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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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
心里有太多疑问,胸腔里更是憋足了一口怒气,不问个清楚明白,怎能罢休?!
羽衣,当初亲自挑选教授,几多宠溺怜惜,可不是为了让她此时羽翼丰满,深深伤害自己心爱之人!
被张义领进狱中,就着阴暗的光线,只见羽衣身着囚衣,长发披肩,抱着膝坐在散乱的草堆上,脸上伤疤狰狞,泪痕未干。
“吕氏,君大夫来看你!”
听得头顶上骤然一声低唤,羽衣惊诧抬眼,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倏地跳了起来,原本失神的眼中光彩凝聚,唇角扯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君……君大夫……你来看我?”
君浣溪朝张义点了点头,慢慢走过去,隔着牢栅,与她默然对视。
羽衣怔怔看着那一脸黯淡的青年男子,手掌小心翼翼伸出栅栏,刚要触及,后者却是骤然后退,目光如雪清冷。
“君大夫!”
羽衣颓然叫着,手掌缓缓收回,紧紧抓住栅栏,低泣道:“你真那么讨厌我吗?嫌我失了清白,毁了容貌,还嫁作他妇,不得自由身……”
那嘤嘤哭声入耳,却是彻底激起君浣溪心底愤怒,森然道:“你……为何要害陛下?”
“我……我……”
“我当年教你医术,原是为了救死扶伤,没想到你却用来害人……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我……”羽衣身子轻颤,面容凄然,掩面痛哭起来,“陛下……那是你们的陛下,可不是我的……君大夫,你都不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我从来不敢妄想奢求什么,就想留在你身边,安安静静做一个小丫头,给你磨墨,给你沏茶,听你称赞我能干,看着你对我笑得那么温和好看……可是……”
她话声一冷,神情霎时决绝,哽声道:“都是他!是他!一心保护那个公主,而不予援手,将我扔在乱军之中,顷刻之间,我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就因为我是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就可以把我心底那点小小的希望都全部打碎吗?我恨,我好恨哪!我发誓我要报仇,要报仇!”
君浣溪攥紧了拳,心底寒气来袭,浑身发抖:“陛下的为人,从来都是只做不说,遭人误解……你可知道,他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受了伤,内力大损,当时情况危急,却容不得他过多犹豫,马车即将坠崖,一车三命,他纵然有心救你,也是无力回天……你可知,事后他是多么沉痛悲切,懊悔自责!”
羽衣仿佛没听清她的话,泪流满面,自顾自诉说:“楚略……他毁了我的一生,却平步青云,当上皇帝,这口气,我怎么忍得下去?!尤其当我知道他竟然将你罢官流放,不知所踪,那个时候,我便对自己说,我也要毁了他,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痛苦……他也许是因为良心不安,竟将我一路提升,做了女史,还封了贵人,我便知道,机会来了……”
君浣溪声音发颤:“于是你就……对他下毒?”
羽衣点头,幽幽道:“不错,我原本是想在他召寝之时,趁他不备……没想到,他居然不碰我……实在无法,我只好下毒,好在他对我很是信赖,从不怀疑……”
“子樱公主的疯癫之症,也是你一手造成?”
羽衣含泪轻笑:“不错,她被我找回宫的时候,就有些痴痴呆呆的,我寻个夜晚,在她面前一亮相,只喊了几句偿命的话,她就吓疯掉了,哈哈哈……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原本是可以拉住我的,但是她却眼睁睁看着我摔下去,无动于衷……如此下场,真是活该!”
“子樱公主毕竟年轻气盛,自幼生长环境使然,当时马车上还有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她的亲哥哥!她没有拉住你,又有多大的过错?况且,后来她在战乱之中与陛下失散,也是吃尽苦头,好不容易回宫,你却——”
君浣溪看着她,眼露悲悯,轻轻摇头:“当初我怎会选中你,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总是把错怪在别人头上,满心仇视愤懑,却不珍惜所有……”
羽衣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君大夫……”
“为我?”君浣溪不住冷笑,“你明知我是陛下的主治大夫,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才将陛下救回生命,你却还是执迷不悟,竟又在他膳食中下毒?”
羽衣瑟缩一下,小脸仰起,面色倔强而惨淡:“就是这贵人身份,你对我不闻不理,连多看一眼都是不愿,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他若是死了,我自然会被遣出宫,重获自由,或者那个时候,你就会理睬我了!”
“你!”
君浣溪闭眼,拼命忍住想要上前取人性命的冲动,长叹道:“宇文明泽是怎么找到你的?如何千里迢迢送来那致命药粉?”
羽衣停住哭泣,怔怔望她:“关宇文明泽什么事?”
君浣溪闻声睁眼,嘴巴张了张,颤声道:“难道不是他……”
脑中似是被谁破开一角,迷雾散去,豁然开朗。
宇文明泽,那个被流放到南疆的纨绔皇子,尽管被天子收回封号,贬为庶民,然天子性情良善,念重血统,给予他的田产财物必不会少,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
郑党余孽尽诛,天遥地远,他却有什么能力卷土重来,反咬一口?
再说,天子身故,自有子嗣继承江山,对他却无半点好处,新帝继位,若是改变政策,全盘否定,他更是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幕后主使之人,不该是他,而是……
“那药粉,是在永乐宫拿的,哈哈,我却不曾料到,连他的亲哥哥都想他死……”
永乐宫,宇文明瑞!
孟玉堂一直与之交好,孟氏父子从来都是太子党,忠心耿耿,不侍二主;
卫临风那般心思缜密之人,觉察出不对,情义两难,所以才会袖手旁观,更是在事发之后,为其百般遮掩隐瞒;
宇文明翔则是直接说了假话,混淆视线,转移目标,将罪责推向远在天边的他人……
想着那道端坐殿中凝然不动的身影,眼泪簌簌落下。
天子,他是不是也明白了这一切,所以才会如斯惘然,如此落寞,只因为,身边至亲至重的人,最后所选择所维护的,却都不是他……
不,不是这样的,就算全世界都对他不起,弃之不顾,他还有她,还有她啊!
可是,这样的权利,却被自己生生放开,再无资格了……
都不知是怎样步出诏狱,走回长青宫,天色渐黑,殿中室内却是空寂无人。
回到值房,却见黄芩正在捣药,张口就问:“芩儿,陛下呢,心情好些没有,用过晚膳了吗?”
黄芩摇头道:“陛下说没有胃口,不想用膳,吴常侍陪着他去御花园散步去了。”
君浣溪嗯了一声,默默坐下,心绪却已不知飘向何处。
“起风了呢,御花园占地宽广,上无遮挡,他会冷吧?”
喃喃自语,胸口生痛,那身体上的寒冷,却怎及心上所受的寒冷来得刺骨?!
黄芩笑了笑,一条裘袍适时递到面前:“先生去接陛下回来吧。”
“哦,好。”
捧着那条裘袍,急急出了殿门,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一路飞奔,气喘吁吁来到御花园,谁知门口的卫士却说圣驾一行已经离开,朝正东去了。
君浣溪心头一沉,御花园位于整座皇宫的中心,正东,那是永乐宫的方向——
他去那里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擦一把汗,赶紧又往东疾走。
或者,天子只是随性而至,任意走走,并不是真的要去那里……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的如此激烈,如此狂躁?
奔到中途,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心跳陡停,眼前发黑,要不是及时扶住旁边的宫柱,几乎就要瘫倒下去。
身体上的异常只在刹那,然后便是无影无踪。
然而,那种奇特微妙的感觉却是留了下来,挥之不去。
是他,他有危险!
卯足了劲飞奔,大口大口喘气,终于,停下脚步。
永乐宫近在咫尺,宫灯高悬,寒气森森,飞檐上辟邪铜禽在灯光映照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犹如一张血盆大口,似要将人瞬间吞噬。
吴寿与一干内侍正立在殿前,踱足搓手,慌乱无措,见她过来,精神一振,眼睛顿时亮堂。
“君大夫,你怎么找来了?”
君浣溪定下神,低问道:“陛下,可在里面?”
吴寿点头道:“正是,陛下令我等在外间等候,他与王爷叙旧说话,不想有人干扰。”
君浣溪将手中裘袍朝他面前一晃,正色道:“陛下当回宫休歇了,我这就接他出来。”
吴寿大喜:“有劳君大夫!”
君浣溪哼了一声,径直朝殿中走去。
走过长长的甬道,殿堂宽阔,大殿里冷清萧条,悄然无声。
走着走着,转过长廊,步入寝殿,远远见得那一坐一躺的两道人影,眼眶一热,胸口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还好,自己来得不算太晚。
放慢脚步,轻巧靠近,不经意间听得一阵醇厚嗓音,略一愣神,便是隐在幔布之后,凝神屏息。
“皇兄……”
“别这样唤我,我受之不起!”
宇文明瑞看着侧坐塌前的清瘦男子,冷然一笑:“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吕氏那个蠢货,我就知道她靠不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今日来此,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凌迟还是枭首?株连九族?可惜我的骨肉血亲,也就是你和明翔了,哈哈哈……”
宇文明略静静看着他,面色凝重,眼底一丝伤痛慢慢浮现,半晌,方才哑声道:“你是我的亲生兄长,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兄长?你竟好意思说这个词?”
宇文明瑞胸口起伏,厉声喝道:“你夺我皇位,霸我爱人,贬我贤臣……你在做这些事情之时,可有想过我的感受,想到我是你的兄长?!”
“我……”
“若不是你,天宇王朝的天子应该是我,泠月当是我的皇后,君浣溪当是我的臣子……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
“皇兄,其实……”
宇文明略摇头苦笑,不知是想到什么,垂下眼眸,长长一叹。
那一声幽长叹息,似是带着无尽的悲哀与伤感,从肺腑之中深沉溢出,令得隐在幔布后的她也是神魂惧痛,与之同伤。
“我从来,就没想过跟你争什么……”
“无争?好一个无争,你却夺走了我的一切!如今,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宇文明瑞一声冷笑,神情突变狠戾,原本静然不动的手臂蓦然伸出,摸向枕下。
宇文明略正值垂眸,却不曾看到,寒芒凛冽,一把精光闪耀的匕首骤然呈现,当胸刺来!
怎么回事?
宇文明瑞,这瘫痪四年之人,竟是动作如常,流畅自然……
“小心!”
君浣溪在一旁看得分明,顿时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前去,想也不想,双手去抓,以身相代。
与此同时,那底下之人听得她的唤声,本能伸臂,挡住那致命一击。
“不许伤他,不许——”
一时间,手掌剧痛,热流喷洒,心脏都似乎停滞不动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确有比自己性命更为珍贵的东西,那便是他的安危。
恍惚之际,只听得轰然一声,踏上之人被击飞出去,跌落在地。
视线模糊,神智昏沉的刹那,一只宽厚的手掌伸了过来,带着同样的热烫粘黏,与己相握。
此时此刻,却是血液相融,心意相通——
天荒地老,眼底心间,从来都只有彼此,再无他人……
四人行必有我夫 卷五 江山如画 第一章 东窗事发
意识微弱,朦胧中,却觉异常温暖踏实。
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屋里药香袅绕,空寂无人。
初睁眼,尚未回过神来,抬了抬手,这才发现,两只手掌都是纱布细细包裹起来,腕上和掌心刺痛中带着一丝清凉,原本沾染血污的外袍也是已经换下。
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心头骤然一惊。
是了,自己冲过去阻挡,天子也同时挥掌,混乱中,两人的手都是碰到那锋利的刀刃上,鲜血淋漓,然后脚步声纷沓而至,人影幢幢,围拢过来。
许是自己之前已经跑得虚脱乏力,此时感觉大难一过,心神一松,竟是昏了过去。
现在,自己已经回到值房中,那么,他呢?
“先生,你醒了?”
黄芩疾步进门,将手中药碗放在案几上,如释重负舒了口气,面上满是欢喜:“你觉得怎样?是不是很疼?”
君浣溪摇了摇头,示意他将自己扶坐起来,咬唇道:“不太疼,我没事,陛下……他怎么样?伤得重不?”
“陛下手掌被划了一刀,并无大碍,我已经为他清创上药,他现在在正殿与群臣议事……”
“他疯了么!身体尚未痊愈,又才受了刀伤,怎么就这样不爱惜自己?!”
君浣溪气得真想捶床板,无奈手上包裹严实,牵引生痛,只得作罢。
侧头看向榻前的少年,却见他正捧着只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