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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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的时候,柴庆国就是靠了不怕死的冲锋才逃得性命的。人民革命军到现在为止的战斗几十场战斗,总共死伤不超过200人。听到柴庆国提出的那种动辄数百上千伤亡的大仗,大家普遍觉得战斗不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柴庆国是据理力争,其他同志也有自己的理由。华雄茂和章瑜这等军阶比较高的同志也不愿意贸然发言,所以柴庆国虽然势单力孤,却也没有完全落下风。
“打安庆绝不是打围子,既然要速战速决,那就必然要有很大的伤亡。”柴庆国知道打打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加入了人民党之后,战斗的烈度远比当年在河北山东与北洋军作战小。但是论规模,柴庆国的眼界比军委的同志们高的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那也得准备的更加周全才好。如果一时半会儿打不下安庆怎么办?速战速决就得能打赢才行啊。”何足道倒不是故意要和柴庆国唱反调,不过按照柴庆国所说的那样,部队顶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往前冲,何足道光想想那种伤亡,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安庆新军又不是围子里头的地主,他们装备兵力都绝非那样。”柴庆国的脸色已经很是阴沉。他忍不住想起了当年在河北和山东,与成千上万的北洋军和洋鬼子正面敌对的模样。北洋军和洋鬼子们整齐的列队,任由兄弟们怎么挑衅,敌人依旧能够保持着他们的纪律。直到起义军向着敌人发动进攻,而且进入到了敌人的涉及范围之后,炮弹,子弹才泼水一样向着起义军的兄弟们扫来。
想到这里,柴庆国就觉得汗毛本能的开始竖起。那时候柴庆国领着骑兵队伍冲锋,他甚至骑着马冲在最前头,左右的兄弟一个个中弹落马,那短暂的惨呼声顷刻就被隆隆的枪炮声与马蹄声淹没了。战前大家请神拜仙,把求得的符咒贴在胸前,喝下了符水。但是这些东西并没有能够保护兄弟们,一个冲锋下来,骑兵部队的兄弟们伤亡了将近一半。柴庆国发现自己只剩了为数极少的兄弟还在冲锋,而对面的敌人已经用刺刀组成了阵势,雪亮的刺刀晃到了马匹的眼睛,马匹纷纷下意识的人立起来。而敌人的步兵已经挺着刺刀冲了上来,对着为数极少的骑兵们开始戳刺。而兄弟们一面努力控制住马匹,一面用自己手里的家伙奋力与敌人厮杀。
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那里活下来的?这好几年来柴庆国一直很奇怪,对于自己怎么从那看不到边的敌人面前脱离的,柴庆国竟然完全没有印象。他能想起来的,就是也不知道打到了什么时候,自己的满身鲜血的与其他步兵兄弟们一起在撤退。至于那天和自己在一起的骑兵兄弟们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都想不起来。那天,五百多名骑兵兄弟到了最后只剩下了柴庆国一人。
每次重新想起这些的时候,柴庆国总会下意识的短暂失神,仿佛有一种强大的东西强制剥夺了柴庆国的意识。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却见到何足道的嘴在一张一合,应该是在说着什么。偏偏自己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如同看一场滑稽的皮影戏一样。
“老柴,你怎么了。”随着手腕被人拉住,柴庆国的听力才突然间恢复了正常。扭头一看,却是华雄茂惊讶的看着自己,而且拽住了自己的手。柴庆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没啥,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说完,他几乎是有些虚脱的一屁股坐回到板凳上。
“我是觉得,咱们还是用小部队试探为好。”何足道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不少同志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何足道。有用疑惑的眼神盯着大失常态的柴庆国。
此时,却听陈克说道:“华雄茂同志,我们能出动多少部队?”
华雄茂稍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最多不过五千人。如果是想派战斗力比较有保障的,那不过是三千人。”
蒲观水同志,安庆现在还有多少部队?”
“安庆现在有一个混成协,实际兵员不超过3500人。附属骑兵,炮兵各一标,工程,辎重各一营,军乐队。步兵协每协下辖步兵两标,每标又辖三营,每营辖三队,每队辖三排,每排辖三棚。最基本单位棚约有兵员14人。附属的骑兵标辖三营,每营辖前后左右四队,每队二排,每排二棚。附属炮兵标辖三营,每营辖左中右三队。队以下编制同步兵。工程,辎重营以下编制同骑兵。到清末,新军还在步兵标内增设机关炮队(重机枪)”蒲观水把资料详细的向众人进行了介绍。
这些资料其实军委的成员都已经看过,但是以前众人都忙着眼前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军务和公务繁忙到每个人干完了工作之后只想倒头就睡。攻打安庆对于同志们来说,太过于遥远了。现在双方实力变成数字列了出来,5000工农革命军对上这3500人的安徽新军。众人突然发现在兵力上相差无几。但是新军的装备十分精良,大占上风。军委的同志忍不住沉默了,这种实力上的差距远超大家的想象。
突然间,方才的讨论就显得毫无意义了。攻打安庆是要去啃硬骨头,敌人的实力足够强大,而人民党的力量远没有大家直观感觉那么强。
陈克很明白大的想法,他对着暂时沉默的众人说道:“同志们,如果我们考虑的是人民革命军全军11000人,而且在根据地内线作战。我们就可以认为还是能够胜利。现在是我们跑到安庆去打仗,是外线作战。难度要大的多。”
“那能不能等敌人分兵过来,我们逐一击破?”华雄茂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陈克回答的极为干脆:“不行,根据地现在还很不稳定。保证稳定的基础就是咱们对周围的敌人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没有人敢跳出来作乱。如果让敌人打进来,好不容易形成的百姓们对咱们的信赖马上就乱了。哪怕是打赢了,咱们甚至反攻拿下了安庆,也是后患很多。所以这次的仗是个政治上的仗。”
“那咱们可以先往安庆方向打,拿下南边的庐州府。然后和新军在庐州府较量。敌人怎么都进不了咱们根据地,大家觉得如何?”华雄茂还是希望能够持重一些。
“现在是咱们和新军实力差距最小的时候。因为满清还没有动员。不要光想着安庆府,一旦形成拉锯战,满清就会动员起军事力量剿灭咱们。根据地如此不稳固的情况下,经不起折腾的。如果湖北新军再来五千人,咱们的人数优势也灰飞烟灭了。而且战争一开始,大家互有伤亡,你觉得部队的士气会如何?会有人踊跃从军么?而且新来的部队,战斗力比咱们现在怎么样?肯定是比不了的。现在部队接连打胜仗,士气还很高。能打一场大仗。如果士气低落下来,在遇到挫折,我不乐观。”
陈克一点都没有高估部队。
讨论不知不觉从怎么打安庆变成了要不要打安庆。
华雄茂很不想打击军委同志们的士气,不过做这么大的决定,他也的确下不了,虽然多次私下和蒲观水讨论过新军的战斗力问题,但是华雄茂还是忍不住问道:“蒲观水同志,现在部队和新军拉开打,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蒲观水身上。蒲观水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左思右想,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同等兵力下,只怕是不行。”
除了严复等少数几个颇有涵养的人之外,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大伙随即把目光投向了陈克。
陈克知道自己必须说服同志们,安庆之战非打不可。这是战略主动权暂时掌握在人民党手中的最后时机了
“如果拉开打,咱们只是让新军在她们擅长的战场上作战。战略设计就是要让敌人无法发挥出战斗力才行。我们的部队现在的优点在于士气高昂。士气是建立在一连串胜利的基础之上。如果咱们让新军在擅长的范围内作战,一连串的失败只能导致士气全面低落。那时候就更打不了。新军擅长阵列,而城市战斗里头,格局错综复杂。部队往往来不及列队射击。这时候一根长矛或许比步枪更管用。而且我们专门训练了掷弹兵。针对巷战有优势。”
尽管陈克如此列出诸多有利的地方,不过依然没有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同志们情绪依旧不高。“如果咱们失败了,至少还可以在根据地和敌人打,如果咱们被敌人杀过来,那连再次重来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我们虽然在武器装备上不如敌人,但是咱们有政治上的优势。这次蒲观水同志带来的新军战士,一半以上都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大家当兵是为了讨生活,为了家里头能够更好的生活。可水灾之后,这些新军战士们的家里面什么模样,大家都亲自看过的。同样惨不忍睹。大家觉得安庆城里头新军的士兵们士气会高昂么?他们会真心的给那些满清的官老爷卖命?”
“我同意陈克主席的看法。”蒲观水说道,“安庆新军虽然训练的比较好,但是士气远不如我们。如果我这边派人去游说新军的话,应该可以有不错的效果。”
蒲观水终于肯发挥内应的作用,军委的同志们心里头都是一阵轻松。
陈克满意的看了蒲观水一眼,继续说道:“满清的战术依旧落后,由于没有凝聚士气的核心。外国人打败满清军队都是一点突破,然后满清部队全面溃败。我们这次打安庆,虽然敌人有坚城可以作为依托,这却是他们的心理弱点。只要这个心理上的依托被击破,那么满清军队就会立刻连锁溃败。而且我方是进攻一方,首先士气上就占据了优势。只要能攻破城防,我方必然士气大振。这此消彼长,安庆也不是多么难以攻克。”
被陈克这么一鼓动,年轻的同志们脸上都有了光彩。是啊,这些日子来的战斗都是一点攻破之后,敌人立刻土崩瓦解。虽然敌人的核心力量还在负隅顽抗,不过有组织的大规模抵抗一旦终结,部队立刻就从沉重的压力下解放出来。那些四处乱窜的敌人根本构不成威胁,人民党的部队仿佛顷刻间就占据了兵力和火力的全面优势。
“陈主席,你觉得从战略上必须打这一仗么?”严复终于开口问道。
“是的,”讨论让陈克的思路活跃起来,很多原先只关注到细节的问题,现在突然从更高层面上想通了,“我们现在拥有战略上的主动权。就是说,我们可以选择我们自己的战略方向,敌人暂时对咱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提到了战略主动,陈克的思路豁然开朗,“就跟咱们一开始在凤台县一样,由于大水消息隔绝,敌人根本不知道凤台县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完全不考虑敌人的存在。这时候咱们建起了水上支队,运输物资,调动兵力。压制地主,完全可以随心所欲。一切的主动权和选择权都在我们自己的手里。这就是战略主动权。如果那时候寿州的敌人稍微向咱们施加压力,哪怕是做个姿态,咱们每一个考虑都要把寿州的敌人考虑在内。那样咱们敢把部队任意调动么?而且这个心态上总要把近在咫尺的寿州敌人优先考虑。那得多难受?”
这个比喻让这些老同志们完全理解,就是因为大家完全不用考虑敌人会干什么,掌握了完全的行动自由,革命工作才能如此顺畅。听到这里,不少原本觉得形势危急,以至于口干舌燥的同志突然觉得嘴里面再次出现了口水。以至于好几个人喉结耸动,把口水咽回了肚子里头。
陈克全当没看见,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之所以能考虑只要打下了安庆,以后的一年内,我们依然在安徽北部拥有战略主动权。就是建立在我们依旧拥有战略主动,有行动自由。能够主动选择进攻方向。这依旧是建立在战略主动权的优势上。如果我们现在不打安庆,等敌人缓过手来,他们有了行动自由,那我们就要把大量的力量用于防备敌人有可能发动进攻的方向上。我们现在可以说,敌人在安庆。等安庆的敌人自由行动起来,我们那时候能知道敌人在哪里么?”
严复点点头,“那么我方在战略上的优势到底有哪些?”
“第一、士气高昂。我们战胜了洪水之后,部队的士气远比躲在安庆整天看着灾民的新军官兵高。第二、政治优势。很多新军战士们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可以在战前派遣这些新军战士混进新军的队伍,让他们去说服新军战士。不要和我们敌对。这也能够有效瓦解新军和我们死战到底的心情。第三、战役的突然性。敌人虽然知道一些我们的情况,可还是不够了解。我方突然发动了战役,从战略角度上,已经让敌人措手不及,无法进行针对性的部署。原有的装备优势也大打折扣。从这几个角度来看,战略上我们依旧拥有主动权。这是我们和安庆敌人势力差距最小的时候。”
严复精于军事,虽然对政治优势方面并不是那么赞同,但是他依旧理解和接受了纯粹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