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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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张嫣皱眉道,“起驾,去内阁衙门。”
张嫣初步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很多时候简直可以为所欲为,比如现在,她想去哪就去哪,没人有权力拦她。
她坐着御辇到达内阁衙门时,里面的皂隶吏员急忙开大门跪迎。
“皇后娘娘驾到”吏员高声喊了一句。
不多一会,就见张问和王体乾从里边小跑了出来,拜道在石板上迎接皇后张嫣。张嫣看了一眼王体乾,说道:“王体乾,你倒是跑得勤啊。”
王体乾叩头道:“回娘娘,奴婢正和张阁老商议一些国事。”这时候的王体乾倒是毫不避嫌,什么内外臣勾结的忌讳在皇帝昏迷不醒之后已经不存在了。王体乾勾结张问?张问不就是皇后的亲戚吗,王体乾还忌讳啥呢。
“你们都起来吧。”
张问委婉地劝道:“娘娘,夜深了,您这时候还出后宫,诸多不便。”
张嫣不依,低声说道:“我害怕。”其实王体乾投过来之后,张嫣的心腹也回到了身边,她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如果有危险,都是来自外面的。但是她就是说怕,借此和张问多呆一会而已。
果然张问被她那句话触动了心弦,便不多劝。他们将皇后迎接到内阁办公大楼上面的一间大厅里面,这里原本是内阁迎接皇帝的地方。
张嫣坐到了北面上位的软塌上,说道:“你们都坐下说话吧刚才你们在商量些什么?”
“这”王体乾看了一眼张嫣身边的太监和宫女。
张嫣会意,屏退左右。这时王体乾才说道:“禀皇后娘娘,今天宣读遗诏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官反对,已经被治罪以儆效尤但是心里面包藏祸心的人,绝不止他一个人。”
“你们要对付信王?”张嫣心里一冷,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参与擅改遗诏,已经觉得对不起夫家了,现在还要杀害皇室?她的脸色惨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王体乾道:“信王身边那帮人,肯定会怂恿信王煽动官民谋反!他们在想方设计地要把信王从京师弄出去,不是心怀叵测是什么?”
张嫣怔怔道:“可是王爷不能离开驻地,信王府在京师,他没有权力离开京师张问,你怎么看?”她期待地看着张问,她希望张问不要这样冷漠,多少顾及一下朱家的血脉。
张问沉声道:“东厂锦衣卫自然会加派人手监视信王,他出不了京师。但是,我们不能害他,这一点我和王公公产生了分歧,刚才咱们商量的就是这事儿。”
张嫣松了一口气,觉得还是张问知情知礼。
张问又说道:“其实信王在哪里都是一样,具体办事儿的人根本就不是信王,信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干什么事?他不过就是一个名号而已。就是杀了信王,还有其他王爷。所以我不主张害他,这样反而会失人心,给天下一个篡权的嫌疑。我不仅不主张害他,而且主张在新皇登基之后、就让信王前往封地。”
王体乾皱眉道:“张阁老,咱们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信王那帮人的反心已露,让他离开京师去封地,不是明摆着让他们谋反吗?”
“王公公,就算没有信王。总会有人认为新皇太小、遗诏有诈,而心存异心!我认为,国家大事,要真正成功,都需要流血!”张问冷冷地说道,“只有付出了血的代价,它才稳靠、踏实!”
张嫣怔怔地看着张问道:“你是说我们今天下的这份遗诏,会引发战争,会死很多人?”
张问仰起头,看着棂窗外面那惨白的月色,脸上的表情就如月光一般冷清,他的脸很坚毅甚至让人感觉冷血,他冷冷地说道:“对,会死很多人,会流很多血。但是你们要相信,流血之后,会更加太平,更加稳靠。”张问陷入对自己政治理想的想象中,又喃喃地说道:“还会流血的”
“我们我们杀那么多人,为了什么?”张嫣毕竟在心底保留着一些善良,当她意识到因为自己会造成许多悲剧时,她不由得心悸了,她呆呆地看着张问的脸,“为什么要杀人?”
张问神情恍惚,怔怔地说道:“许多年了,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也想找到一条春风一般温和的道路但是,这种道路是不存在的!人们有了好处就想得到更多的好处。,只有在尸体上建立新政、只有在杀戮中推行革新!”
他的神情一冷,看着张嫣的眼睛道:“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我们会杀许多同族的人,但是我们拯救的是整个汉家整个大明的灵魂!”张问沉迷在自己的理想之中,他有些激动了,说出了有谋逆嫌疑的话:“如果大明是我作主,我绝不容许地主吃肉、百姓食子的事发生,如果是我作主、绝不容许蛮夷小邦叫嚣猖狂,绝不容许丧师辱国的事再发生!”
张问说到激动之处,一拂长袖,霎时露出一股子王八之气。张嫣是个女人,她不仅没觉得压力,反而非常迷恋这样的男子,。强势的姿态给她安全感,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不再有哀怨,不再有伤感,不再有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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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十 沏茶
新皇朱慈炅登基那天,本来风和日丽,大典正在进行的时候却突然下起来暴雨。夏天的暴雨来得快,站在宫殿外面的许多人都被淋了个透湿,在大雨中悄悄地怨声载道。皇后张嫣和新皇的生母任贵妃被册封为两宫太后,遵遗诏,内事以张嫣为尊,所以张嫣住进了乾清宫。
朱由校人事不醒,经御医诊断无法救醒,被安置在南宫做了太上皇。南宫就是洪庆宫,在紫禁城的东南角,内阁大堂的东边,静静的玉河之畔。这里曾经住过英宗这个大明历史上御驾亲征的皇帝,将京营精英全部败光,全军覆没之后自己被蒙古人活捉了,后来又被放回来。但是紫禁城那龙椅上已经坐着他弟弟的屁股了,英宗只好住到南宫当了好一段时间太上皇。
皇权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更替完毕,但是这里边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依然存在,不服的大有人在,不过在太后、内阁实权大臣、司礼监掌印的联手下,京师里暂时没人敢轻举妄动胡乱说话。那晚在乾清宫宣读遗诏,已经有人身首异处做了榜样。
太上皇没死,自然就没有国丧这回事,京师各衙门各机构运转恢复了正常。
张问的夫人张盈听说了张嫣曾经被任贵妃挟制,差点没丢命,迅速作出了布置。在姐姐的劝说下,在宫里借太后张嫣曾经被挟制之事,张嫣下旨成立了“玄衣卫”,衙门就设在乾清宫旁边的一个偏殿里,玄衣卫在宫中的在编人员全部是会武功的女子,身作青色衣服,面带纱巾,故称作“玄衣卫”,专门负责太后的安全。
实际上玄衣卫早就有了,以前是一个江湖门派、张盈的秘密情报机关,现在总舵搬进了紫禁城,以懿旨的形式确定了合法地位。
无论太后走到哪里,随从里边必有一个玄衣女子护卫。
张盈在乾清宫中劝说妹妹把曾经挟制她的太监宫女、还有任贵妃的心腹全部处死。张嫣心存善念,说道:“他们不过是听命于任贵妃,并不是他们的本意,杀伐过多并非好事,留下他们的性命、略加惩处就行了。”
张盈冷冷说道:“妹妹,这么多年,你还是那样心软。在宫里,你要是心软,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太监宫女竟敢对你动手,这都什么胆子?必须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张盈压低声音道,“还有那个王体乾,妹妹得时不时敲打敲打一下,别让他以后日益骄横、搞不清楚谁是主谁是奴。”
张嫣在御座前面踱了几步,脸上神色一冷,说道:“那就依姐姐所言,让他们明白上下尊卑!来人!”
乾清宫执事牌子李朝钦走进暖阁,伏倒在地叩首道:“娘娘有何吩咐?”
李朝钦三十来岁,身材偏瘦,颧骨很高,最有意思的是他的眼睛,狭长的眼睛常常眯着,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好像在对着你笑一般。
张嫣轻轻甩了一下长袖,说道:“任贵妃身边那几个奴婢被关在什么地方?你去把他们处置了。”
李朝钦的身子伏得更低,忙问道:“请娘娘明示,奴婢该如何处置?”
张嫣冷冷道:“以下犯上,你不知道怎么处置吗?”
“是,是,奴婢愚钝,奴婢谨遵懿旨。”李朝钦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弯着腰向门外倒退。
“李朝钦。”张嫣又喊了一声。
“奴婢在。”
张嫣顿了顿,说道:“你多大年纪了?”
李朝钦摸不着头脑,只得躬身道:“奴婢虚岁三十。”
张嫣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只要对我忠心,以后让你去司礼监。”
李朝钦听罢吓了一大跳,心肝立刻提了起来。他是王体乾的手下,每当看到王体乾在宫中坐轿时他也羡慕,但是王体乾对手下也还不错,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取代王体乾,但是太后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原来高位离自己那么近,不过就是太后的一句话而已他又有些害怕,害怕王体乾知道自己在太后面前邀宠,不过左右一想,太后先问自己的岁数,大概是要等王体乾太老之后再提拔吧?这么一想,李朝钦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王体乾之后,有资格到司礼监掌大权的太监可不只李朝钦一个人,李朝钦听着太后的话头,立刻意识到这是机会,当即就跪倒在地,情真意切地诅咒发誓道:“太后是奴婢们的大靠山,奴婢心里面只有太后娘娘一个人”
张嫣笑道:“说得那么腻味”她突然把面前跪的这个人幻想成张问,心里面立刻流过一丝暖流。
“奴婢该死,奴婢嘴笨,奴婢是想说心里边只想着太后娘娘一个人”李朝钦紧张地说道。
“呵呵”张嫣身边的张盈也忍不住被逗乐了。
一瞬间的迷离,张嫣马上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太监李朝钦,她收住笑容,说道:“张阁老现在在做什么?”
李朝钦道:“张阁老今天宴请了京营的将官,这会儿可能还在喝酒。”
“哦”张嫣点点头道,“你下去办我交代你的事儿吧。”
“是,奴婢告退。”
李朝钦下去之后,张盈笑道:“妹妹刚才做得不错,御下就该这样。”她收住笑容,又叹了一声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妹妹已经变得不是以前那个凡事都要我操心挂心的女孩儿了”
两人的姐妹感情可不是一朝一夕的感情,张嫣在张盈的面前毫无太后的架子,她亲自为姐姐沏了一杯茶,端道她的面前,说道:“姐姐,我可不是小女孩了,你别什么事儿都操心。我劝你一句吧,为什么不呆在家里每天他回来了,为他沏一杯热茶,不是很好吗”
张嫣的大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水,做太后虽然高高在上,其实在她的心里,有另一种温暖才是她想要的但是,有所得就有所失,她知道这一生,是不能体会那种温暖了。
“每天能为相公沏一壶茶,妾身就心满意足了。”绣姑捧着一杯热茶到张问的面前。
张问刚刚从酒宴上回来,满身的酒气,他宴请了京营里的将帅、文官、中官,以此拉近关系予以笼络,特别是神机营游击将军周遇吉,因为原本就和张问有过硬的交情,张问对周遇吉尤其重视。京师很平静,但是张问心里并不平静,记得张问小时候遇到个一个老丈,老丈说:阳光下隐藏着暴风雨。
这时绣姑的话让他心里一暖,她伸手拉住绣姑的小手,要去抱她。绣姑却像泥鳅一般从她手里滑走了,她笑道:“相公一身都是酒气,脏兮兮的,妾身为相公准备了热水,先沐浴,把官服换下来,妾身为你洗干净等相公沐浴之后,妾身再”绣姑说着说着脸上一红。
一大桶温暖的水,张问脱光了衣服泡在里面,蒸得浑身十分舒坦,本来喝得头昏脑胀,渐渐地也好受些了。绣姑拿了根凳子,坐在木桶旁边,给他捏肩膀搓背。
张问把脑袋靠在木桶边缘上,闭着眼睛,两人默默地呆在这屋子里,水面上升起悠闲的白烟。张问突然喃喃地说道:“明天就得赶紧叫兵部下调令,让温州大营和福建大营韩阿妹、穆小青率军北上京师。”
“相公”绣姑嘟起嘴说道,“回家了就不要再想朝廷里的事儿了嘛,别累坏了。”
张问的注意被绣姑这一句娇憨的声音分散,他的鼻子闻到一股体香是体香,不是水里的,张问不太喜欢沐浴加一些花瓣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水里不可能有香味。绣姑因为出身关系,不太会用胭脂水粉,但是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让张问很是迷恋。
他睁开眼睛,回过头看着绣姑,只见她的鹅蛋型俏脸十分水灵,带着江南女子的味道,青丝在水汽蒸汽,几缕发丝沾在唇边,十分柔媚。张问的目光下移,移到绣姑的胸脯上,她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