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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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冬天,听雪奉主子的命令在武库纵火,焚毁了历代的宝物,供两百万人使用的武器亦化为灰烬。虽今年一直在敕造兵器,但连年来战争不断,是以武库里还是入不敷出。加之打造兵器需要大量银钱,三年前关中地区的饥荒和瘟疫、雍、秦两地的大旱,一年前五州的水灾,想必主子也听闻了。朝廷拨给粮款,只是到灾民手中的又有多少主子也是清楚的。”
“你能常在宫内外行走,知道武库具体之事。听雪自武库焚毁后再没有将武库之事禀告于我。既然三年前、一年前武器都是铸造不利,那中间那一年,想必也是能够铸造不少的吧?”
“据属下看来,孟将军攻打齐万年时,也是消耗了不少了。”
“去打探清楚吧。这一时半会万一不平静起来……我也是要提早打算的。”
“皇后娘娘精明得很,亏得主子早作打算,在来仪客栈前后挖下了地道,通着我在池塘边的小屋。”
“你去你现在的小屋里,厨房灶下是一条水道,向东通着丽仙门的池子,向南通往洛阳城外的护城河,向西通着石崇的金谷园,潮汛时节,几下里也是有网拦着的。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用。这也是我提早为你准备的后路。”
“谢主子。”
“潘岳、石崇和陆机等人都是贾家的党羽,你现在在宫中行走为皇后娘娘办事,必要时,也要和石崇、潘岳等慢慢攀上交情,我想,他们是很乐意的。只是少让皇后知道,毕竟皇后娘娘也不想太多人知道你为她要做什么事。”
“我知道了。”
“回去可要小心。你紫竹门这一个月的份例,我已派人送到来仪客栈,你用暗语取就是了。”
“是,紫竹告退。”
辛夷将理好的卷宗重又堆放到架子上,一手拉开最左边的一个抽屉,将里面放着的一个石盒按照周易的卦象倒转到坤卦,不一会,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像升起,又一个女子推开暗门走了进来。
“芙蕖,坐吧。”
“主子有事吩咐?”
“武库起火前,我便命你掌管了芙蕖苑,从各地都收购了不少打造兵器所用的原料,现在打造兵器的进度如何?”
“虽是材料充足,属下也命副掌苑秘密去采购原料,为的是遏制其他人私造兵器。只是私造兵器是违制的,进程也不敢太快,以免被外人发现。但若是和现在新造的武库相比,我们的兵器足以与他们抗衡。”
“芙蕖苑里可堆不下那么多兵器,你把造好的兵器放在哪里呢?”
“棺材里。”芙蕖道,“主子放心,那些棺材都放在隐秘之处,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晓。挑兵器的脚夫,芙蕖都打听得清楚都是万恶之人,每次都是灭口沉湖的。”
“好,即便如此,他们的家人都要好好接济。”
“是,主子每个月都会格外给芙蕖苑多些用度,芙蕖也知晓该怎么使用这笔银子。”
“难为你了。”
“主子言重了,芙蕖的命是主子给的,一切都听主子的。”
“我们一起出去吧,这里湿气重,骨子里受凉了可经不起。”辛夷携着芙蕖的手,从暗门走了出去,壁上的画又缓缓地落下,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红蓼。”辛夷轻唤道。
“主子。”红蓼快步走来,手中的碟子上是一捧刚从园里摘下的鲜花。
“这是芙蕖。”辛夷微笑着将芙蕖告诉给红蓼。
“她是芙蕖苑的掌苑。”红蓼冷声道,“主子实不该将她是谁告诉属下的,若每一个门都知其他门的消息,对主子是百害而无一利。”
辛夷脸色微微一变,“红蓼……”
“红蓼不该顶撞主子,说的却是实情。”红蓼面不改色,说话仍是一如既往地飞快。
“好,芙蕖你先去吧。”辛夷拿出一包银子给了芙蕖,红蓼低着头立在一旁,不去看辛夷给了她多少。
待得芙蕖去得远了,辛夷才说道:“的确是我的疏失……我起初认为各门若是相熟也好互相照应,却忘了里面也有这个漏洞。”
“我们各司其职,能照应的又有什么呢?但万一哪一个门有人背叛了主子,那多供出一分,主子也就危险一分。”
“是啊,你真是我的军师,我自认为面面俱到,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主子言重了,只是红蓼平日里都为主子收集情报,人情冷暖,如人饮水罢了。”
“各门有什么异动?”
“听雪最近在宫中很安静,这几天也该来向主子汇报什么了。主子留神些,成都王和河间王就要离开京里了,主子该打算的,也趁早些。”
“有时候,赶得早,也不如赶得巧啊。”
“主子说得是。这几日太阳好,我把这些花瓣去晒一晒,然后拿去给天袖馆制香囊。”
“幸而你机警,除了听雪和芙蕖,也没有人知晓你真的身份吧?”
“主子觉得芙蕖知道了吗?”
“好,你去吧。”辛夷舒了一口气,红蓼实在是一个再聪明不过的人,若一直有她在身边,何愁不成大事。
“姨娘,门上有人递了纸条说是给姨娘。我们看这纸条是进上的纸,想必来人有些来头,所以立刻将纸条送来了,递纸条的人还在门外站着等回话呢。”辛夷坞门上的一个门子上来将一张纸条递给辛夷,辛夷忙收回思绪接过纸条细看。
“京城一些事宜,还请辛老板周旋一二。”
“王爷自有信得过的人,辛夷可担当不起。周遭风景,婢子却乐得观赏。终有一日能与王爷把酒闲话。”辛夷踌躇了半晌,心知是司马颖相托京城之事,终于提笔回书。
“辛夷不愧是辛夷,谁做了她的主子,可是真真的了不起,本王若是能与她真心相交,以后也定有大用……”司马颖将辛夷回他的字条撕扯成碎屑迎风一撒进了护城河。车队迤逦着向邺城进发,惠帝和贾后站在城楼上,看着远行的车队,一个只觉壮观好玩,另一个似乎将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
五、心力难支绌,痴傻任由他
“皇后,我们去华林园去玩可好?”惠帝看着车队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黑点,也觉得无趣,不由双手攀在贾后肩上,开口向贾后央求。
“陛下要去,让小宦官们跟着去便是。一个破花园,整天逛着,也不知有什么好!”不知又有什么让贾后不悦,贾后推开惠帝,甩袖走下城楼,一众侍从纷纷跟上,只有三两个小宦官留下,和其他大臣面面相觑。
惠帝见着贾后离开,忽而拍手笑道:“想走便走,那朕也想走便走!”说罢,拉着身边的小宦官矮着身溜下城墙,大臣们刚要跟上,却见惠帝转头喝止道:“停住,你们就在这站着,不许跟着朕!”
“是。”那些大臣听惠帝忽然间一本正经的说话,心中忽然一宽,也站住了脚,在城楼上继续“目送”两位王爷的车驾。
“皇上圣明,臣等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在惠帝消失在城楼口的那一瞬,城上的尚书仆射裴頠高声道。
“等太阳落了吧。”惠帝忽而看看天,突然笑道。等裴頠等再要问时,惠帝早和小宦官们跑得无影无踪了。
“等太阳落……我看是快要下雨了……”裴頠和侍中贾模说道,“难不成,我们要淋着雨回去……”
“皇上是真的糊涂还是假的糊涂哟!”贾模咳了几声,扶住城墙低声道,“我也是不中用的了。你我虽是贾后的亲戚,也要防患于未然……毕竟牝鸡司晨的说法由来已久,天理循环,终究是……”
“贾大人说的是,在下定与贾大人一起匡扶朝纲,不致祸便罢。”裴頠怕贾模再说下去会被旁人听去,是以打断他的话。
“不致祸便罢……”贾模听了裴頠的话不禁老泪纵横,“是啊,行到此时才知晓全身而退也是千难万难的……”
天边乌云渐渐聚拢挡住了阳光,一场大雨顷刻而至。城头的大臣们个个以袖遮雨,逃窜至城楼中躲避。唯有贾模和裴頠在雨中伫立,任凭雨水将全身淋得湿透。
华林园中,惠帝让小宦官打着伞兴致盎然地闲逛着,园林中的各色鲜花已开出不少,只是有些已被雨水打得花瓣凋落。一时间,惠帝听见草丛中有蛤蟆呱呱地叫着,好奇心顿起,蹲下身来扒开草叶去寻觅那些蛤蟆。身后那些小宦官忙不迭地替惠帝提起衣摆,生怕地上水渍将惠帝的龙袍弄湿。
“你们说,它们这样叫,是为公还是为私呢?”惠帝不顾地上树枝的肮脏,随手捡起一根,去挑起一只在草叶底下乱叫的蛤蟆,将它翻了一个身,让蛤蟆四脚朝天,露出白色的肚皮。惠帝又拿起一根小小的树杈轻轻地戳着蛤蟆的肚皮,嬉笑道:“肚皮也是如此松软鼓胀,不知它有孕也无?”
小宦官们应和着笑道:“皇上说它有孕,它便有孕,皇上说无,它便无孕。”
“不好玩,为什么是朕说呢,难道朕的话是最有用的?”没有人敢应和惠帝,惠帝只好撇开树枝,站起身来,一抬脚将蛤蟆踹到草叶丛中。蛤蟆怪叫了一声,如获新生,跳了几下,便隐到更深的林中去了。
“到底它们叫是为公还是为私呢?”惠帝一边嘟囔着,一边将沾满泥泞的手往龙袍上擦,小宦官慌忙拿出手帕来替惠帝擦干净,才又往花园的另外几处逛去了。
沿着华林园中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惠帝手舞足蹈地又蹦又跳,慌得一众小宦官又是过去搀扶,又是将雨伞高举时刻不离惠帝的头顶,生怕一个疏失惠帝被雨淋了,或是摔了一跤,那样自己的小命可要不保了。是以惠帝乐在其中,一会采一朵花戴在小宦官的帽子下,一会拔一根草出来扯着一个小宦官说是要斗草。小宦官们诚惶诚恐地去“接受”惠帝的别出心裁,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妾谢氏陪皇上斗草如何?”花林间闪出一个人来,盈盈拜下,秾声低语道,“嫔妾参见皇上!”
“你是?……”惠帝吃了一惊,忙问身边的小宦官此人是谁。
小宦官们不顾自己全身湿透仍向那女子道:“奴才们给谢淑媛请安。”
“免了。”谢淑媛款款地走到惠帝跟前,“皇上都把臣妾忘了……”
“啊?什么……”惠帝开始抓耳挠腮起来,向着小宦官们嘟囔道,“什么忘不忘的,朕何时见过她了?”
“她是太子的母亲。”一个小宦官轻声告诉惠帝道。
“啊?太子不是喊皇后叫母后的么,按例还要天天给皇后请安……”惠帝很是不解,又转头问其他小宦官。
小宦官小心翼翼地笑答:“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嫡母,淑媛是太子殿下的生母。”
“淑媛是几品的官啊?朕怎么一点都不知……比淑媛大的是什么?”惠帝一边问着,一边只是四下里寻觅斗草的草枝。
“比淑媛大的是妃,就像淑妃就比淑媛大。”一个小宦官应承道。
“那就让她大一点吧,就让她做淑妃,她是太子的生母,朕怎么现在才知道……还是朕忘了呢?”惠帝又拔了几根草道,尽数塞到谢淑妃手上笑嘻嘻地说道,“喏,你陪朕斗草吧!”
“谢皇上!”谢淑妃顿时喜上眉梢,不理地上鹅卵石坚硬路面潮湿,便跪在地上,向惠帝三叩首。小宦官忙将谢淑妃扶起,引着惠帝和谢淑妃去了华林园的亭子中斗草去了。谢淑妃也知晓个中关节,玩十次倒有九次故意输给惠帝,让惠帝开怀不已。
哪料到惠帝刚踏进皇后的宫门,就见贾后掷了一个软靠枕来。惠帝急忙矮身避过,嘿然笑着跑到贾后身边道:“好玩,看朕每次都能躲过!”
只是那些跟着惠帝的小宦官们吓得跟什么似的,统统跪在殿外,连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今儿是哪几个跟着皇上去华林园的啊?”贾后阴鸷的声音慌得大殿内外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惠帝慢悠悠地坐下,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是……奴才们……”贾后话音刚落,跪在外面的小宦官们忙忙地爬进来,心知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了。
“谢淑媛那贱婢又是谁引进华林园的?”这句话从贾后的口中缓缓地说出,却让整个大殿里的人都觉得阴森可怖。
“奴才们真不知道啊!”那些小宦官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行动上丝毫没有怠慢,一连在地上“咚咚咚”地叩了十几个响头,方说道,“请皇后娘娘明鉴!”
“不说是吧?”贾后冷笑着,忽地夺过惠帝手中的茶碗向小宦官们扔去。只听“嘭”地一声闷响,随后便是茶碗落地碎裂的声音。那个被茶碗砸中的小宦官也不敢吱声,至于身边两个被滚水溅到的小宦官更是如木桩般跪在那里,身体不敢有一丝摇晃。
“好了,都起来吧。”贾后似乎看见有人对她心存畏惧便无比地舒心,此时脸上的怒色才稍稍平息。
那几个小宦官才想站起来,却听贾后尖锐道,“贼奴才说错话的,也敢站起来?”
小宦官们似乎又受到了晴天霹雳,立刻又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起来半寸。惠帝坐在贾后旁边也是吓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