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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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仙忙答应这去了。辛夷又将火盆笼上,将搭在凳上的一条银狐裘披在身上,朝榻上一歪,连日来的不眠不休足以让她很快睡去。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辛夷忽觉有人推她,忙睁开眼。
“主子真是累极了,不然怎么连人到了身边都不知觉呢?”红蓼轻声笑道。
辛夷一下子坐起身来抄手捞过架子上的一件用锦鸡毛织成的长褂子披在身上,揉了揉太阳穴道:“白马寺的信,是你拿去的,还是你的门众送去的?”
“都不是,红蓼得知此事,心中也惊异,暗暗调查,竟没有发现是谁给主子送信的。主子,那个写信的人可是打探清楚了主子的行踪,还不至使我们发觉,第二也是试探了主子是否在白马寺中住着。”红蓼歪坐在小杌子上,与辛夷凑得颇近。
辛夷缓缓点头道:“可了不得,你素来心细,都未发觉。本来就说是有内贼走漏了风声,只是照现在想来,从辛夷坞到白马寺来回也要一阵子,辛夷坞门禁森严,任何人进出都有专人记录……依你看,会不会是外四路的……”
“主子派在外头的人可多着呢,外头也不是每天都要和辛夷坞联络,怎会得知主子去了白马寺,难道真有这般巧事,碰见了主子?”
“六部的人暂且放过不要去查,六店可得好好查一下,毕竟我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也未可知他们到底怎样,若真是狼子野心,就把他们的心挖出来……”辛夷说着,顿了顿,“真是许久不出远门,加上天气太冷,身子骨有些受不住,若不是你来前我睡了睡,怕是没有精神了。”
红蓼“嗯”了一声忽道:“属下有句话,虽是欠思量,却是非要和主子说不可。”
辛夷握住她的手道:“你我同心,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总是听得进去的。”
红蓼道:“属下觉得,或许是我们宫里面行走的人有了不是了。不然,废太子的这些消息,那人如何那么快得知?怕是还有宫外接应的人呢。”
辛夷叹了一声道:“总没有亘古不变的理儿,我手底下那么多人,哪能保证个个都不变心?或许是他们的新主子给的恩典大了,我只好仔细着,免得一天我被人杀了,我还不知是谁下的手。今儿开始,我真得备着些身后之事啦。”
红蓼默然无语,一手拉过银狐裘盖在辛夷身上,低声道:“主子,红蓼这就去了。主子身体不适,必要让底下人熬些汤药喝,怕是着了风寒。病来如山倒,不如放宽心,且让人闹去,反倒会露出马脚来。”
“好。”辛夷微微一笑,放开她的手道,“你在外头,务必要小心。”
红蓼站起来,再不答话,消失在屏风后。辛夷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阵抽搐,“咝——”地一声低低呻吟起来,“怎么会这样,平日里从未有过……怎么这一次,不但感染了风寒,还得了心疼之症?连年来从未生过一丁点病,难道都赶上今年了……”辛夷单臂支撑着竹榻,一叠声道:“来人——”
门外早有侍婢引着一人上前,辛夷觉得手臂被硌得慌,抬袖一瞧,却是笼着的几个佛珠在袖中滚动。
那侍婢道:“天袖姑娘将今年过年的新衣服给主子拿来了。主子要什么呢,告诉奴婢,奴婢这就下去办。”
“我着了些风寒,你下去命人煎了药再端来。天袖留着,我有话问她呢。”
那侍婢答应着下去了。天袖捧着一个长盒子道:“主子看看今年的衣服可合心意?一件大毛领子的貂裘,一件是四喜如意的水獭皮褂子。”
辛夷道:“每日里都想着这些衣服花样料子的,难为你们了。”
天袖道:“分内的事,哪有难为的呢?”
辛夷让天袖坐了,天袖将那两件衣服都先呈给辛夷摸了,辛夷点点头道:“把这大毛领子的貂裘留下,这四喜如意的水獭皮褂子,去送给石崇家的梁夫人吧。”
“就是那个唱《昭君曲》的绿珠姑娘吧?”
“就是她。”辛夷道,“你也不用亲自去送,你先搁这儿,我得空自己送去。”
天袖忙答应着“是。”
辛夷将佛珠都包在一块帕子里,递给天袖道:“只有这十几颗佛珠,不知还能串成一串么?你拿去,好好穿好再送来给我……等着做好春上的衣服一块送来吧。”
天袖知道辛夷素来谨慎,忙道了“是。”又和辛夷互相说了些过年的吉利话儿,看见侍婢端了药来,才去了。
“紫竹啊,这年让我过得很不放心啊。”贾后觑着紫竹的脸,手指轻叩着桌沿。紫竹忙俯身道,“皇后娘娘尽管吩咐吧。”
“哼。”贾后鼻孔中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扬手指着董猛道,“老东西,你和她讲吧,这天冷,本宫也懒得费神。”
董猛躬身道了声“是”,接着走上两步道,“紫竹姑姑,皇后娘娘是很放心你才让你在金墉城走动替皇后娘娘办差事。怎么,是这天冷了,姑姑做事也懒怠了?姑姑松懈了些倒也不打紧,可是累得皇后娘娘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不放心啊,这就是姑姑的不是了。依老奴看,姑姑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呢,一来也省得皇后娘娘误会了姑姑,这第二嘛也是让皇后娘娘放心。倘若姑姑早早地把差事给了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啊!”
紫竹朝着董猛欠了欠身,又向贾后道:“奴婢办事不力,请皇后娘娘责罚!奴婢到现在也自疑惑着,从年下就停止了给废太子的饮食,连日来莫说是一粒米,便是一口水也没有递进囚禁废太子的居室啊。门外呢,也有侍卫守候,这是错不了的。奴婢也是一日四五次地去看废太子,废太子总是神采奕奕,要么看书,要么抚琴。却是听说当时废太子还是太子时都没有如此精进,奴婢斗胆说了,请皇后娘娘恕罪,不若是天佑废太子,所以废太子近十日不吃不喝亦能活命?”
“放屁!”贾后“哐当”一声将一个瓷器摔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片。
董猛见贾后震怒,只好宽言道:“姑姑见多识广,太子既然被废,就没有天命这一说了。”
紫竹早已跪在地上,口中只是不断答应着“是”字而已。
天虽是冷得紧,可贾后宫中暖气升腾,紫竹反倒觉得被暖气蒸得手心发汗。但毕竟侍奉贾后多年,知晓贾后素日气性,倒也不甚慌乱。
贾后拿起滚烫的茶来,用帕子裹住杯壁放在手中,出了一会神道:“这年该过了,本宫想着遹儿吧,住在金墉城也未免太舒适了些。瞧瞧这阳春三月一到,在金墉城里又和这宫里有什么差别呢?这可不是软禁呢,一个妄图弑父的罪人哪配得上住金墉城呐……且把他关押到许昌去,再令一千名侍卫押送,本宫倒要看看了,这天命到底还管不管用了!”
董猛和紫竹都称道着“是。”贾后冷笑一声道,“紫竹先去吧,许昌那你可要先去安排妥当。董公公留着,其他人也去外面候着吧。”
不过片刻间,殿里的人都齐齐地退去。只剩下董猛躬身弯腰,贾后附在他耳边,秘密地说出一番话来。
董猛点头应承,贾后肃然道,“这事儿办妥了,我们便可暂时高枕无忧。若是没有办好,万一司马遹留得性命,本宫总担心他会东山再起。”
“奴才明白。只有浇透了灰,才不怕灰中还有火星子再烧起来了……”董猛笑了笑,兰花指轻捻,向贾后跪安了退下。贾后手一晃,杯中的水倾出几点,饶是衣衫厚,也被烫到,不由又心绪不佳起来。
只听着外面传进来孙秀送进来的年礼。贾后命人开了盒子看,无非就是两柄紫玉如意,两架水晶屏风,还有两枚如雀卵大小的明珠。小宦官拿起帖子给贾后看,贾后摆手道:“拿下去吧,都是那些祝福寿的话,听得腻了。你下去和他说,本宫知道他素日孝敬忠心,自然不会亏待他,请他回去好好过年,你去拿几匹尺头赏给他。”
小宦官答应着“是。”只听贾后又道,“王孙大臣们送来的礼,让董公公裁度着赐尺头、笔砚都可,公主嫔妃郡主,看着平素讨喜的,可赐步摇或累丝金冠。不论向日如何,这年总是要好好过的。”
“是,只看他们在年礼上费心多少,便可知他们对娘娘的忠心有多少呢。”小宦官逼着手,慢慢退下去。
贾后抬头朝他细看,忽道:“是你?不是让你在赵粲那侍候吗,怎么又回来了?”
“适才是赵太妃打发奴才送年礼来的,恰巧见着孙大人的年礼抬进来,见其他公公被董公公叫走了,就自作主张回话,娘娘恕罪啊!”小宦官听见贾后问他,便又赶忙抢上几步跪下了,心中却在为自己的回答而得意。
“好灵巧的人,本宫怎么舍得责罚你呢?以后可要当心,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该做的,便是十万火急之事,也不要去做。”
“是是是。”小宦官忙叩首道,“赵太妃打发奴才送年礼给娘娘,金簪、玉簪各十支,花钿、金钗各十个,取十全十美之意。另外还有白玉枕一对儿,白玉瓶儿一对儿,白玉镯子一对儿,说是请皇后娘娘不要嫌弃简薄才好,并问皇后娘娘的安。”
“好啊,你把孙秀给本宫的年礼,给赵粲去。我也懒得费心再想什么给她!”
“是。”小宦官叩了一个头道,“奴才日日在赵太妃宫里侍候,不见赵太妃有异动,和皇上也不近,和后宫其他妃嫔也不多说话,只是情面搪塞而已。大臣们也大多只有在节上才给她送些礼,礼物的厚薄自然不能和皇后娘娘比肩。当然,王公大臣也是凭着皇后娘娘与太妃相厚,若看太妃面子,怕是逢年过节也略显凄凉的,娘娘不妨去看看其他太妃娘娘便可知了。”
“眼睛盯紧些,礼物厚薄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有时候平时一点半滴的交情,也是了不得。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可要处处留意着。还有那个听雪,心思颇多,怕是赵粲还有所不如呢。”
“奴才知道了。”
贾后冷眼瞧着小宦官退去,心中暗想:“本宫想要让贾氏永世无虞,便挑了一匹马代步,是不是千里马,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只要它安安稳稳地能走路奔驰,本宫就能安心做事。若它初时神骏,到后来竟要拉本宫后腿,那本宫也只好将这马匹舍弃了。赵粲就好比这马匹,听雪就好比马鞍马蹄铁,本宫可要牢牢地牵好这根线……半路出家的和尚,有几个是好和尚呢?董猛啊,本宫可是最信任你的,你算是跟着本宫最长久的奴才了……”
董猛见贾后沉思,走进殿后也没有打扰贾后,只在一旁侍立,等到贾后回过神来,才清咳一声道,“事儿都妥当了,再过片刻皇上就要过来了。皇后娘娘想法子哄哄皇上,想必皇上能听得进去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贾后喝着参茶,习以为常地望着董猛退去,十六个宫女捧着盆、毛巾、镜靶等物事上来,将贾后引到偏殿屏风之后的一个浴池中替她洗浴更衣,最后梳妆打扮。更有六个宫女在寝宫内间铺设帐幔,高设红烛。
等掌灯之时,惠帝果然由数十个内监引着到贾后宫里来了。贾后满面堆笑地迎接出去,扶住惠帝的手道:“皇上万岁,恭贺新禧。”
惠帝也笑着道:“多时不见皇后笑了呢,看来有大喜事?”
“皇上英明,除去皇上身边居心叵测之人当然是大喜事啦。”贾后携着惠帝到内殿坐下,又满上一杯醇酒给惠帝道,“这第一杯,恭祝我大晋朝年年风调雨顺,国富民安。”
“好!”惠帝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贾后笑意融融地将酒盅拿过,又倒了一杯酒给惠帝:“这第二杯,希望皇上子嗣昌盛,不要因为遹儿之事徒添烦忧。”
“嗯。”惠帝点点头,接过酒盅一口喝完,将酒盅递给贾后。
贾后又斟了一杯道:“请皇上说说,欺君之罪如何处置,弑父之罪又该如何处置呢?”
惠帝拿过贾后手中酒杯,咂咂嘴道,“死罪!”随即一抹口角上的酒渍得意道,“这朕可知道呢!”
贾后道:“依皇上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朝不是有律法么?别问朕了……繁杂得很!”惠帝放下酒盅,似乎酒力不支,扑倒在了桌上,贾后泄气,这个皇帝心中终究不是很明白。但若是皇帝心中明白了,自己又未必能成得了今天的气候了。想到这里,贾后忙搀扶了惠帝往床上睡去了。
才开年,朝中并没有万象更新之气,反倒是阴雨连绵了很久,弄得整个洛阳城都湿哒哒的。这样的天气,也让大家都不好受:“什么时候出太阳呢?”“呸,你说太阳啊,我说太阴!”“我说,老兄们,在说什么,也不怕被割了舌头?”一个人背过手去,觑着这天色,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朝着铜驼街走去。那两个人到也硬气,朝那人的背影怪叫道:“在阿鼻地狱等着你勾了舌头去呢。我们自说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又有什么干系!”“是了,他原不懂的!”两人相顾大笑,到不防董猛踱到两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