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者说话-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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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顶楼的门,夜风扑面而来,让人感觉从骨子里发冷。房顶的雪,还没有化,而且,除了自己,并没有人上来过,踩在雪地上,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脚下传出,萧晓白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光上学的岁月。
裹紧了衣服和领子,萧晓白站在房顶看着天南市的夜景,春节的天南市,是如此的美丽,不时绽放的烟花,在夜空中闪耀,但是谁又知道,这美丽下的罪恶与悲伤呢?
“萧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小钱来到了萧晓白身旁。“下去吧,这里冷,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
“等一下吧,我想看看这里的景色。”萧晓白呼了一口气,看着远方的灯火。小钱没有作声,陪着他站在了那里。
“串子。”
“嗯?”
“你说人生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萧晓白的声音,有些落寞。
“不知道,我没啥文化,萧哥你知道的。”小钱笑了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却找不出一个话题。
“其实我觉得,人生就如这雪地一般,只要走过了,就再也不能恢复如初,哪怕是再被雪覆盖,扫开上面一层,下面的脚印,依然是清晰可见的。没有什么是可以重来的,直到死亡,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不能改变的。对我们来说,最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雪下面是什么,可能是薄冰,可能是深渊,一步踏错,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但是,不去踩,又有谁知道后果是什么呢?”
冷冷的夜风中,两个男人伫立在房顶之上,如两个雕塑一般,空中的雪花,再一次纷纷扬扬的落下了。
夜色,在飘落的雪花中,变得迷蒙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萧晓白他们一直忙于案子的报告和处理,将吴艳娟刑事拘留,并准备移交提起诉讼。至于江小丽,第二天下午,就放了她回去,因为吴艳娟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行为,而江小丽的口供又前后一致,并且有充分的理由解释自己接触花生酱的行为。所以,在处理完一些必要的手续,局里就把她放了回去。
“终于忙完了!这个案子可真够复杂的,以后我要是不当警察了,就写一本小说,把我遇到的这些奇怪的案子都收录进去。对了,名字就叫《替死者说话》。”整理完所有的资料,小钱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道。
“得了吧!就你认识那几个字,能看书就不错了,还写小说呢,省省吧。”小朱丝毫不给小钱留面子,一句话说的小钱满脸通红。
正吵闹间,萧晓白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对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喂,刑警队小萧,什么事?”
“报警处接到报警电话,凤来镇兴客隆饭店有人自杀,局里让你们去处理一下。”
蝴蝶效应 第廿三章 泪满家书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不时溅起路上开始融化的积雪,远处的麦田和丘陵,都是白茫茫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刺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
坐在车子里,萧晓白看着窗外的雪景,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报警处接到的电话,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从报警处得到的信息,兴客隆饭店自杀的服务员正是江小丽,自己这边刚提审过江小丽,她回去一天之后就自杀了。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她的自杀十有八九与案子有关。假如她的死,是自己的错误判断造成的,那么,自己该如何面对?
这个猜测,让萧晓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人命大如天,而现在,一个几天前还在自己眼前的鲜活生命,就这样离开了,假如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自己又该如何向家属交代?自己又如何能够安心?
看着萧晓白心事重重,小钱也异常的老实,坐在车后座,使劲的翻着那份过期的报纸,翻来翻去,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在沉默中,时间似乎过的异常艰难,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了。
“萧哥,到了。”小朱说完,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老李他们早就到了,车子在饭店门口听着,人早已经在里面忙碌了。饭店门前围了一大群人,大概是附近的村民,他们一边围观,一边在纷纷的议论着。
萧晓白三个人,与当地派出所的民警交谈了一会,了解了情况,一行人朝二楼走去。
“老李,什么情况?”萧晓白上到二楼,却发现老李根本不在房间内,而是站在走廊里。
“自杀,上吊缢死的,没有任何可疑情况。他们找到了一封遗书,我没让他们动,放在那里了,你进去看看吧。”老李说完,叹了口气:“多年轻的一个女孩子,说没就没有了。”
萧晓白听了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抽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也给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留下老李一个人站在外面摸不到头脑:“今儿个这孩子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屋子里十分的凌乱,江小丽静静的躺在床上,不过,她再也不会醒来了。萧晓白站在那里,看着江小丽因自缢而吐出的舌头和抽搐的面容,久久无语。
老李走了进来,指着江小丽脖子上的勒痕说道:“这道勒痕有明显【文】的皮下出血现象,这说明她是活【人】着的时候吊上去的,加上并没有任何【书】搏斗的痕迹,也没有其他【屋】的外伤,我可以肯定,这是自杀事件。”
萧晓白抬头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房顶上有一个铁环,这是建造房屋时埋在水泥中的铁环,被饭店用来悬挂房间里的电灯,不过,现在挂着电灯的铁环上,多了一条小拇指粗细的尼龙绳,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这是死者在缢死的时候,身体抽搐,导致皮肤破损留下的。
“她的遗书在哪里?”萧晓白的声音,显得十分低沉。
“那边,在床头柜上。我怕你这边需要提取指纹,来了之后,就没让其他人动了。”老李说道。
床头柜上,放着两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是被泪水打湿过,上面的字迹,也被泪水冲得有些模糊。萧晓白带上手套,轻轻的将纸拿了起来。
“爹、妈,还有大姐,小弟:
我对不起你们,爹妈把我养活那么大,我还来得及好好孝敬你们,女儿走后,你们要保重身体。
爹你少抽点烟了,你抽烟抽那么多,整天的咳,别让妈再为你担心了。还有妈,你多吃好吃的,别总是不舍得,我在这里打工,挣的钱,都存在一张银行卡里了,平时我给你们寄的,只是一小部分,其实我挣了很多。
你们也不要问我那么多钱是怎么挣的,女儿不孝,这钱是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的。
大姐,你平时多回家陪陪爹妈,小弟现在上学,经常不在家,爹妈在家没人说话,你多回去陪陪他们。
还有小弟,你要好好学习,给爹妈争光,考上好大学,多挣钱,要不然别人还会小瞧咱家的。姐走了,你要听爹妈的话,不要惹他们生气了。”
信的落款,是江小丽。这是江小丽给家人留下的最后一封家书。
萧晓白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另外一张信纸。
“警察同志:
李进民杯子里的花生酱,是我放的。不过我并没有想要害死他,我吃花生酱也过敏,不过只是身上起疙瘩,我以为他说他对花生酱过敏,是跟我一样的过敏。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我很讨厌他,我恨他,我只是想让他难受难受,不过没想到,我放的那点花生酱,会把他弄死了,还有那么多的孩子。
那天我看到照片,我就不想活了,不过我不敢承认,我怕血,我看过枪毙人,我怕自己也被崩掉半个脑袋。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做恶梦,那些小孩子浑身是血的围在我面前,他们是来找我偿命的。
今儿个,我把命还给他们,两清了。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这一次错的最厉害。老人们讲,做了坏事一辈子还不清,转世投胎就会变成畜生,我做错了,下辈子可能要变畜生来还了。
最后我要说,李进民不是好东西,他死,活该,是报应。”
看完两封信,萧晓白回头看了看江小丽冰冷的尸体,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两封信,就是这样放着的么?”萧晓白朝老李问道。
“听饭店的人说,本来是叠好压在桌子上的,和一张存折和银行卡放在一起的。存折和银行卡,他们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普通人都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没有办法。他们说,发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已经死了很久了,不过他们还是把她放了下来,试着救过。”
萧晓白回头又看了一眼江小丽,却意外的发现,她好像化过妆。他走了过去,拿出试纸,沾上水,轻轻的在江小丽的额头上擦了擦,额头上露出了有些黝黑的皮肤,江小丽果然在生前化过妆。
老李也注意到了萧晓白的举动,叹了口气,说道:“一个爱美的女孩子,希望死的漂漂亮亮的,不过她并不知道,上吊自杀的死法,是很难看的。”
“派出所的同事通知家属了么?银行卡还有遗书这些,定案之后,是要交给家属的。”萧晓白回头向小钱问道。
“通知了,家属晚上就赶到。哎,大过年的,这种消息,让人怎么开口告诉家属啊?这个倒霉差事,估计又是要用抓阄来决定了。”小钱摇了摇头,接待死者家属,给人报丧这种事情,是大家都不愿意做的,更何况,这一次是在春节期间。
“这一次我来吧,我跟家属谈。”萧晓白拿出证物袋,将遗书和抽屉里的银行卡,都放进了袋子中。
蝴蝶效应 第廿四章 亲亲宝贝
农历大年三十,天南市人民医院。
经过近一个星期的治疗,这场车祸的轻伤员,大部分已经无碍了。市政府对这次车祸十分重视,特意通知市长途客运站,安排了专车,将可以出院的伤者,在今日送回家乡,争取让他们与家人过上一个团圆的除夕夜。而那些重伤员,则继续留在医院治疗,其实重伤员大部分都是校车里的孩子,是本地人,大巴车里的重伤员,只有不到五个人,都是前排的乘客。
萧晓白和刑警队的同事,也赶到了医院,他们有工作要做,杨超涉嫌过失杀人,他是不能回家过年的,需要从医院转到看守所。
从病房将杨超带出来的时候,这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看着其余的乘客兴高采烈的坐上返乡的客车,终于忍不住多日来的委屈,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萧晓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和小钱一起把他架到了医院走廊边的长椅上,等待他恢复平静。
对于杨超来说,这里发生的一切,将是他一生所不能忘却的。他只是一时的冲动,却要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有可能是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牢狱之灾,这,无论如何也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如此的捉弄人,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错误,足以改变我们命运的轨迹,甚至是一生的痛苦;而有些时候,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站在医院的走廊里,萧晓白看着忙着上车的乘客们,不由得感慨万千,相对那些受伤严重和已经死亡的乘客来说,这些活着的人们,是相当的幸运的。他们不但好好地活着,还能在除夕夜与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包饺子,一起看电视。
这种平淡的幸福,大部分人从来都不曾在乎过,直到失去才明白,这种幸福,才是最值得去珍惜的,有家人陪伴,是多么的幸福和快乐。
萧晓白看了一眼逐渐恢复平静的杨超,准备让他站起身,押解他去看守所。
正在这时,楚秋林和一名医生,急匆匆地从走廊里跑过。楚秋林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对身边的医生说道:“305号病房那个车祸的病人,现在情况十分危急,看样子可能是脑水肿。”
萧晓白听到楚秋林的话,怔了一下,吩咐小朱和小钱看好杨超,自己来到了服务台,想询问一下305号病房的患者到底是谁。
“305号重症看护室的患者叫沈旭阳。”服务台值班小护士的声音十分的甜美,但是此刻在萧晓白听来,却如老鸦哀鸣一样让人心寒。
沈旭阳?就是自己捡到成绩单的那个孩子?他的情况危急?萧晓白实在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回到走廊,交代小朱和小钱把杨超押解上车,萧晓白一个人来到了305号病房。
病房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泪流满面,她抱着一个已经哭得昏死过去的年轻女人,两个人斜斜的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铁栏杆上。老人的白发和女子散乱的黑发在寒风中飞舞,混在一起。黑色与白色的头发交集在一起,那是岁月写给失去亲人的伤痛。
屋子里站着医生和几名护士,他们沉默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病床上,一个孩子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头上裹满纱布,白色的纱布上,还隐隐的透出一抹嫣红。
病床前,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木然,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脸。不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