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女皇之路-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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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开了道路,加快了士庶合流,新旧交融,扩大了统治基础,因此,这一举动极富进步意义,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武后一直被人鄙薄的商人家庭出身现在鲤鱼跃龙门,文水武氏成了天下第一等名门,亡父被追封为周国公,母亲杨氏则被封为代国夫人,后又改封为荣国夫人,品第一,位在王公母妻之上。这样的封号可谓别出心裁,因诰命夫人或从夫贵,或从子贵,而杨氏封号却和亡夫周国公的封号并不匹配,这无疑是向臣民宣布,杨氏并非因嫁了武士彟这位元戎功臣而贵,而是因她生了武皇后这个女儿而贵^_^ 时隔千年,也可约略想象得出她当时那自信满满的神采。
然而显庆四年十月为进一步打击士族而下的禁婚诏令却不太成功。此事因李义府向名门士族求婚未果,愤而奏请皇帝严惩这些士族的傲慢自大。原本贞观时期太宗修订《氏族志》之后,不耻于山东衰败门第卖婚附势的风气,要求王子娶妃、公主出嫁都尽量选取元戎功臣的子女,不议山东士族,然而魏征、房玄龄、李绩等仍然争着向山东士族求婚,因此旧望不减,太宗也无可奈何,后来他为李治娶妻也同样选取了太原王氏。李义府含愤上奏,便拿了贞观朝的往事借题发挥,要求高宗秉承太宗的遗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高宗遇到这类要求自己表现孝道的问题上是从来不含糊的(娶老婆除外),立刻下诏严禁五姓七望互相通婚,是为博陵及清河崔氏、陇西及赵郡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及太原王氏。然而与贵族联姻的风俗根深蒂固,加之又是李义府含愤报复,起因并不光彩,这样强行禁止遭到了人们的莫大反感和抵制。有的偷偷的把女儿送到夫家去,骄傲而清高的贵族女子宁愿终身不嫁,拒绝与外姓通婚。旁枝散叶的破落户甚至会以禁婚家自诩,以抬高门第,索要更多的钱财。终唐一代,娶四姓女都是为世人艳羡的美事。移风易俗便类似大禹治水,只能用疏,而不能用堵的。真正令到贵族豪家让位于寒门子弟的,还是在于科举制的推广和完善。
科举制度一般认为起源于隋代。杨坚父子为了摆脱昔日关陇同僚而废除了九品中正制,改用考试的办法来选官。然而隋代的分科考试参加者仍然需要经过官吏的推举,和汉代的察举制并无本质的不同。科举制有别于前代选举法的最根本特点——自由报考的原则,是唐高祖于武德年间确定的。从那以后,读书人不论其出身、地位、财产如何,均可自行报名参加考试,不必有官吏举荐,这一规定,使得人才的选举第一次从制度上超越了门阀阶层,给庶民带来了上位的机会。庶族势力从此迅速发展,唐末士族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科举出身的官僚士大夫代表了整个官僚势力,掌握取士决定权的皇权力量也就达到了最高峰,这也正是科举制能实行千余年之久的原因。而唐太宗对于科举制的贡献,主要在于大兴学校,增设科目书学、算学、律学,对于书法、算术、法律进行考核并量才录用,同时录取人数比前代也大大增加。不过,太宗时代的高官依然主要由士族把持,这一情况在高宗时代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唐高宗时期宰相中科举出身者的比例急升到了25%,而太宗时期仅为3%左右。此外,高宗在罢免程知节,提拔苏定方、薛仁贵之后,有意尽快实现军队的新老换届,于显庆二年下诏,要求五品以上的京官和各州刺史精心查访军事人才赴东都洛阳参加考试,用制举的形式选拔军事人才。此后又有亲自召见新科进士问询考核,为之后武则天开武举和殿试开创了先例。
制度完善,国威也趋于鼎盛。自从灭西突厥之后,西域诸国望风归附,高宗下诏以曹国、拔汗那诸国置州县府127个,大唐疆域进一步扩大,声威已越过葱岭以西,中亚河中诸国尽在其势力范围之内。在东方,苏定方挟百战百胜之威再灭百济,生俘其国主,百济一破,高句丽的覆亡已经指日可待。北方自贞观时期连灭东 突厥和薛彦陀之后,北方已无任何敌对势力,前来朝拜的北方部落据说最远已经接近北极圈地带。而在南方,海南崖州及越南北部一直是大唐的直辖领土,兵锋之锐盛,国威之远振,尤过于太宗时代。而经过贞观、永徽年间的休养生息,市面渐趋繁荣,人口也增殖不少,唐都长安便在这一时期突破了百万之众,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其雍容华贵的国际大都会气象,被日本学者尊称为宇宙之都。大唐帝国如同破云而出的朝阳,绽放出万丈光华的慑人气势。而这广袤而富庶的帝国的统治者,便是高宗李治和他的皇后武媚。那一年,她三十五岁。
(本节未完待续)
作为大唐帝国的女主人,武后对于她的新角色充满了新鲜感和责任感。古书上记载的该皇后做的事情固然是一件不落样样亲力亲为,不该皇后做的事情也跃跃欲试力图推陈出新。古中国讲究男耕女织,国家典礼中有皇帝亲耕之礼,以示国家重农。皇后则有先蚕之礼,作为天下妇女劝蚕的榜样。然而这套仪式极之繁琐,提前五天就要斋戒,后殿斋戒三日谓之散斋,正殿斋戒二日谓之致斋,提前三日须预设先蚕坛,凡内外命妇均须出动,恭迎皇后车架出宫。之前只有长孙皇后曾行礼两次,出生贵族的王皇后在任皇后的六年之内从未行过此礼。高宗以为先蚕之礼不可废,永徽三年下制实行,然而皇后不愿去,只好派官员祭祀一番。而武后则从显庆元年开始,先后行礼5次,次数之多为唐代皇后之冠。天不亮就起床,收拾停当披挂整齐,朝服加身钿钗结佩,侍卫开道,享官拜迎,率领内命妇如天子妃嫔太子嫔妾,外命妇如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王妃各位诰命夫人太夫人,浩浩荡荡出宫亲蚕。别人眼中乏味而累人的仪式,武后做来却是兴味盎然乐此不疲,上元二年最后一次天后亲蚕,干脆把文武百官和外邦各国使臣全带了去,场面之壮观,声势之浩大,简直比皇帝祭天还NB,在众人簇拥之下,享受着万人之上的尊荣和威仪,不停地提醒人们她现在是皇后是皇后是皇后……
古来名后常有著作传世,华夏自古也有立功立德立言的传统,一向长于文字的武后自也不甘落后,还在做昭仪的时候就写过一篇《女诫》,做了皇后更是创作热情高涨,别人一辈子写了一本书就很了不得了,她一口气就写了八九本,当然大部分是她召集的文学之士所作,经她审定而以她的名义刊行于世,前后有《古今内范》一百卷,《青宫纪要》三十卷,《少阳政范》三十卷,《维城典训》二十卷,《凤楼新诫》二十卷,《孝子传》二十卷,《孝女传》二十卷,《列女传》一百卷,《保傅乳母传》一卷等等,这些书籍大部分着眼于家庭伦理,教导妻子怎么服从丈夫,子女怎么服从父母,当她称帝之后还会继续撰写如《臣轨》、《百僚新诫》等诸般著作共计15种456卷,着眼于君臣义理,教导臣子怎么服从君王。如果要为她这一套武则天系列丛书取一个统一的名字,不妨叫做“怎样做一个好下属”^_^ 武后这一生对文字有一种奇异的激情,不仅喜欢编书,而且喜欢改名称,改年号,改名姓,她似乎深信文字本身就有非凡的魔力,足以驱邪敬神带来运气。讨厌她的人抱怨说这是女人的心血来潮和反复无常,给王皇后这样的弱势人物改姓为蟒显得太不厚道,给突厥默啜可汗改名为斩啜又完全没有半点用处。其实这癖好并非为女子所专有,比如王怡先生写评论文章就爱把朱成虎写成猪成虎,虽然对方一根汗毛也不会少,但至少反映出评论者的愤激心情和坚定立场。按照现代小资的流行观点,言语即是行动的一部分,谓之启蒙,按照这一标准来评判,以武后之精于创造新词和玩弄文字游戏,足可被称为伟大的实干家^_^ 因为她著述之丰足以等身,书中描绘的理想境界绝对完美,而她对于推广自己的大作又向来不遗余力。比如她觉得儿子不听话了,就送他《少阳正范》和《孝子传》,教导他应该怎么做个不要受他人影响、只听妈妈话的孝顺儿子,小白兔乖乖,把门儿开开,妈妈不回来,谁也不能开。觉得大臣们表现不佳,就赐他们每人一本《臣轨》,教导他们应该怎么做个忠心事主的臣子,比如遇到引起民愤的事情应该主动挺身而出承担责任,而让君主保持洁白无瑕的名声。这种风格颇似现在有个风吹草动就发红头文件大家学习与时俱进,倒是先进得很。只是她的倡议有着各类“主义”常犯的毛病,就是缺乏实践性和可操作性,虽然理论上大家都知道有事自己主动站出来顶缸让上司洗干净漂白一定能让上司龙颜大悦,实践上还是没有几个人肯这么干。就算她后来最信任的大臣狄人杰也达不到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以我个人在学习报告的时候常会睡觉的经验,颇怀疑她的儿子和大臣能看进去多少,当然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正如王怡先生所说,“我想说就说,你想听就听。”就算你不听,那也不损害这些著作的伟大和论说者的伟大。
武后生命力的旺盛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会把唐代的官署一一取个新名:门下省为东台,中书省为西台,尚书省为中台;侍中为左相,中书令为右相,仆射为匡政等等,然后缠着宠溺她的夫皇下诏实行,如同活波好动的主妇没事便把家里的墙纸换一种颜色。这并不是唯一的一次,她做皇帝后又下令把中书门下改称凤阁鸾台,至于何时用方位命名,何时用动物命名,端的只看大小姐心情如何。那个时代收听新闻联播随时紧跟形势一定极之重要,否则就连衙门叫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声令下全国人民便得把玫瑰改称百合,一切只是因为是她的意愿,这种感觉想必非常令人愉快和满足^_^
李治无疑是极宠她的,显庆四年十月在处置了长孙无忌、局面稳定之后,便放下政事陪老婆大人再赴东都,并衣锦还乡回并州一游,大约打定了主意过二人世界,居然把8岁的太子弘留在京城命太子监国。按照欧美的法律,12岁以下的孩子不能远离父母,这两人倒好,自己去游山玩水留8岁的孩子看家。李弘虽然聪明,可是从未离开过父母,不但不能处理监国大事(纯属废话),而且昼夜啼哭对远行的父母思慕不已,帝后二人在途中得知此事,十分不忍,立刻召太子赴行在,一家人一同前往东都。五年正月,又从东都至并州,直到六月才回东都。这一幕,可以说是武则天不平凡的家庭生活中,最为温馨和谐的一刻。并州(今太原)为李唐龙兴之地,皇帝忙着祭祀高祖皇帝旧宅及当年太原首义时的阵亡将士,皇后则忙着大宴亲戚邻里,亲切接见各位父老乡亲。更因并州是皇后故里的缘故,皇帝特别下诏并州80岁以上的妇女授正五品的郡君,有官名而无职务,但已属破例,可谓给足武后面子。如此扰攘了两个月才打道回东都,正好凉殿的改建工程已竣工,于是改称合璧宫,帝后二人在此避暑,太子弘和两位弟弟贤和显也都承欢膝下,一家人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夏天。16年后同样一个炎炎夏日,这里将是太子弘的毙命之所。上苍给你多少欢乐,就会给你多少痛苦,半点强求不得。忧欢岁月,悲喜人生,或者不能说是报应,而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成功的巅峰必然伴随着高处不胜寒的凄清,只因至尊的王座原不容第二个人染指,所有的温暖和欢乐也只能在未触及最后底线的时候才能拥有。而在显庆五年那个迷人的夏日,蝉声依旧慵懒,笑语依旧开怀,这样琴瑟合鸣父慈子孝的场景,今后将不复存在。
一家人至六月才回洛阳宫。心情靓绝的武后也不觉看淡了以往的恩恩怨怨,将当年薄待她们母女的武氏子弟提拔升官。两个同父异母兄弟元庆由右卫郎将迁为司宗少卿,元爽由安州司户参军事迁为内府少监,两个堂兄弟惟良由始州长史迁为司卫少卿,怀运由瀛洲长史迁为淄州刺史,都是从六、七品官连升几级成为四品官,或者从地方幕僚迁为京官,按照大唐制度,算是超迁了。此时杨氏已经以皇后之母的身份被册封为代国夫人,品第一,开家宴置酒欢会,忍不住得意:“颇忆畴昔之事乎?今日之荣贵复如何?”(还记得以前你们怎么对待我们母女的吗?如今皇后以怨报德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有什么感想?)
如果会做人呢,当然是承认错误,再猛拍一阵马屁了。可是元庆、惟良这些都是骄傲惯了的二世祖,只觉愤怒,年纪最大的惟良便答道:“幸以功臣子位。”(我们是因为身为太原元戎功臣的亲戚而得位,可不是靠皇后。)
按照大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