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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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广见五人都远去了,自己也趴在桌上,显是自己也醉倒了。等到入夜之时,才有人来摇醒他们道:“夜里凉,怎么都醉了呢?快去屋里睡吧!”
屋里烛火通明,好似白昼。司隶校尉等醉眼朦胧,含糊道:“嗯……睡会,睡会,是累了……乐大人呢?哎……都睡了……睡了吧。”
乐广在装睡,听到此言心中暗暗叫好。只等第二日清早,司隶校尉蹬腿起床才知道大事不妙,王敦等人都走了个干净。
司隶校尉拔腿闯进乐广的后堂,一双蒲扇似的手一连价地拍着乐广的卧房门:“乐大人,乐大人!”
乐广的夫人披衣起床,拉开门道:“校尉大人有何要事?我家大人昨日饮酒太过沉重,还不曾醒来……”
司隶校尉在门口一张,却有屏风挡着床,心知再进去也是不妥,一跺脚道:“王敦等人逃走了,你们干系不小,等皇上下旨来问你们吧!”
乐广的夫人“啊?”了一声转而微笑道:“校尉大人,用过早饭再回京吧,只是犯人逃走之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你想想……是不是昨儿夜里押送的人懈怠了致使犯人走脱……我家大人一向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万不能带累了我们大人哟!”
那司隶校尉早就走得不见了人影,乐广的夫人自笑了一声,又阖上房门走到床前道:“老爷,那驴儿走了,你可起来啦!”
“什么驴儿?”乐广睁开眼,将被子掀起,着好鞋袜斜着眼问夫人。
“蠢驴儿不是那校尉大人么?”夫人道,“心中没算计,还想奉命抓走驸马都尉还有张大人等人,也不看看自己也配,一副奴颜,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很是很是!夫人远见!”乐广又躺倒在床上,“索性我再睡一会,你去拿些酸梅来,说是给我醒酒的,顺道看看他们是真走了还是假走,我也怕万密一疏呢!”
“不过是让废太子换一个住处,偏有这么些个不懂事的大臣要去讨好他。本宫一概不管他们地位如何,只是一个个都不能放过……”贾后听了司隶校尉的回报,心中的怒火“腾”地燃烧了起来。
董猛道:“皇后娘娘,这事怕是先只能这么算了,校尉大人可是没有抓到现行的。也不能随意去他们府里抓人要人去……何况王大人是驸马都尉,又是大将军,也要顾着面子呢,张华张大人呢,位高权重。乐广又是成都王的丈人,轻易也不要问着他。一旦莽撞着下手,怕是朝堂上又有人说皇后娘娘是要借机铲除异己了……”
贾后脸色阴沉了下来,叫道:“好啊!你们心中到底想着的是皇上呢,还是司马遹那个乱臣贼子!”
董猛叹了一声道:“凭他们怎么怨,怎么反抗,终归是不成的。”
“杀了他,杀了他,本宫真想剁碎了他!”贾后喃喃道,“为什么不能如愿,为什么!本宫告诉你,司马遹就是必死无疑!”
“这个交给紫竹吧,听说南方出现了妖星,连成一线,皇后娘娘还是吃斋念佛几日。有什么都吩咐给老奴,任凭天降责罚也都落在老奴头上好了。”董猛望着贾后阴霾的眼,低下头去,腰弯下来,像是一张被撑满的弓。
“天象,究竟是天意……若我强求,到底是不是可以?”贾后忽地笑道,“本宫要永远母仪天下,永远!本宫要万岁万岁万万岁!”贾后振臂间,头上一根玉簪掉落在地碎为两截,让董猛心中一凛。
贾后听到一声玉裂的声音,那清脆的碎裂声让她那双血红的眼睛黯淡下来,“本宫,斗不过天么?我在和谁斗……天,还是我自己?!”
董猛忙道:“……皇后娘娘,外面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
九、血雨逢妖星,祸起无从纳
“还不快去把窗格放下来!”董猛见贾后怔住,忙吩咐屋外站着的小宦官们。初春的雨,寒意浓重得很,似乎着了这么一阵风,就能让人身子骨软弱上十天半月的。
“公公,这雨下得……”一个小宦官慌忙跑到董猛跟前,不及扎千便凑到了董猛耳边,“公公,真邪门了,这雨,竟是血红色的……”
“什么?”董猛抓着拂尘的手微微一颤,忙压低了声音道,“不要惊动皇后娘娘,都出去吧,若是张扬出来传到我耳朵里,当心着腔子上的狗头还要不要了!”
“我们并不敢,只是我们不说,其他宫里也会说,想必过一会皇上都要惊动了,太常所总会禀告皇上的呢!”
“这我自然知道,就是他们不说,皇上迟早也会看到,只是皇后娘娘最近心绪不佳,不要告诉她就是了!”
“是,奴才们这就下去了。”小宦官诺诺而退,他们心中巴不得离开这个大殿越远越好。
贾后心头不安,此刻的神经也是分外敏感。她分明察觉到董猛的举动有异,却始终没有开口去问。她知道,若有事董猛一定会告诉她的,她要等,耐心地去等。
但是,董猛始终没有开口。贾后望着空中的表情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空洞,忽然间仿若寒月满冷江。
董猛也是无比迟疑,他知道,若将此事回明贾后,贾后心里必定更生顾忌。到那时候,不但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若不留神,还会遭来杀身之祸。不可以,越到此时,越要咬紧牙关。再心狠的女人终有不忍的时候,但他是一个宦官,一个没有任何亲情温暖的宦官,他可以忍,可以等,但不会有恻隐之心,他要的,不过是从众人鄙夷到万人景仰罢了。
他必须要架住自己,架住贾后。贾后是他所有的指望了,他对贾后的情感,的确很是复杂。
贾后有自己的家族,而他只能够孤军奋战。但董猛忘了,贾后和她的家族,也是各有打算。或许,又是董猛把亲情看得太重,认为终究血浓于水,再怎么样,贾后的家族也算是贾后无比坚实的后盾。
董猛以为自己处处为贾后着想了,但他从未真正与贾后交心。贾后心中的顾虑,他最多能猜出十分之六七,剩下的,他不能问。尽管他是贾后最倚重的人,毕竟尊卑有别。
贾后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她知道,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张华和裴頠都对她心有成见。虽然两人都是外强中干,但至少在朝政上能够独当一面。贾后不喜欢这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就像为什么自己好好的脸上突然生了一颗漆黑硕大的麻子一般。
“董公公。”贾后开口了,“来我这坐坐吧。”
董猛微感惊异,多年来,贾后总是提他名字的,喊他董公公可是头一遭。董猛欠了身,侧坐在下首的凳子上,听贾后说话。
“董公公,你跟着本宫也有几年了。你帮衬本宫的,本宫都记在心里。你时时刻刻陪在本宫身边,本宫只当你也是本宫的亲人。本宫现在如何,你心中也是清楚的。有时候父母亲戚一个都靠不住。能让我最信任的,也只有你了。”贾后留长了的指甲在轻轻地划着丝绸的桌布,一不留神,桌布上挑出一根丝来。董猛本以为贾后又要发落人,但这一刹那的小小疼痛反让贾后回过神来。
“本宫请你替本宫剪除祸患,功成之时必不忘公公恩德!”贾后眼中忽而涌动出泪光,“董公公,董公公,只有你知道,我输不起了……”贾后猛然抓住董猛的手臂,凄楚道:“在深宫之中,是有多可怕,多可怕!我母亲都不信任我,妹妹妹夫也使不上力!我也没有亲生的儿子,我能靠什么!董公公,帮帮我吧……”
“老奴不是一直都在帮您么,主子娘娘放心。”董猛心头一热,“路都帮娘娘铺好了,娘娘只要愿意去走,老奴还愿意帮娘娘探路,哪怕粉身碎骨,只要娘娘不要忘了老奴便是了。”
“粉身碎骨……粉身碎骨……”贾后的手一松,道,“怎么可以粉身碎骨,那样我宁可不要……董公公,本宫很贪心是不是,但我贾南风天生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我只能往着高处走。我天生命好,想当初,哪能轮到我当太子妃?扪心自问,我相貌不出挑,才学也不出众。凭的就是运气!既然老天都要让我母仪天下,自然也能让我君临天下!如何长久,就要靠我自己!”
董猛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在上,老奴一向视神灵为粪土,也不屑誓言诅咒有多恶毒,但自打跟了皇后娘娘,对主子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主子说什么做什么要什么,老奴尽力去办好。主子娘娘若有一日对老奴不满,老奴也决然不会再在主子跟前碍眼,宁可死了,也不教娘娘为难。”
贾后听着董猛的剖白,心中亦多了几分把握。利用赵粲,重用董猛,才能将这偌大的后宫经营得风生水起,才能将自己的手更好地去掌控前朝。对于惠帝,她只要稍微花些精力去哄好他罢了。
贾后觉得有些倦怠,似乎她很久都没有召见过程据了。
“皇后娘娘,要不要让老奴去请程太医来给您瞧瞧?”董猛在贾后身畔伺候多时,看到贾后如此神态,心中已然明了。
“好,你去吧。吩咐下去,都不用来伺候,皇上来了,也挡去,说本宫歇了。”
“奴才明白的。”董猛向贾后施了一礼,随后退去。
洛阳街区近午时分,一群小孩手持糖人,跟在一个老者身后手舞足蹈。老者衣衫褴褛,鹤发童颜。天上挂着的太阳虽是阴沉沉的,却在此时分外的热烈起来,掀起了初春时的第一场热浪。只见小孩们手上的糖人都融化了,手心里也汗津津的,糖汁顺着竹签子流了孩子们一手。众人正不解,只听那老者敲击着竹节道:“南风起兮吹黄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千骨骷髅生齿牙,前至三月灭汝家。”老者刚一吟完,那些小孩子们也跟着咂嘴唱道:“南风起兮吹黄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千骨骷髅生齿牙,前至三月灭汝家。”路人纷纷驻足,心道这老者必然有些来历。才想去问,却见老者化为一道白光而去。耳边只隐隐传来回声:“三月后,自有分晓。”再看那些小孩,仿若突然间缓过神来,他们舔舐着指尖上残留的糖汁,却窃窃私语道:“咦,今天的糖人怎么没有前一阵子买过的甜了呢?”
孙秀刚好路过此地,见此情形心中也是万分诧异,不用细想,便已得知接下来的日子是不容得洛阳有丝毫平静了。
“大人,我们要不要走了?”车夫拽着缰绳,别过头问孙秀道。
孙秀“噢……”了一声,放下牛车上的布帘,淡淡道:“我们走吧,王爷还在等着我们呢……”
赵王府前是大片大片的常青树,各种奇异的花香在府里弥漫开来,整条街道都覆盖着馥郁的气息。
孙秀还未下车,便听到赵王府的大管家向车夫道:“孙大人可来了,我们王爷等了好久!”
孙秀掀开帘幕一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烦劳管家好等了。”
那大管家赔笑道:“哪里?只是我家王爷等得望眼欲穿,可是离不开孙大人啊!”
孙秀听了这话,正合心意。便向车夫道:“你跟着管家后头去吧,我和王爷要聊好一会呢,别来打搅我。”
大管家听了这话,未等车夫答应,便欠了欠身子道:“自然理会得。我等会就吩咐下去,你和王爷私下说话,任何人不要靠近。王爷就在花园的池塘边亭子里喝茶呢,孙大人这就去?”
“好。”孙秀将衣冠弹了弹,穿过亭台楼榭,花蔓藤萝,一个人向后花园去了。
“下官见过王爷!”孙秀见赵王在喂鱼,只等着鱼群都散了,方才开口道。
“噢……”赵王拍了拍手上的鱼食残渣,从侍女手上抽过一条帕子,抹了手道:“你们先下去,在那块大石头那候着,没有本王的命令,都不许动!”
“是。”四个侍女怯怯地答应着,向赵王施礼过后,拿起帕子、鱼食罐子等退到三丈外的那块石头边站着,并不敢动一步。
“大人耳目遍及京城,可有听说一首诗?”
“什么诗,孙大人尽可以明示!”赵王一挑眉,一下子坐下来,一面道,“孙大人也坐吧。”
孙秀告了座,才道:“这首诗说来也邪门儿,‘南风起兮吹黄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千骨骷髅生齿牙,前至三月灭汝家。’这说得似乎有些诡异,王爷想想,是不是这样?”
赵王听了听,将头甩成拨浪鼓,自沏了一杯茶道:“本王哪能知道,你说与我听,看看有没有道理吧。”
“只看第一句‘南风起兮吹黄沙’,开头二字,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名讳。这‘吹黄沙’,太子殿下的小名儿叫什么,想必王爷也是知道的吧?”
“太子小名儿叫做沙门,这是我们皇族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像你在能在宫中走动,也难保不知晓此事……”赵王吮着茶,听了孙秀这般讲述不由放下茶杯道,“不过……这……还真有些不寻常了。”
“这诗分明影射皇后娘娘,怕是皇后娘娘也不得长久。恕下官说句放肆的话,王爷一向奉事中宫,谁人不晓赵王是皇后娘娘死党。现如今天下将乱,皇后娘娘必然成为众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