完了最近得知的资料之后,像来时一样神秘地,走着走着,在下一个转角,就突然消失了。
“到底怎么办到的啊?”谢青雯喃喃自语,回头打量空荡荡的巷道。
她还很狐疑地循原路定回去,四下张望,希望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不过,换来的只是旁边路人与机车骑士的注目礼。而顾以法呢,连影子都不见。
努力了一会儿,终告放弃。有些人就像旋风小飞侠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谢青雯还抬头研究了一下公寓外墙,考虑着顾以法像蜘蛛人般飞檐走壁的可能性。
摇摇头,她找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如夜色一般深沉的眼眸,正静静地望着她。
她及肩的细发被夜风扬起,忙着找人的她,也懒得拨了,就让发丝翻飞,一脸专注地四下寻觅着。
就算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就算天已晚,还是看得出她脸蛋上狐疑而好奇的神态。
总比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好。
应该说,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表情,都比在几个月前重遇时,要好得多了。
柏景翔告别式时,她毫无情绪的木然:来到他办公室时,那种完全叙述事实,一点也没有情绪波动、拒绝表露一丝一毫感情的有礼温雅态度,简直像是一个灵魂被抽离的木娃娃。
不过最近他可以感受得到,那层厚厚的,几乎把她整个人淹没的迷雾,似乎已经渐渐松动,虽然还没有完全散开。
他希望她重新学会笑。
他期盼能听见那个放肆的、特殊的、可爱的笑声,像她指下流畅弹出的音符一般,撞进他的耳中、深入他的心底。
无论代价是什么,他都会努力。
沉黑的眼眸此刻带着一丝难言的温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隐身在角落许久许久,确定她无恙回到公寓,晕黄灯光亮起之后,顾以法才缓步离开。
“帅哥,你在看什么啊?站这么久都不给我们交关一下哦?”走过槟榔摊,一个槟榔西施阿姨出声招呼他。
“谢谢,我不吃槟榔的。”
“我们也有饮料啊,还是要香烟?”那位阿姨显然因为生意不好,颇无聊的样子,还弯身探出槟榔摊,往他来时方向张望一下。“这里有住什么名人吗?怎么最近好几次都遇到像你这种少年仔在这里闲晃。”
虽是随口说说,顾以法却绝不会忽略这种讯息。他有着高度的职业警觉。
表面上完全不露痕迹,他找出铜板,在掌上甩着玩,轻描淡写:“白长寿给我一包。这附近……不是听说萧蔷还是谁的老家在这里吗?”
“没有啦,不是这里啦。”阿姨把香烟递给顾以法,爽快地说:“这边从没出过明星,有钱人要包女人也不会来这里。上次我也这样跟另一个少年仔讲,我看他斯斯文文的,大概是记者找错地方啦!”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大概……上礼拜?忘记了。”已步入中年,成功拉高槟榔西施平均年龄的阿姨,趁机摸了一|奇*_*书^_^网|下帅哥付钱的手,吃吃豆腐。“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忘记啦。下次来多买几包烟,我算你便宜一点。”
“谢谢。下次妳不会记得我的。”
“怎么不会?帅哥我都记得!”
顾以法拿了烟离去。西施阿姨低头把钞票放进小抽屉里,拿起槟榔刀,正要继续手上工作时,突然又一抬头。
“咦!”她眨眨被眼线放大许多的眼,困惑着:“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最奇怪的是,她还真是一转眼就忘记他的长相,只记得好像满帅的,
然后,成天看着人来人往,经验老到的槟榔西施阿姨,立刻想到了为什么。
这个少年仔,从头到尾,讲话都是略低着头。
她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脸,更遑论视线相接了。
第五章
柏景翔车祸身亡之后,整整经过四个半月,保险金才发放。
谢青雯看着手中的支票,纤指揉着太阳穴,试图舒缓慢慢增强中的头痛。
奇怪,电视电影里面,人死了之后多么简单,主角配角身穿黑色亚曼尼--反正亚曼尼套装本来就以黑色居多,简直制服一般--凄美地在细雨中送走挚爱的人,落下几滴泪;如果有英雄泪就更好了。
告别式结束,入土为安,一切结束。
谁也没讲过有这么多多如牛毛的杂事得处理。
不到十年内,她先后送走了父亲、母亲以及未婚夫,光是拿死亡证明办户口迁出、医院结帐、与葬仪社接洽、决定土葬或火葬、找墓地或灵骨塔……等等,就忙得她心力交瘁。
更不要说财物、存款、与保险公司交涉等等事宜了。因为是意外身亡,还要到交通裁决委员会、警局等处备案。本来以为警察可以找出肇事者的,结果,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希望也渐渐破灭。
谢青雯手上这张将近一百万的保险金支票,则是一个意外。
这么多年,她完全不知道他曾经加入这个保险,还把受益人填上她的名字。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钱交给柏家。毕竟失去了独生子这个依靠,年纪大了又身体不好的柏家两老,应该比她更需要这笔钱。
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柏家父母不愿意收,他们拒绝了,还用极冷淡的口吻,要她以后别再来了。
“怎么说,妳也没名没份的,我没这福气让妳叫一声妈,也不敢劳烦妳天天煮饭买菜的伺候我。”柏母已经很久没有正面和她交谈过了,这次倒是很直率,却带着冰一样的语气。
“可是……景翔已经不在……”她虚弱地说着,试图挽回:“我想,放着你们,他也不会安心。反正我住得不远……”
“妳最好快点找地方搬走。我们在这住了三四十年了,邻居都这么熟,妳明明没有过门,还好像媳妇一样进进出出,人家会说我们霸道、过分。”柏父面如寒霜,口气比起自己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妳的钱我们不敢收,传出去太难听了。我们还没穷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我的钱,是景翔--”
他们不让她多说,几乎用撵的一般把她送出门。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关心与帮助呢?
隔了两天,她一到晚餐时间,还是照着旧时习惯走路过去,却发现柏家的大门深锁,灯光全暗,根本没人在。
邻居机车行的学徒正在拆解零件,看到她在附近踯躅,便抬头喊过来:“谢小姐,他们家的人不在啦!昨天就出门了!”
“他们要去哪里,你知道吗?”
“听我老板说,是要回去阿伯的老家住一阵子。听说在宜兰。也是应该啦,他们出去散散心也好。”学徒在很脏的布巾上擦手,站了起来。“妳有没有钥匙?听说阿伯有寄在我们老板这边,我去帮妳找。”
“不,不用了。谢谢。”谢青雯呆望着那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好半晌,才想出另一个问题:“那,诺玛呢?”
“妳说那个印佣?她也一起去了啊。”
虽然似乎合情合理,谢青雯在转头回去的路上,却被一股油然而生的困惑给缠绕住。
还有,深深受伤的疼痛,也慢慢浮现。
不断曲意承欢,做尽一切,却得不到一点回馈。他们始终把她当外人,不给她好脸色,不屑与她多说。
他们对待印佣诺玛,比对她要和颜悦色许多许多。
怎么会这样呢……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她继续对着支票发愁。简单到几乎没有任何布置的房间里,只有角落很拥挤地塞了一架旧钢琴,旁边组合式书柜堆了几乎满出来的乐谱,点明了主人是学音乐的事实。
没有白纱窗帘,没有闪亮的平台式钢琴,没有银铃般的笑声与音乐相互辉映……她却安之若素。因为她的家境从来就不是那么好,学音乐也不一定是富贵人家的高雅玩意儿。
她的父母都很努力工作、赚钱,在市场摆摊卖水果、糖果饼干蜜饯等零食,天还没亮就要出门批货……她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帮忙煮早餐,送走双亲之后,先练一会儿琴,再准备上学。
虽然如此,她记得,家中总是充满欢乐。
她的父亲会在她说要换小提琴琴弓或钢琴需要调音时,故意愁眉苦脸说:“雯哪,光换琴弓就要一万多,妳以后没有嫁妆了,就只能带着琴去嫁。”
“爸爸,”她也会故意叹口气,年轻可爱的脸蛋上装出落寞表情,“我们班同学像董娘娘,她的琴弓一支就八万块,她那种才能当嫁妆啦。”
“人家是娘娘嘛,妳只是小丫鬟。”母亲在旁边踩裁缝机,帮人修改衣服,这也是他们家另一项收入来源。“不过丫鬟也没什么不好,我们也没要求妳什么。就好好考个师范音乐系,出来教书、家教,找个好人嫁了,就高高兴兴、万事如意。娘娘要配皇上的,妳就免了吧。”
天啊,她多么想念他们!虽然不宽裕,却很开朗的父母。
蚀心的孤寂又排山倒海而来。她最最讨厌这种时候,一定要找点事情做、找个人讲话,才能排解那可怕的感觉。
彷佛溺水的人,总要找块浮木一样。
她坐在床沿,拿起手机端详着。看到有未接来电,便想也没想地回拨了。
“青雯,妳好吗?”对方马上叫出她的名字,声音斯文而愉悦,“我正想到妳呢。最近……好一点了吗?有没有比较有精神了?”
伊吕学长总是这样,温和、得体,像个大哥哥似地关心她。这几年来,几乎成了柏景翔之外,她最信任的男人了。
柏景翔在大学时四处留情、几乎忘了她时,在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