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头-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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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於已经伸出手去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当然不能这样做,而想立时缩回手来的时候,席泰宁却突然抬起头来,双手一起握住了原振侠的手。他在这时,望向原振侠的眼神,完全是一个处在绝望境地中的人,向人求助而发出的一种神色!
原振侠吃了一惊,但还是用十分镇定的声音说∶「你想说甚麽,只管说!」
席泰宁的口唇发著抖,显然他是想说甚麽。可是过了好几分钟,却始终没有说出甚麽来,只是唉了一声,松开了手∶「看看¨¨¨是不是还有甚麽部分忘了检查?」
原振侠叹了一声∶「连头发和指甲都化验过了,还有甚麽可以检查的?席先生,对,有一样还需检查的,就是你的精神状态。」
席泰宁用坚决拒绝的神态和语气回答∶「不!走开,我自己明白,我的精神状态十分正常!」
原振侠有忍无可忍之感,冷笑著,用医生绝不应该对病人说话的态度道∶「那麽,我没有甚麽可做的了,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甚麽不对。医生是不应该这样对病人说话的,可是对方根本不是病人,自然不同。
席泰宁转过身去∶「我还不想出院,你仍然是我的主治医生!」
原振侠一声不出,转身就离开病房。
席泰宁「可以负担任何费用」,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单是他每天所喝的那瓶酒,就是一个高级职员一个月的薪水。原振侠对他的来历身分,曾经有过一个时间的好奇,但现在也没有兴趣了。
虽然,由於席泰宁一直维持著十分有教养的风度,还不至於令原振侠感到厌恶,但是他自然而然地,对席泰宁冷淡了许多。
自从那天起,作为主治医生,原振侠不过是每天进病房三次,给「病人」量量体温、血压,用听诊器听听,问「病人」有甚麽不舒服,只此而已。
自然,原振侠不管「病人」的多次坚拒,还是每次都建议他,去向精神病专家就诊。可是席泰宁的态度,一直都很忧郁,甚至终日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他在想些甚麽。
原振侠曾将这个情形向院长提起过。医院中各式各样的怪病人都有,但是像席泰宁那样的却很少有,院长也拿不出办法来,只好由得他住下去。
而今天,忽然多了一盆黑色的假花!
原振侠立时想到的是,黑色代表死亡,对席泰宁来说,这种怪异的变化,一定会引起他情绪上的不安。希望花是才送进来的,席泰宁还未曾见到,他要赶快把这盆假花拿出去!
当他这样想著的时候,他快步向花架子走去,而当他走近去的时候,那股浓香也愈来愈甚。虽然他心中认定那是一盆假花,可是也可以肯定,那种浓香,是由这盆花所发出来的!
要使假花能发出香味的方法,自然很多,最简单的,就是在假花上喷上大量的香水。那麽,送花人的目的是甚麽呢?
原振侠一面想,一面来到了花架前。当他低头去看那盆花的时候,那种香味就更浓,几乎使得他的呼吸也有点不畅顺。原振侠急忙直了直身子,也就在这时候,他发现那盆花不是假花,是真正的花,真正的纯黑色的花!花枝是深棕色的,有著细密的刺,没有叶,就只有花朵──约成人手掌一般大小的花!
这使原振侠感到极度的惊讶,当他再度低下头去,想更仔细地去观察那盆奇异的花朵时,席泰宁的声音自他身後传了过来∶「别凑得太过近,这种花是有毒的,花粉的毒性很烈!」
原振侠怔了一怔,这才注意到,黑色的花朵,有著浓黑如漆的深黑色花蕊,雌花蕊十分突出,雄蕊上有著同样黑色的花粉。
原振侠的原意,是不想让席泰宁看到那盆花的,这时,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必多此一举了。他转过身来,看到席泰宁的神情十分怪异,像是有著一种异样的兴奋,可是却又带著焦切。
原振侠向那盆花指了一指∶「这是甚麽花?」
席泰宁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走到花架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嗅著花香∶「不但花粉有毒、花梗有毒、花瓣有毒、花根有毒,连花香也有毒!」
原振侠望著他,对他的话,很有点莫测高深之感,等著他进一步的解释。
席泰宁再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花的香味,闻名天下,会使人迷醉。效果和喝酒、抽大麻、甚至服食迷幻药差不多,会使人产生十分美丽的幻觉!」
原振侠扬了扬眉∶「不必通过焚烧的过程,单闻花香就会使人迷醉?」
席泰宁点了点头,走开了几步,坐了下来。原振侠又向那盆花望了一眼,这时,他只感到这盆黑色的花,有一种说不出的邪异之感。
他沉声道∶「既然这盆花是有毒的,我认为它不适宜放在病房之中!」
席泰宁像是早已料定会有这种情形出现,他的反应来得又快又镇定∶「医生,对於你们不懂的事,最好别表示任何意见!」
原振侠心中有点恼怒,扬了扬手。可是不等他开口,席泰宁已经抢著道∶「这盆花,可以做到你们这家设备精良、人才济济的大医院做不到的事!」
他的话中,有著明显的讽刺意味。原振侠自然可以听得出来,当下就冷冷地道∶「是生嚼花朵呢,还是煎成药茶吃下去,就能医得好你的疑心病?」
他本来想说「就能医得好你的精神病」的,但是一转念之间,把「精神病」改成了「疑心病」,口气上自然缓和了许多。
可是席泰宁还是十分恼怒,沉声重复道∶「对你不了解的事,最好不要发表意见!」
原振侠提高了声音∶「有甚麽不了解的?你没有病,这种花也不能帮你甚麽,我全了解!」
席泰宁立即用十分急速的声音反问∶「你了解?请问你对『降头』了解多少?」
一时之间,原振侠实在无法听懂他这句话,只好问∶「你说甚麽?」
原振侠听不懂席泰宁这句话,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一直用英语在交谈,而在说到「降头」这两个字的时候,席泰宁并没有用英语,而是使用了中国粤语的发音,像「功夫」、「云吞」已成了英语词汇一样的说法。所以一刹那间,原振侠实在无法把这两个字的发音,和「降头」这两个字联系起来,在思绪上形成一个概念。
而当原振侠反问了一下之後,席泰宁的反应十分奇怪。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眼神之中也流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像是他刚才在气头上,急速地讲出来的那句话,是 露了甚麽秘密,立刻会有大祸临头一样!
原振侠等了一等,得不到他的回答,又再追问了一句∶「刚才你说甚麽?」
席泰宁站了起来,挥著手,又坐了下去,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一样,自他的口中,道出了两个字来∶「降头!」'网罗电子书:。WRbook。'
说出那两个字,对他来说,像是不知要花多大的力气。讲完之後,他不由自主地喘著气,而且,额角上也见汗珠渗了出来。
可是原振侠还是不懂。自然,原振侠如果看到了「降头」这两个字的话,他是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的。可是单听声音,他实在无法在那种突兀的情形下,联想到对方忽然会提到「降头」这件事!
他只是模拟著这两个字的发音,然後十分疑惑地问∶「那是甚麽?」
席泰宁现出了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来,喃喃地道∶「要是知道那是甚麽倒好了!」
原振侠看出席泰宁的神态十分认真,他忙道∶「不能有最简单的说明?」
席泰宁望著原振侠,气息急促∶「最简单的说明就是,那是一种巫术──」
这句话一出口,原振侠陡然之间明白了。他吸了一口气∶「哦,降头!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到,你会忽然提起这件事来。降头,当然,我对降头是没有甚麽了解,你为甚麽忽然想到它¨¨¨」
原振侠讲到这里,陡然住口,用一种十分惊疑的目光,望定了席泰宁。有一句问话,在他的喉间打著转,可是却没有问出来。
没有问出来的原因是,他觉得这句话如果问了出来,那将是一桩十分滑稽的事情!
他想问的那句话是∶「席先生,难道你是中了甚麽降头?」
作为一个医生,原振侠自然不能这样问。
刚才席泰宁所做的最简单的说明是∶那是一种巫术。这说明自然不足以概括「降头」的丰富内容,但这已是十分简单明了的了。
原振侠是西医,是经过严格的科学训练的,而巫术却全然是玄学范围中的事。
然而,原振侠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他曾有亲身的经历,证明巫术的存在,巫术的诅咒,可以应验在被诅咒者的下一代身上!这种经历又使他确信,人类科学所能了解的事太少了!
正由於他心情是这样的矛盾,所以他这句话虽然未曾问出来,但直视著对方所流露出来的疑惑的神情,已经等於说了出来一样,而席泰宁居然十分缓慢地点了点头。
刹那之间,病房中静到了极点,两个人,互相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席泰宁等於已经回答了原振侠的问题∶是的,我中了降头!
原振侠在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之後,思绪自然乱到了极点。他首先想到的是∶甚麽叫「中了降头」呢?
「中降头」,是一种十分普遍的说法,意思就是为「降头」所害了。
然而,「降头」又是甚麽呢?
原振侠不能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所知的,只是比普通人略为多一点而已。
他知道,「降头」有著丰富无比的内容。这时,他也无法一一细想,他只是概括地想到了一点∶那是一种通过巫术的、法术的,或者是种种不可思议的法子,去达到目的的过程。
而「中了降头」,就是被这种种法子所害,而受害的人,後果可以有几百种!
席泰宁中的是甚麽降头?他会有甚麽样的结果?看来,他这样严格地要求对他的身子做彻底的检查,不是无缘无故的。他中的降头,是不是某种毒药,会使他死亡?
沉默维持了至少有三分钟,首先打破沉默的,反倒是席泰宁。
他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我为甚麽一定要来找你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你曾经有过不少奇异的经历,尤其是在巫术方面,你也有过深刻的研究¨¨¨」
原振侠也苦笑了一下∶「你是说,你¨¨¨被一种巫术所害¨¨¨会怎麽样?」
席泰宁深深吸了一口气∶「会¨¨¨生一种怪病,然後,很快就会死亡。」
原振侠紧蹙双眉,摇了摇头。
那实在是很难令人相信的事!
席泰宁陡然激动了起来,声音有点嘶哑∶「你不信?你应该相信的,为甚麽不信?」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说我不信,事实上,我曾经历过更不可思议的事。但是,我对你的情形全然不了解,怎可以有肯定的反应。」
原振侠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席泰宁望了他片刻,激动的神情渐渐平复。
原振侠又道∶「如果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是无法用普通的常理来理解的话,那麽,从你进医院的第一天起,你就应该把我当作朋友,把一切全告诉我,而不是甚麽都不说!」
这几句话,很有点责备的意味在内。席泰宁叹了一声,口唇抖动了几下,才苦涩地道∶「我以为¨¨¨凭藉现代医学技术,总可以检查出甚麽来的。谁知道¨¨¨甚麽也查不出来!」
原振侠缓缓地道∶「照常理来解释,甚麽也查不出来,就是甚麽事也没有。」
席泰宁连连摇手∶「不,不,一定有的,我知道我自己──中了降头。」
原振侠没有搭腔,等著他进一步说,他自己是如何「中降头」的情形。
可是席泰宁神情不定,好几次欲言又止,像是十分为难,又故意避开了原振侠的眼光,也转换了话题∶「我们是不是应先确定一下,甚麽是『降头』,再¨¨¨说起来,就比较容易明白一点?」
对於席泰宁的这种态度,原振侠自然不是十分欣赏,但是他还是耐著性子道∶「这个问题,只怕全世界没有几个人回答得出来。或许,花上大量人力物力,可以有一定的结果,但那一定是厚册的巨著,绝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明白的!」
席泰宁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我认为你至少对这类事,有一定程度的研究!」
原振侠听出他的话,对自己的常识是一种挑战,他不想在这个自称「中了降头」的神秘人面前示弱,所以略想了一想∶「据我所知,『降头』的内容十分复杂,追溯起来,源自中国云南、贵州一带苗人和夷人所使用的『蛊』。那是一种离奇怪异的方法──培殖一些现代科学无法理解的物质或细菌,并且可以通过人体情绪的变化,控制这些物质或细菌数目的增多或者减少!」
原振侠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一停。对於刚才,类似教科书那样的「文体」,连自己都感到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