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的嫂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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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却不买何曲的帐,指着他的鼻子道:“还有你妈!先是撺掇我妈去找王瞎子算命,接着将我嫂子是白虎命的话到处传扬!你妈是成心不想让我家安宁!要不是你妈,我妈不会迷信菩萨,不迷信菩萨怎么会赶上这次踩踏事件?不赶上这次踩踏事件,我妈她怎么会死!”
何曲涨红了脸,尴尬地道:“涛子,我妈也是受害者,她也伤了大腿!”
涛子冷笑道:“她是何该!”
江波见涛子说得有些不像话,忙呵斥兄弟:“涛子,不要瞎说!”
涛子见哥哥动了怒,忙闭了嘴。江波忙给何曲赔礼道:“曲子兄弟,你别生气,涛子不懂事,你得原谅他!”
何曲笑道:“波子哥,我有那么小气吗?涛子也是气头上的话,我怎么会生气?再说,我妈也确实有些不对!”
“我们回去吃饭吧,出来也有一阵了。”江波说,“涛子,以后不许胡来!这次踩踏事件死伤这么大,早惊动了多级政府部门,用不着你瞎搀和!”
涛子不说话了。哥哥江波老实软弱,涛子一向不怎么怕哥哥,但哥哥一旦表现出点刚气,涛子还是很畏惧的。
江波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钻出了云层,将它那夺目的光辉遍洒大地。江波眼神迷茫,心中老大一个疑问:老天,你为什么总将灾难降临在我家?你为什么要让我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接连失去父母两个亲人?而且还要把无尽的痛苦、把白虎克命的紧箍咒牢牢地套住我的爱人?老天,你倒是说啊!……
心里的一阵呐喊,解释不了父母的死,尤其是妈妈的死。江波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在观音崖那从西向东的石梯上,一些人往上,一些人往下,怎么会为一只狗咬了人就弄得几十人掉下崖去,连妈妈在内,光死亡就五人!他更想象不出,和蔼可亲、善良仁慈的妈妈,早晨还告戒自己晚上不许再和杜静闹腾的妈妈,怎么会在两三个小时后,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亲亲的嫂子 第一卷 白虎克命 第五章 宁静生活
当亲友和乡邻散去,院子里只剩得一片狼藉,江波的叔叔和伯伯仍然坐在堂屋正中那张桌子的上首,侧边,杜静娘家哥嫂和江波兄弟陪着。
桌子上显得很伤感。雨后的空气没有清新,只有燠热。太阳透过屋顶一片破瓦将一朵碗口大的光斑斜斜地投在桌子正中,将桌子上的一碗残汤照得格外怪异。每个人的脸都被那碗残汤反射的光搞得很忧伤。伯伯就在这种忧伤的反光里开口说:“波子,你妈的丧事,这就算办了,伤心绝望还得都收起来,好好将涛子抚养成|人,供他读完书,可不要因为父母不在了,就荒废了涛子的学业。涛子呢,伯伯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有爸爸妈妈了,更要好好听哥哥嫂子的话,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别叫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江波兄弟俩点着头,接受伯伯的教育。叔叔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波子,王瞎子的话不能听,就当他是放屁,他连师都没参过,哪会算八字!一家人好好过,别去瞎想!杜静眼看就要生产,不能让她太伤心,那样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江波又忙着点头,说了很多感谢帮忙,感谢教育的话。
丧事就这样办了,烧了三七,江波和杜静商量:“家里积蓄又空了,你马上要生产,涛子下期学费还没着落,看样子我不到工地上去是不行了!要不然,到时你想吃点肉都吃不上!”
杜静忧伤地说:“大哥,你去了,我又挺着个大肚子,眼看着苞谷就老了,谁来收啊?”
江波安慰道:“涛子大了,他能收回来的。”
涛子正在堂屋写暑假作业,听哥哥这么说,接口道:“嫂子放心吧,没问题的。等我收了苞谷,我也去工地上挖桥基,挣个十来天,好歹也能把学费钱挣出来。”
江波说:“涛子,收收苞谷就行了,打什么工?挖桥基有一定的危险,随时都可能塌方的,怎么可能要你去!收稻子时我请假回来帮你,你一个人收不回来。”
涛子笑道:“收稻子时我可以和伯伯、叔叔家换工,一个人也能收回来的。好歹我也是个全劳力,不让他们太吃亏。”
“到时再说吧。”江波道,“你嫂子预产期还有十多天,你多留心一点,嫂子一有动静就赶快去叫婶婶或者伯娘。”
涛子笑道:“这我还能不知道?不过,再过十多天,不正是收苞谷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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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所以叫你多留心点嘛!”江波说。
“看我,克死了爸妈不算,现在又成了家里的负担!”嫂子郁郁不乐地说。
“谁说你克死了爸爸妈妈?”涛子愤愤地说,“都是王瞎子,哪天再遇到我手上,非把他弄残废不可!”
“够了哈,涛子!”江波严肃地道,“上次你打了王瞎子,他见我们家连妈都去了,没和我们计较,要不,有你好看的!”
涛子冷笑道:“嘿嘿,他还和我计较!他被抓去关了十多天,政府要不看他是个残废,怎么着也要判他个十年八年的,他拿什么和我计较?他要还能威风,庙子也就不会被拆除了,菩萨也就不会被彻底砸烂了,村委会也就不会专门为这事替嫂子正名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舅子还敢说嫂子是白虎命,再说,我敢烧了他家房子!”
嫂子忙笑道:“涛子,嫂子自己说说而已,你别动不动就来气。”
涛子跟着笑:“嫂子,我是跟我自己急。我讨厌迷信!”
嫂子叹了口气:“唉,我要不是你们的负担多好!”
江波安慰道:“你这哪里是负担了?你马上就要给我生一个白胖儿子或者乖乖女儿,你是咱江家的功臣哇!”
“还功臣呢!”嫂子嗔道,“看着家里活路一大堆,就是帮不上忙,我心里都急死了!”
“你可别急,急了就只能生女儿了,哈哈!”江波玩笑道。
“你看你,还有心思笑!”嫂子不悦地道。
“人不能总愁眉苦脸过日子,开心一点嘛!”江波笑着说。
这以后,江波就上了工地,他白天干一整天,晚上还要加班到十二点过,劳累得沾床便叫不醒,看得嫂子直心痛。
涛子开始像个大人,早上一大早便起床,给哥哥做饭,做了饭就弄猪食。弄好这些之后,嫂子也就起床了,他再和嫂子一起吃早饭。饭后,他一般都要去割猪菜,一割就是一整天,一整天一般能割二十来背篓,嫂子问:“涛子,割那么多猪菜做啥呀,猪也吃不了那么多啊?你别把自己累着了!”涛子笑笑,他将多余的猪菜洗干净了,晒在院子里,猪菜在酷热的阳光照晒下,不到半天就干了,他将这些干菜装了,以备不时之需。嫂子见原来如此,便对涛子竖了大拇指:“涛子,你想得可真周到!这样一来,收苞谷时就不愁没猪食了!”涛子自豪地道:“老师说,这叫未雨绸缪。”
中午的时候,涛子不再睡午觉,他到屋后竹林里看一阵书,然后相中一根竹子,拿刀砍了,又相中一根,砍了,一共砍了十来根,剔去竹枝,修了节,先剖成篾块,再将部分篾块剖成篾片,学着父亲编竹器那样,先编了个凉板,自己看了看,太粗糙,于是拆了,精心重编了一遍,看一看,觉得还可以,躺上去滚一滚,觉得很不错,于是扛回去,对嫂子说:“嫂子,天热了,晚上把这个搁凳子上睡,保证凉快!”嫂子看了看手工相当不错的凉板,惊讶地道:“涛子,连这你都会编?”涛子笑笑说:“前几年跟爸学着玩,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涛子并不满足,之后的日子里,他还编了好几样竹器,一个婴儿摇篮,一个婴儿椅子,一些家常用具。看着这些,嫂子连夸涛子聪明,就连哥哥早上偶尔看见,也赞不绝口。
傍晚的时候,村里人都喜欢到渠江边去洗澡游泳,那里有沙滩,水浅,人多热闹。涛子以前也去那里,但现在不去了,他独自一人去清溪里洗澡,清溪里石头多,石头缝里寄居着抓不尽的螃蟹,洗完澡顺便带回一大串螃蟹,去了壳,把壳扔猪圈里给猪打牙祭,把肉炸了,递给嫂子:“嫂子,螃蟹钙多,你得给我侄子好好补补!”嫂子往往会眼含热泪,吃下涛子的一番心意。嫂子有时问涛子:“涛子,你干啥对嫂子这么好呀?”涛子就会怔半天,是啊,自己怎么会对嫂子特别好呢?良久之后,涛子猛然道:“嫂子,妈妈死了,你就是我的娘呢!”嫂子也会因此怔住,然后又问:“涛子,爸爸妈妈要真是嫂子克死的,你恨嫂子吗?”涛子大摇其头:“嫂子,我根本就不信那邪说!”嫂子固执地说:“嫂子是说,假设是真的呢!”涛子便垂下眼皮,咕哝道:“嫂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的!”涛子自己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袒护嫂子,莫名其妙地,无缘无故地,无怨无悔地袒护!
晚上歇凉,嫂子不方便到院子睡,涛子便替嫂子搬三条长凳,搁了凉板,让嫂子在卧室吹着电扇睡凉板上。他编的凉板又软又结实,哥哥回来,两人睡上去,也没折断一块篾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苞谷在土里终于成熟了,嫂子的肚子也挺到了特别大,终于不堪重负,要卸掉包袱了。
江家,虽然先失去了父亲,接着又失去了母亲,但他们终将有所收获,收获庄稼,收获后辈,也收获某种心理的成熟!老天虽然不公平,但还没不公平到连这点收获都剥夺。日子平淡而宁静地过,有些能感动别人并感动自己的细节,像正午的时光,在鼾声中悄悄地流逝。
亲亲的嫂子 第一卷 白虎克命 第六章 嫂子生产
收苞谷了。
连续两天,涛子像上足发条的钟表,一刻也没停过。
涛子睡在院子里,睡的是凉棍。凉棍睡上去凉快,但很硌人,所以他宁肯编一张凉板给嫂子和哥哥睡。涛子睡在凉棍上,不到五点钟就醒了,他数着天上稀少的星星,以为要下雨,连忙翻身爬起来,收了凉棍,打扫了堂屋,打量了一下那堆如山的金黄的苞谷,相了相空地的宽窄,背了背篓,担了箩筐,悄然消失在了朦胧的晨光里。
不时惊起的几声狗叫,喔喔的鸡鸣,轻轻地扣击着清溪村的黎明。涛子钻进苞谷地里,脸被苞谷叶子割得生生地痛,头发和衣服被湿重的露水打湿。他看了看天色,庆幸着,今早怎么着也能收完全部苞谷了。
往家里运了两次苞谷之后,桥梁工地上的大灯暗淡了下去,天色渐渐地亮了。涛子收了工,他背上背了一背篓苞谷,肩上挑了一担苞谷,步子还迈得很轻松。一个起早的大爷碰见了他,吃了一惊:“涛子,这么早啊?一个人?”
涛子点点头,停下来歇口气。大爷又问:“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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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默默地摇摇头:“哥哥整天在工地上,晚上还加班到深夜,他太累!”
大爷便感慨:“多好的孩子!我家那个小子还挺在凉席上煎煎饼呢,别说干活,就是喊起来吃早饭,他也起不了这个早啊!”
涛子知道大爷的孙子江川,和自己一个班,矮自己一个头,期末考试比自己少三百分。
“大爷,我回家给哥哥做饭去了,不陪你玩了,呵呵!”涛子背起背篓,挑了担子,甩手走了。
大爷还在后面喊:“涛子,一次别弄那么多,压坏了身子长不高!”
接着便有另一个声音问:“大爷,喊什么呢?”
大爷便嚷:“喊涛子,还能喊谁?”
“你说刚才过去的是涛子?”
“可不是!”
“我的天!背一背还挑一担,他比我们大人都强啊!”
涛子听惯了表扬,对人们的赞誉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这么卖力气,尤其是在讨好嫂子方面卖足了力气?他问自己,我喜欢嫂子?那是当然,嫂子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良又和蔼,我能不喜欢吗?我把嫂子当娘亲?那是当然,妈没了,嫂子就是自己的娘!我难道就不是怕下期开学时,嫂子胡乱一个借口,就让我辍学了?那不可能!嫂子是菩萨心肠,怎么可能像后娘!
涛子胡思乱想着,就到了自己家。他且不去把苞谷倒在堂屋里,先去厨房,洗锅,淘米,做饭,饭上还蒸了晚上没吃完的螃蟹。他怕天太热,炸螃蟹放一晚会变质,便用塑料袋密封了,沉到水缸里保鲜。早上取出来时,螃蟹还鲜鲜的。做好饭,又煮猪食,煮好猪食,他又出工了,一直到收完那块土的全部苞谷才回家吃早饭。
这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但对于涛子来说,却是一个极考验体力,考验意志,考验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