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姑娘-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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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晌午饭送到这里来罢,去告诉奶妈先带小钱去睡午觉,不必等我过去了。”梅方平对小婢吩咐完,默不作声地看着阿植将方才换衣服时拿出来的蓝皮账册重新塞进怀里,淡淡道,“先坐罢。”
阿植看着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漆奁,从里头取出一个平安符来,又从一个带锁的匣子里拿出一块玉佩,压了压唇角走了过来。
她将玉佩交到阿植手里,慢慢道:“这是那时你同聿之订娃娃亲时,曹家给的信物。出嫁前母亲让我代为保管,后来也忘了拿回去。现如今,我将它还给你。”她顿了顿,看着放在阿植手心里那块玉佩道:“生辰八字,都刻在了背面。”
阿植没有将玉佩翻过来,她低头看着,看了好久好久,梅方平又将一枚平安符放到了她手中。
她轻叹了一声,同阿植道:“这是中秋的时候去南香山祈福,雁来求的。他虽什么都没有说,便将它随手放在书房了。可这生辰八字明摆着是替你在求,一道收下罢。”
阿植看着手上那一翠一红,微微有些愣神,良久才问道:“梅小姐果真一早就知道我身世吗?”
“当年你父亲并未将此当做秘密,可自从孝明三年出了事后,一干人等便讳莫如深,没人再提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搭上了阿植的肩膀,“我想,该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你如今自己已能做决断了,但我仍希望你记得,在津州,在曹家的这十几年,你并不是孤立无援的。若是有一天你去了随国,不要记恨津州的任何人……”
阿植心里塌下去一块,她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和平安符,神色更黯了。
小婢将饭菜送进来,梅方平留她吃饭,可阿植却木然回道:“不了,我还赶着回去。”她转过身去,闷着头就往外走了。梅方平晓得她的倔脾气,也不继续追上去,只喊了一个小厮偷偷跟着,嘱咐了几句。
她担心阿植会想不开,做些不理智的事。可阿植却一路走到了郊外的曹家祖坟,在曹允的墓前重重磕了几个头,翻开了玉佩背面,上头刻着的生辰,让她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彻底破灭了。想起管仪询问她生辰时意味不明的神色,想起容夫人让她一道参加管仪泽越庆生宴会的用意……原来旁人清清楚楚看着她过着假生辰,唯独她自己不知道真正的生辰是哪一天。
她抹了抹眼泪,将玉佩和平安符收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许久以来一直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这样清清楚楚摆在眼前时,原来既不会开心,也不会释怀。她想,为何在被瞒着的时候不开心,如今知道了,心里却依旧沉重……
候潮门外的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声音萧索,像是哭声。许是秋天了,水位低了下去,一眼望去尽是空茫。阿植回想起许多事,觉得这世界万事万物,皆不过如此。很多故事,便随着这江水一路奔流,最终也不知到了哪里。十七岁生命的局限便是,身处困局,烦恼,却走不出去。她想,自己大概还没有那个能耐。可有些事,却也不是自己情愿要往前走的,背后稍稍被人一推,一时站不稳,便会跌跌撞撞走出去好几步。
可见每件事的走向既微妙又有些不受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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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一路走回来,腿脚都麻了,天色才慢吞吞地黑下去。先前的一些想法如今看来有些可笑,回到京城时她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走到了梅聿之的住处。
她定了定神,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宅子里静悄悄的,几盏灯笼挂在廊下亮着昏昧的光。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卧房,推门走了进去,又掩上了门。
然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却听得后面传来一声淡淡的“曹小姐”。
阿植瞬时神经紧绷,支吾道:“我……我太想念烤红薯了,想着天色晚了应当有人在外头摆摊子,便出去瞧了瞧……没想到今天天冷,都没人出摊子。”
“恩。”这一声回应淡淡的,尾音却有些长,似乎是漫不经心一样,便再没了言语。
“哗啦”一声,是黑暗中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阿植转过身去,隐隐约约看到梅聿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咽了下口水说:“还是、先点灯罢。”
这种看不清对方表情的境况,竟让她心虚了。
虽然夜盲,她却能察觉到梅聿之靠她很近,温热的气息似乎就在眼前。
梅聿之淡淡同她说:“往后若是想吃烤红薯,我替你带回来或是让府里的厨子烤便是了,用不着你去费这样的工夫。”
这话说得不急不忙,语气稀松平常,阿植缓了口气。她猛地点点头,梅聿之却忽地捧住她的脑袋,不落痕迹地轻叹了一声:“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呢……是太想穿新衣服故而去裁缝铺子了么?”他顿了顿,继续慢慢说道:“可这裁缝手艺似乎不大好,穿在你身上不是很合身呢……”
阿植蓦地一惊,这才想起身上穿着的是梅方平拿给她换的衣服,假作镇定地回应道:“是那裁缝说得过几日才能取到新衣裳,我瞧着这一件样子颇好,他便先借一件成衣给我穿,故而有些不大合身……”
他的手仍旧稳稳停留在她双颊上,温暖干燥的触感甚至让阿植有些贪恋。似是相信了她这番鬼扯,他竟松开手,只重重叹出一口气,说道:“你也累了,先歇着罢。明天三更天我便走了,连着是两晚的值宿,怕是很久不能回来。先同你道个别,你明天早上睡个懒觉罢,不必早起了。上回从翰林院借回来一些书,我放在书房了,你若是觉得无趣了,便去翻翻。不要四处乱跑,安分地在这里养一养身子罢。”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阿植觉得有些异样,却依旧捕捉不到他的神色。在黑夜中,她一点优势都没有。旁人看得清她,她却未必看得清旁人。
梅聿之忽地将她揽进怀里,过了许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放开她,径自走了出去。
阿植倏地觉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重新被关上的门微微愣了一愣。黑暗中她的呼吸声尤其明显,饥饿和寒冷一道袭来,她只好缩进了被子里。说谎话这样的事,她大约还需要再修炼修炼,否则表现得太过拙劣,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阿植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三更天的时候她爬起来,坐在床边暗自摩挲着胸口挂着的玉佩,等了好久,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小厮低声交谈的声音,在这一片黑暗里,分外清晰。
她听得一声“小声一些,让曹小姐好好睡一觉”,便又听见脚步声,再一会儿,大门便被关上了。这一切声音在天还未醒前,细小得像是可以落进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她觉得自己有时候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梦里梦到了自己做梦,然后以为自己醒了,其实还在梦中。因没有睡好头有些晕,心跳得有些快,站起来头重脚轻,轻飘飘的。
外面还是漆黑寒冷的夜,在夜幕这一柄巨伞笼罩下,多少觉得这人世还是安稳的,像睡眠时那些缓和平静的呼吸声。
阿植点了灯,弯下腰从床底拖出包袱来,将一些细碎的物件一一放好,最后揪起四个角,狠狠打了几个死结。她动作利索地做完这一切,吹灭床头的灯,重新钻进被窝里。睡罢,睡一个懒觉,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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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人人自危无暇顾 。。。
宅子里突然多了好些人,连往常都没人看着的后门也有人一步不离地盯着。阿植四下转了转,才晓得梅聿之这分明是起了疑心,不打算让她溜出去。然她不知道,不仅是她出不去,就连姚金枝提着吃的来看她,看门的小厮都没让她进。
金枝吃了闭门羹,自然郁闷得很。一大清早就在湘堂遇见容三小姐,出个门来看阿植,结果竟然不让她进去。她站在外头抖着嗓子干嚎了几句,结果却没人理她。也不知道小板子在里头过得好不好,真替她着急啊。
她同阿植许久没见了,都不知道阿植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想着这死孩子在城里头可能吃不到烤红薯,还特意背了一袋子过来。如今竟然不让进!梅聿之真是长本事啊!合着这样欺负人呐!
金枝恨恨地咬了咬牙,瞪了一眼看门的小厮,一副“老子宰了你”的模样。那小厮只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就将大门给关上了。金枝绕到围墙那边瞧了瞧,跳了几下,发现自己这身板委实不适合跳高,便只好望墙兴叹。
她闷闷低头走着,忽地有人在后头拍了拍她的肩。金枝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小厮正咧嘴朝她笑。她打量对方一番,瞧着这身衣服大约是梅聿之宅子里的人,这又是唱哪一出啊?
金枝蹙了蹙眉:“什么事啊?”
那小厮谄笑道:“方才不好意思,看门的没认出您是曹小姐的旧友,您随我进去罢。”
金枝“嘁”了一声,刚才肯定是将她当作市井无赖了,拎着一袋子红薯怎么了?穿着朴素一点怎么了?梅家的下人都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
她跟着小厮往宅子里头走,忽瞥见小厮手里拎着的药包,便问了一句:“这药包?”
小厮回过头来赔笑说:“曹小姐这阵子身体不大好,这药便是抓给曹小姐吃的。”
金枝心里咯噔一下,好苦命的小板子啊!本来身子就不好,如今也不晓得怎么样了……她抹一把辛酸泪,拉住小厮道:“我来替她煎药罢,伙房在哪里……”
小厮便直接将药包递给了她,指了指伙房的方向,说道:“那就多谢姚小姐了。”
金枝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提着红薯袋子,泪奔着往伙房去了。后头的小厮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就转身走了。
现下不是饭点,厨子去后头屋里睡觉了,金枝便兀自生了炉子开始煎药,又往锅里添了点水,拾了几只洗干净的红薯丢进去煮。灶膛里的柴火不遗余力地烧着,她一边担心着阿植,一边顾着那边炉子里的药。好不容易等药煎好了,她将煮好的红薯从锅里捞出来,端着药和红薯出去了。
路上问了小厮阿植在哪儿,小厮说阿植窝在书房看书,她便蹭蹭蹭往书房走。
敲敲门,没人应。哎……铁定是看书看得睡着了。金枝轻轻推开门,瞄到书桌上趴着的小小身影,叹了口气,又将身后的门小心翼翼地合上,走过去,将漆盘放在桌上。
这死孩子一闻到红薯的味道倏地就醒了。阿植抬起头来揉揉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又揉了揉,结果紧接着脑袋上就挨了一记。
“很痛啊……”阿植改揉脑袋,“你来了啊……”
“你怎么一副早知道我要来的样子啊?”金枝皱皱眉,都不感到惊喜一下,这个没良心的死板子。
“哦……有人跟我提过你到京城来玩了。”阿植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好似还没睡醒的样子。然一只手很是自然地就伸过去抓红薯了……
“啪”地给她打回去,金枝努努嘴:“先喝药,喝了才准吃红薯。”
阿植掐了掐脖子,将碗端过来,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嘴里是苦的,她连忙捞了一只红薯过来啃。金枝努努嘴,斜眼看她:“死板子,我还以为你一直住湘堂呢,你跑这儿干嘛来了?梅聿之怎么将你拐来的啊……奇了怪了,你不是特讨厌他么?”
阿植知道很多话一时也无法说清楚,便索性敷衍道:“湘堂的伙食不好,不想继续住下去了。”
“所以你就搬这儿来了?”金枝摇摇头,“小树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说罢又叹一口气:“先不管你住哪儿罢,你这小身板能养好也罢了,关键是你现下这模样,怎么瞧着还不如以前呢?”
阿植一边啃红薯一边道:“慢慢养,我不急。”
金枝瞧她又回到了以前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伸过手去揉揉她的脑袋:“好啦,吃完了要是想睡觉就回卧房里睡,这么趴着睡不好。”
阿植闷闷应了一声,继续埋着头啃红薯。她和金枝认识这么多年了,金枝一直对自己很好,想着兴许以后就要分道扬镳,阿植心里突然有些不舍。她吸了吸鼻子,说:“包子啊,上回我去随国的时候,你想我了没……”
“没想。谁想你啊,自己一个人跑去玩,都快不记得我了,没良心的板子。”金枝收拾了药碗,坐下来说,“你跟着我回津州吧,住到乡下去,保证将你养得好好的。”
阿植摇摇头,看了看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金枝心里斗争一番:“不行,把你一个人丢这儿我实在太不放心了,要么我就陪你住一段日子,看你病好了再走。”她想她来照顾阿植到底要比梅聿之照顾来得更稳妥些。
阿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点完头她又后悔了,她晓得金枝与梅聿之互有成见,指不定见了面又要吵。况且这宅子又不是自己的,这样子留客,似乎不大好。她低着头想了会儿,罢了,先让金枝这么住着好了,等梅某人回来再说。
她瞧着金枝其实也有些落寞,便猜到定是陈树和容三小姐往来太过密切,可怜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