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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乌纱-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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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段四十 中兴
    二月二十三日,皇极殿御门外面的空地上的情景依然如故,无非是一大群的官员等待太监传旨取消早朝。wWW。张嫣垂帘听政,不过她并不参与日常朝会,只是偶尔召见一些比较重要的大臣咨询政务而已。
    朝阳将露水的湿?润渐渐蒸干了,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是张问却觉得阴风惨惨,或许是强烈的阳光晒得人头晕、产生了错觉。
    从众官平静的表情看得出来,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新政的事儿,顾秉镰、朱燮元等大员并未将机密泄漏出去。
    就在这时,王体乾从角门边上走到了台阶上,大伙一看传旨的是司礼监掌印,立刻意识上宫里要说什么具体事情了。而张问,自然知道王体乾要传什么圣旨,他突然觉得很紧张,面对这样的大事、心里也没底的大事,不得不让人紧张啊。
    王体乾用庄重的神情环视了御门前的百官,不紧不慢地展开一道黄绢,深吸了口气,尽量大声地喊道:“皇上圣旨、太后娘娘懿旨”
    很快,御门前就一片哗然。在念圣旨的时候乱说话,实属罕见,因为有抗旨的嫌疑、是杀头的大罪。
    圣旨刚一念完,许多官员就围住了张问,“这样大的事,下官等怎么从未听闻,张阁老,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张阁老,新政在御门昭告天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汗水顺着张问的额头、从眼角流进来眼睛里,咸咸的腌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加上强烈的阳光在眼前闪晃,他头晕脑胀。
    张问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站到第一层台阶上,看着百官。无数的眼睛看着他,议论之声渐渐安静了下来。朝廷的官员经过清理整合,有资格上朝的这些人中间,绝大部分是张问一党的人。
    “中兴新政,是我提出来的”张问缓缓地说道,“经过内阁大臣、部堂堂官商议,这才昭告天下。我知道,很多人的利益会蒙受损失”
    蒙受损失的人并不是文官们,而是权贵及地方缙绅。因为颁布新政的政策对文官的利益有所保障,比如部分地方税赋由地方官支配、部分陋规的合法化、国库补贴等等,给官员增加的收入足可以弥补因缴纳土地税带来的损失,新政给他们带去的好处远远多于损失。
    但是,缙绅对舆情影响很大,官员们最大的担心不是自己得到了多少实际好处,而是要面对舆情包括亲朋好友的压力。
    人群里有官员喊道:“张阁老,仁政才是正途啊,新政会被人说成横征暴敛!”“按地价税收,收成不好之时,朝廷岂不就是强取豪夺?”
    张问用袖子揩了下眼睛,喊道,“诏书已告天下,覆水难收,愿诸位同僚以国家为重!都散了吧,回去各司其职。”
    很显然大部分人都对新政没有好感。
    张问离开了御门,回到内阁值房,一面知会司礼监掌印王体乾选拔太监前往各地组建“税厂”,一面又下达了政令:革新京察与外察,今后官员升迁的标准改变为对新政的执行程度。
    新政突然颁布之后,人心浮动随处可见,各大衙门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张问的夫人张盈亲自给张问送来了一件软甲,要他穿在里面。
    这些细节,让张问意识到了危险。刺杀阁臣的事似乎很不可思议、好像不可能发生,但是张问知道,这种事绝不是没有可能。像唐朝宪宗时期,因为朝廷想要打击藩镇,动摇地方实权者的利益,结果宰相武元衡在长安被当街刺杀!
    内阁值房外的树木发出了新嫩的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张问的心也在不安中飘摇。如果自己被刺杀了,朝廷会不会像唐宪宗时那样,大臣们都不敢上朝了?
    张问很快想到了西大营,这是一支自己控制的武力。在这种时候,他再次感受到,当初把组建军队作为布局的第一步,是十分明智的。
    “来人,备轿。”张问对值房外面喊道。
    在玄衣卫、锦衣卫众多侍卫的护卫下,张问离开了内阁,径直前往德胜门,他想看看手里的这支武装。他登上德胜门的城楼后,西官厅下达了命令,让正在校场训练的西大营全军到德胜门下集结。
    “咔咔咔”整齐的脚步声渐渐在城楼下巨响,犹如钟鼓之乐,非常有节奏感。张问的眼睛顿时一亮,极目望去,只见各营官兵衣甲划一、阵型严谨,数万步骑犹如钢铁洪流一般汇到德胜门下。
    眼前的情形让张问有些震惊,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军纪如此整肃的军队。而且动员能力之快,实属罕见,张问刚到德胜门的时候,西大营还在校场分散训练,不足两刻功夫,各营已经组成了队形,有条不紊地开进到德胜门前集结了。
    在春日的明媚中,军队散发出的阳刚之气,顿时洗刷掉了张问心头的大部分阴影。清风徐徐,张问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在城头,满怀激动地看着城下的洪流。
    这时黄仁直、沈敬,还有章照、叶青成、穆小青等一干将帅从石梯上走上了城头,向张问执礼。张问指着城下的军队,欣慰地说道:“你们不负我的托付,将西大营带得很好。”
    章照仰起头,毫无谦虚之色,得意地说道:“末将每日都向将士说明大人的远大理想、民族大义、国家重任。兄弟们只敬重大人一人,在任何时候,无论刀山火海,只要大人一声令下,西大营全军六万五千一百二十一人,必定前仆后继血战到底!”
    “好,好。”张问心下高兴起来,心道章照到底是举人,做起事情来的确比普通武夫要有心思得多。
    张问又说道:“中兴新政的事儿,你们也听说了。不出所料,我恐怕要被人骂成秦桧那样的奸臣。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懂的。”
    叶青成听罢对张问拱了拱手,走到城头上,对城下的无数将士大喊道:“中兴新政是什么?一句话,是减轻百姓负担、去收那些地主老爷的税!吃香喝辣的老爷们不同意了,要反对我们大人,怎么办?”
    底下一阵闹腾,将士把手里的兵器在地面上跺得震天响,也听不清各自在喊些什么,隐约中有“灭他?娘的”“挡我者死”之类的骂声。
    叶青成也是秀才出身,不仅有一身好剑法,文章也写得不错,受张问影响,他的煽动能力也不是浪得虚名。而且长期身在军营,说话倒也直接,新政的内容十分复杂,他一句话就说清楚了:要收那些地主老爷的税。
    叶青成又喊道:“咱们手里的兵器,是为了保护父老乡亲!咱们手里的兵器,是为了捍卫族人的尊严,恢复祖先的荣光,是汉家征伐蛮夷的利剑!”
    众将士纷纷高喊道:“荡平辽东!”“为战死的兄弟报仇!”
    张问站在高处,举起右手,长身而立,众军渐渐安静下来。他朗声说道:“大明内忧外患,举步维艰,长此以往,我们就会像辽东的汉人那样,沦为奴才!”
    “汉家五千年基业,绝不能断送在我们手里。唯有强盛,才能让全族生存!唯有用手里的剑,才能得到尊严!”
    此时已经群情激愤,众军嗷嗷直叫,喊声响彻天地,“中兴!中兴”一些人喊着这个有特别意义的年号,很快让大伙都加入到这种节奏感中来,又用兵器跺地来配乐,“咔咔”的巨响逐渐整齐,声势十分壮大。
    在呐喊声中,张问的底气渐渐地充实起来。!~!
    ..
段四一 纷纷
    明廷颁布“中兴新政”、并昭告天下,又广派中官、文职官吏前往各地,组建税厂;招募乡勇团练“税军”,一副强硬的姿态。WWw。一时天下哗然,舆情纷纷。缙绅士人,都指责张问一党横征暴敛、为了权势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中兴元年的春天,是谣言并起、人心浮动。
    国内的福王等势力积极拉拢地方豪强的私人武装,又依靠强大的财力、招募壮丁组建军队,明目张胆、狂妄之至;而关外的女真人也是蠢蠢欲动。明廷笼罩在阴风慘雨之中,情况十分不妙。
    中兴元年的春天,辽东因去岁干旱、储存不足,当此青黄不接之时,粮草不济、经济困难。各旗的亲王贝勒纷纷上书英明汗代善出兵入关抢劫。
    代善在大政殿召集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商议对明朝的战争问题。诸亲王态度一致,认为对明朝的战争机会来了。
    爱新觉罗?阿拜是努尔哈赤的第三子,刚刚就任任吏部承政的官职。因为金国的六部是刚刚才建立的,大汗代善听取了汉人范忠孝的建议,仿照明朝的制度建立了内阁六部的行政制度。阿拜从队列里站了出来,说道:“启禀英明汗,据可靠消息,明朝颁布新政以来,内部暗流涌动,有藩王要造反,明廷的主力都要用来防范国内,此时入关绝对安全,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咱们抢掠而去,这样的机会,不出兵还要等什么时候呢?”
    众亲王扬着手臂,纷纷附议,只等代善一声令下,即率铁骑入关抢劫。
    就在这时,范忠孝从大臣的队列后边站了出来,跪倒在地:“英明汗明鉴,奴才以为进攻明朝的时机未到。”
    亲王们议政,都是站着就开始说话,范忠孝却懂得规矩,因为他是奴才,所以只能跪着说话。其实一个汉人能够站在大政殿上参与讨论军国大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范忠孝上殿议政,是代善亲自同意的,因为上次范忠孝提出的对汉政策之后,代善一试非常有效果,叛乱和反抗明显减少了。所以代善对范忠孝的态度变化很大,认为他是一个有见识有谋略的人。
    此时满人都想打,偏偏这汉人要和众人对着干,说不打,马上就遭来一顿反对,更有甚者对范忠孝毫无忌惮地进行了辱骂。一个汉人,在满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骂他是狗也好猫也罢,骂了便骂了。
    还好代善对范忠孝的想法很有兴趣,他制止了众人的喧哗,但并没有责备大家,连代善也认为骂骂汉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代善说道:“既然是议政,总得让人说话。范忠孝,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在此时攻击明朝?”
    范忠孝道:“回英明汗,奴才并不是反对攻击明朝,而是反对入关。明朝颁布新政以后,依奴才看来,必定会有内战,等他们内战之时、找准机会入关,我们就有望夺取京师、一战定鼎天下!所以奴才谏言,英明汗还是再等等。对明朝用兵,可以先打大凌河、锦州、松山等地,因为明朝自以为有辽西重镇、山海关壁垒,可以高枕无忧,和京师的安危比起来,他们对大凌河一带的战事不会太过重视。”
    代善听到“夺取京师”时,已然有了极大的兴趣,他对京师的紫禁城充满了爱。他忍不住问道:“你认为明朝必定会有内战?”
    范忠孝毫不犹豫地说道:“奴才敢断言,必定有内战!张问此人颁布的新政,奴才仔细看过,奴才觉得此人胆大妄为、行事诡异,简直不可理喻。这样的政策,在奴才看来简直愚蠢透顶,颁布出来后、天下大乱都有可能,不发生内战就真的很奇怪了”
    “哈哈!”代善爽朗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瞧瞧他们那个新政。”
    范忠孝道:“等到明朝各地叛乱四起,九边军队、朝廷精锐必须面对叛军之时,我们再从蒙古叩关,与内地叛军首尾夹击明军,明朝亡国就在眼前又或者京师被叛军攻破,山海关的张问党羽无处可依,我们再晓以生死厉害关系,劝降边军,那时天下已在英明汗鼓掌之间也。”
    
    在洛阳,福王朱常洵和郑贵妃也在积极地筹备,他们联络地方官吏将帅,收买豪强。时河南有小股山寨绿林拦路干些拦路抢劫的事儿,朱常洵便说有起义军威胁洛阳,以此为借口招募勇士组织军团要保护福王府。
    大势显而易见,起兵势在必行。福王询问皦生光关于起兵时机,皦生光说道:“待天下感受到切肤之痛!”
    皦生光的功名只是个秀才,但他是朱常洵最重要的幕僚,也是郑贵妃和福王最亲信的谋士。早在万历朝“妖书案”的时候,他就参与其中,为郑贵妃夺权出谋划策。
    朱常洵谦虚地问道:“请先生明言,何为切肤之痛?”
    皦生光欠了欠身子,更靠近朱常洵一些,虽然这里没有外人,皦生光仍然压低声音道:“新政颁布,天下舆情哗然,但是大伙儿只是嘴上不服。待税厂实地征收税银之时,大伙儿被逼着从腰包里掏银子,此中肉疼渐渐地,这种天下愤怒的氛围才会逐渐成熟。特别是江浙一带,地价极高,而新政的税赋是按照地价比例来税收,在江南,一年的地租绝对比不上地价的税收比例;在地价没有降下来之前,大地主、缙绅、富户岂不是要变卖庄田家产才能交税?这样的事儿就像在人家身上剜肉;就像干柴上浇上了桐油,一触即燃!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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