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群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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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旰放开韩松,对李俶说:“让他自己说。”
韩松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小人有罪,请郡王发落。”
李俶扶起韩松,不解地问:“你有何罪?为何如此?”
韩松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李俶对韩松说:“男儿流血不流泪。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俶为你做主。”
韩松:“小人趁昨晚当值,盗窃了府中银钱。”
平日里,李俶对王府上下都非常客气,但赏罚分明、恩威并重的道理李俶还是知道的,犯了错必须给予惩治。李俶严肃地问韩松:“你为何要偷盗府中财物?”
韩松回答:“小人早年父母双亡,由老家的姑父姑母带大。前日,老家托人传来口信说庄稼被蝗虫吃光了,颗粒无收。姑父身染重病,无钱医治。全家老小没有吃的,眼看就要饿死。”
李俶怒道:“赈灾粮早已按户下发到河西各县,百姓怎会没有饭吃?”
韩松战战兢兢的回答:“松说的都是实话。松实在是被逼无奈,求郡王饶命。”
李俶心想:难道是当地官员贪污了赈灾粮?删丹离武威不远,不如亲自去探个究竟,要是真有官吏胆敢贪墨百姓的救命粮,立斩不饶。李俶问韩松:“你拿了多少钱?”
韩松回答:“两缗。”
李俶平和地说:“以后再遇到这类事,直接来找俶。二郎,带他去治伤吧。”
韩松跪地拜谢:“小人愧对郡王!”
第二天清晨,李俶与郭旰、哥舒曜、王霆骑马出城,奔删丹方向而去。途中经过武威郡治下的嘉麟、番禾两县,李俶暗访农户,得知赈灾粮已经足额下发,农户度过春荒应无大碍。进入张掖郡删丹县境内,只见道路两旁农田荒芜,农舍荒废,数十里不见人烟,与武威郡的景象迥然两异。
韩松的老家韩家堡位于删丹县境内的弱水河畔。弱水河源自祁连雪山,水质清冽,终年不绝。当下正值春播时节,河两岸尽是荒芜的田地,看不到一个耕种的农户。
李俶四人骑马来到一个凋敝破败的村庄外,见村口大树下坐着一位骨肉如柴的老者。
李俶下马上前询问:“老人家,这里是韩家堡吗?请问韩松家怎么走?”
老者点了点头,指着前方说:“沿着这条路走,前面拐弯就是。”
李俶好奇的问:“当下正是春播时节,为何农田荒芜,无人耕作?”
老者叹了口气:“四位是外乡来的吧。去年秋天我们这儿遭了蝗灾,庄稼颗粒无收,可县里却逼我们缴税,家家户户本来就无米开锅,哪里缴得出。这不,抓的抓,跑的跑,村里就剩下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
李俶吃惊的问:“圣人不是下令免去张掖郡全年的赋税,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违抗圣命?”
老者愤愤不平的说:“还不是皇帝宠爱的亲孙子,那个广什么王,除了他谁有这胆子。”
李俶听了哭笑不得,想给自己挽回点声誉,对老者说:“在下听说去年蝗灾,广平王倾尽全力救灾,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
老者听了不住的摇头:“那不过是市井传言,如今哪个当官的不把自个儿吹得天花乱坠。”
一旁的郭旰听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被哥舒曜拽走,怕是要出人命。
李俶四人按照老者的指引,来到的一户农舍门外,低矮的院墙围着两间破烂的土房,可有可无的院门半掩着。
李俶站在门外大声说:“请问这里可是韩松家?”
“谁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屋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小孩。老妇人诧异的看着李俶、郭旰、哥舒曜、王霆四人,目光中透出几丝惶恐:“你…你们是?”
李俶连忙对老妇人说:“老人家别怕,我们是韩松的朋友,去删丹办事路过这里。”
老妇人连忙将李俶四人请进屋。这位老妇人就是韩松姑母姚氏,两个小孩是韩松表哥的儿子。李俶看了看四周,屋子十分简陋,右边一座土炕,几块大石头被当作凳子。土炕上躺着一位老人,不时喘气咳嗽。
“大娘,这些钱是韩松托我等带来的。”哥舒曜拿出五缗钱交给姚氏。
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姚氏的手有些发抖,问:“松儿他好吗?”
李俶看了看郭旰,回答:“有我们照顾,老人家放心吧。”
刚刚开春,屋内依然寒冷,姚氏叫两个小孩去外面拿些柴草添到炕下。两个小孩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六、七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学会承担家庭的重担。李俶从姚氏口中得知,韩松的姑父因为交不出税,被县衙差役抓走了,表哥、表嫂跟着村里的年轻人躲进山里。说到这里,姚氏痛哭流涕。
郭旰性情刚直,站起身对李俶说:“郡王,咱们现在就去删丹县衙,找那狗官要人!”
姚氏没见过世面,不知道郡王的含义,擦了擦眼泪说:“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县大老爷,上个月邻村的石秀才去县衙理论,结果被打断一条腿抬回来。”
“一个小小的县令,如此飞扬跋扈,欺凌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郭旰一拳打在身旁石凳上,石凳裂成数块。
姚氏见状劝道:“四位远道而来,一定饿了。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李俶再三推辞,姚氏执意留四人吃饭。
半个时辰后,姚氏端来一碗黄褐色、类似窝窝头的东西。李俶的肚子早饿了,顺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刚一咀嚼,感到一股强烈的酸腐味,令人作呕。看着两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吃着,李俶强忍着咽下,再看郭旰、哥舒曜、王霆,表情和自己一样。郭旰、哥舒曜、王霆见李俶吞了,只好跟着囫囵下肚。四人不敢再吃,只好假装不饿。看到治下百姓生活如此穷苦,李俶心中十分难受,暗下决心要努力改变这一状况。
第四十六章 整肃甘凉(下)
第二天上午,李俶四人来到删丹县衙,只见大门紧闭。“咚,咚,咚”郭旰快步上前敲响登闻鼓。删丹城不大,鼓声响彻整个县城,百姓们闻声围拢过来。
县衙大门打开,出来几名衙役,走在前面的班头训斥道:“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县衙门口击鼓闹事,不知道王法吗?”
李俶反问:“这县衙门口的鼓,不就是给人敲的?”
“我看你是讨打!”班头正要动手,手腕被郭旰抓住,痛得哇哇直叫。一名衙役拔刀上前,被王霆两下制服。其他衙役见状,不敢上前。
县令来到堂上,猛拍惊堂木:“哪里来的大胆狂徒,竟敢扰乱公堂,给本官带上来!”
李俶缓步走上大堂,对县令说:“某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县令。”
县令板着脸问:“何事?”
李俶:“堂上所坐可是我大唐的县令?”
县令:“本官当然是大唐的县令。”
李俶:“即是我大唐的县令,就应该知道体恤大唐百姓,为何横征暴敛,滥抓无辜?”
县令不屑的说:“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辖下刁民拒纳税赋,理当依律严惩。”
李俶质问道:“陛下早已颁诏,免去张掖今年的赋税,你身为一县之长难道不知?”
县令振振有词的回答:“你懂什么,免缴的是皇粮。本官征收的是河西节度使、广平郡王下令征收的抗蕃税。”
李俶听了差点没晕倒,定了定神说:“荒唐!广平王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县令再拍惊堂木,不耐烦的喝道:“国家大事,岂容你等草民妄议。来人,把这四人拿下,各打四十大板,赶出城去。”
众衙役正要动手,郭旰亮出官凭:“且慢,河西节度使亲事府校尉郭旰在此,谁敢放肆!”
节度使亲事府校尉官居六品,是节度使身边的近臣。县令看过官凭,连忙让衙役停手,起身走到郭旰面前,拱手行礼:“郭校尉驾临敝县,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郭旰回答:“那得看郡王恕不恕你的罪。”
“什么郡王?”县令显然没听明白。
郭旰看着李俶:“河西、陇右、朔方节度使,广平郡王。”
县令顿时懵了,目光呆滞,两腿发软,瘫倒在地。
王霆一把提起县令:“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
李俶坐到堂上,一拍惊堂木,义正言辞的问道:“删丹县,你可知罪?”
县令回答:“郡王息怒,下官冤枉!”
李俶怒道:“假借本王名义,巧立名目,征收苛捐杂税,残害治下百姓,你还有何话说!”
县令辩解道:“郡王容禀,抗蕃税是张掖太守下令征收的,下官只是遵从命令。”
李俶正在气头上:“抗蕃税暂且不论。本王问你,下拨的赈灾粮为何没有发放给灾民,可是被你贪没了?”
县令:“下官冤枉!请郡王明鉴,本县从没收到任何赈灾粮。”
李俶举起惊堂木,用力砸在案上:“大胆狗官,还敢狡辩。来人,拖下去,给本王狠狠的打!”
左右衙役相互看了看,节度使发了话谁敢不听,两名衙役把县令拖到堂下,板子伺候。李俶没有说打多少板子,负责行刑的衙役只好一直打下去。开始县令大声叫冤,接着是求饶,最后没了声音。
一名衙役摸了摸县令的鼻息,上前报告:“回禀郡王,张县令死了。”
“什么!死了!”李俶没想到这贪官如此不经打,一时不知所措。算起来,这是李俶手上出的第一条人命。
郭旰在一旁对李俶说:“这等祸害地方的贪官,死有余辜。”
节度使持皇帝赐予的双旌双节,对辖下地方官员拥有便宜行事之权,即便如此,李俶心中依旧忐忑不安。李俶下令将牢房中关押的百姓全部释放,同时布告全县,停止征收抗蕃税,已收的如数退还,县丞、主薄、县尉等县署官员就地免职。删丹百姓欢呼雀跃,李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有了彻底的改变。
张掖太守洪道元得知删丹出事,连夜赶来。洪道元见到李俶,主动承认对下属有失察之过。李俶向洪道元询问抗蕃税和赈灾粮的情况。洪道元说自己从未下令征收抗蕃税,并且早在去年入冬前,就已经把赈灾粮下发到所辖的张掖、删丹两县。洪道元邀请李俶视查张掖,以证其言。李俶婉言谢绝,动身返回武威。
回到武威的第三天上午,李俶听到府门外传来鼓声。这是李俶上任以来,第一次有人在都督府门外击鼓鸣冤。按照大唐律例,地方案件一般由县令负责审理,如果不服可以上告刺史(太守)。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大唐律明文规定“诸越诉者,笞四十”,意思是说凡是越级上告者,不论有理无理,都要打四十鞭。正因为如此,都督府大堂很少审理案件。
李俶坐在堂上,命兵士带来击鼓之人。此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书生模样,来到堂上也不见礼。
刘德顺在一旁喝道:“见了郡王,还不行礼!”
击鼓人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原告给被告行礼的道理?”
李俶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问堂上之人:“你是什么人?状告何人?”
击鼓人递上状纸,回答说:“在下陇州黄寅。在下一告张掖太守洪道元,横征暴敛,贪污灾粮;二告广平郡王、河西节度使李俶,胡乱审案,滥杀官员。”
李俶听到最后一句,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刘德顺训斥道:“大胆狂徒,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黄寅看着李俶,闭口不言。掌书记右手提笔,不知该如何记录。坐在一旁的裴遵庆连忙帮李俶解围:“此人原是删丹县丞,刚被郡王革去官职,为泄私愤来此扰乱公堂,暂且收监候审。”
两名亲兵将黄寅押了下去。黄寅也不申述,大笑而去。
李俶觉得事有蹊跷,嘱咐哥舒曜好生对待黄寅,自己和裴遵庆、郭旰、王霆微服前往张掖,暗访农户,很快查清了事情真相。原来张掖同样强征过抗蕃税,直到三天前才停止征收。农户刚得到赈灾粮,不过数量只有下拨的一半。李俶知道上了洪道元的当,删丹县令张仁确实是执行上级命令。
李俶和裴遵庆、郭旰、王霆来到张掖太守府,当面质问洪道元。洪道元在证据面前百般抵赖,有恃无恐,声称自己是李林甫的门生,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李俶动不得我。李俶听了火冒三丈,要将洪道元推出府门,斩首示众,被裴遵庆劝阻下来。
裴遵庆对李俶说:“郡王作为河西节度使,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洪道元的背后是李林甫。如果您杀了洪道元,必然激怒李林甫。不如将此事奏报朝廷,交由圣人决断。”
李俶思虑再三,强忍心中怒火对裴遵庆说:“有劳裴公将此贼恶行奏报朝廷。”
裴遵庆:“裴某领命。”
李俶没想到李林甫的势力如此之大,武威长史杨元寿,张掖太守洪道元都是李林甫的人。
回到武威,李俶当面向黄寅道歉,并任命其为删丹县令。
第四十七章 塞外之行
春末夏初,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李俶登上武威北门,看着奔流北去的马城河,对身边的郭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