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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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三十多岁,他的背竟已有些微佝。
“你改了名字?”他缓缓挪了过来,眸子里映出了我警惕的眼。
我沉默不语,冷冷的注视着他。他身上的檀香味淡了许多,却仍旧直捣我的心肺。我别过头去。他缓缓抬起眼帘,我不否认,刘丹的相貌极为出众。时至今日,仍然不可辩驳的存在于我污秽不堪的记忆深处。
“江充。”他轻哼着,“你妹妹的名字。”
破旧的驿馆里,我回避着刘丹的目光,喉咙里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将向前挪动着身子,将眼睛移向我的咽喉。
“那日,你是想杀了我。”他几乎是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我忽然有些灼热,当时正值盛夏,驿馆里的空气湿热难当。
他抬手轻轻托住我脸侧的流苏。
“这就是风靡了整个长安的步摇冠?”说着,他浪荡的笑了。
我屏住呼吸,至此,我恨透了檀香的味道。
他伸手拨弄着流苏上细小的珠子。
“你妹妹充儿可是我最爱不释手的女子。”他说着,脸上泛起一丝怪笑。
我愤怒的转过头去。
“她是替你死的。”他几乎将我逼到了墙角。
他俯下身子,那檀香包裹了我。我缓缓闭上眼睛。刘丹的手贴着我的脸颊向下滑去。
“你的脸,让我一生难忘。”
我忽然间被彻骨的愤怒充斥,猛的抡起手臂,将他挡了回去,挺身而起,呼吸急促的寻找可以通风的窗口。刘丹匍匐在地,却放浪的大笑起来。我慌乱的捂住耳朵,可他仍旧笑个不停。我无法控制自己,终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按住他。
“你给我闭嘴,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我几乎是狂吼。用我毕生的愤怒和悲情,制服了眼前这个被削了太子位的嚣张男子。
他不再大笑,却转而以一种微妙的嘲讽般的眼神看着我。
“你和你妹妹都是贱人,你们都是狗!是奴才!是赵国的人渣!是……”
我的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他的脸上。刘丹的血如同奔流的小河。那鲜红的液体让我欲罢不能,我更加暴戾的对待他,直到将他打的满头是血,气若游丝才踉跄的倒了下去。
躺在冰冷的地上,我的头仿佛要炸开一般的疼。
“是,如果早知今日,我当初定然一刀杀了你。”我已力竭,却从胸中狠狠的挤出这句话。
刘丹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伏在那里冷冷的笑。
龙泣 江充(四)
后来,我匆匆的离去,将他丢在冰冷的驿馆里。我真希望他就此死掉。然而,后来钩戈曾经问我。
“你为什么不在那时候派人杀了他,你完全有这个能力。”
我陷入沉默,我的人生,在刘丹身上陷入了无休止的沉默。
是啊,为什么我最终也没有手刃于他,他是我今生悲剧的源头,一手导演了我挣扎却不得善终的道路。我从邯郸走来,陨落在长安。可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他的,为什么我都没有做。
临行前,刘丹派人送来了一把短剑。我慌忙将它收了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再后来,刘丹回到了赵国,赵王刘彭祖一脉就此偃旗息鼓,隐退在汉王室的史册之中。而我的官运却越来越亨通,被破格录用为水衡都尉。说起这件事,还要感谢卫太子和馆陶公主。
当年,我已经崭露头角,内有钩戈夫人逢迎运筹,外有一派党羽为我所用。我利用自己脱逸的样貌和行径为汉王室带来了一股清风。成为长安贵族公子争相效仿的对象。人们忘记了我在赵国不看的屈辱过往,我成了状告赵王,出使匈奴的俊美新贵。女人们大献殷勤,就连皇亲国戚都对我有所礼让。这让我有些忘乎所以。我终于明白,要想获得权位和名声,就必须紧紧跟随陛下,并心思灵活,善于机巧的为天子办事。说天子欲说却不方便说的话,做天子欲做却不方便做的事。我的智慧里带着诡谲,诡谲里透着尖刻的狠辣。
人们开始惧怕我,是从馆陶公主私自驱车驰道开始的。
驰道是专供天子一人行走的道路,宽阔整洁。但由于规格至高,所以利用率反而下降,人们看着如此好的大路荒废不用,都觉得可惜。因此时有人私自偷行于驰道。我便以此开始大做文章,奏请陛下,抓了不少贵族,纷纷将其下了牢狱。陛下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认可的。天子的威仪得到了保障,他乐得坐看好戏。我便抓住了这一点,整治了许多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王孙。其中就包括刘彻的姑妈,馆陶公主。
那时候,刘彻已经与陈皇后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全朝廷的人都知道。馆陶因为女儿不能生育已经颜面尽失,本就气急败坏,加之我抓获她私用驰道,更是大失仪态。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陛下。陛下盛怒,下令罚其重金,并且将其余人等发配边关去打匈奴。贵族们一时惶恐,纷纷入宫希望以金钱赎罪。这一举动,自然又为陛下赚足了面子,且扩充了军需。
然而,就在几天之后,太子刘据竟然也私自运用驰道。我知道不能放其行之,否则没法向天下贵族交代,于是照例拦了下来。
谁知,太子竟对我不屑一顾。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时的眉眼。
“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父亲的一条狗。从前靠着妹妹混迹在邯郸,如今又仗着自己的容貌令我父流连。”据的眼里充满了鄙夷和轻视。
那一刻,我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从马上拉下来。我暗自告诉自己,此人必须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
刘据并不知道,在他带人呼啸而过的当口。我已经派人将其一言一行记录在案。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后来,我故意制造机会与太子碰面。每每他都不是讽刺便是挖苦,大有不屑之色。刘据性格仁厚,我本对其十分佩服敬仰。然而,他自命清高的态度却将我渐渐推向反面。
一个巨大的政治阴谋开始酝酿。
由于深受帝宠,我时常有见到钩戈的机会。
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我知道她爱上了我,便故意将她送到了陛下的身边。那时候刘彻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再英雄也已垂暮。而我,则正好填补了钩戈青春少艾的深宫岁月。我们躲在钩戈殿的绣帐里,舔舐着彼此荒芜的人生。直到一年后,她有了身孕并诞下弗陵。我才正式启动那早年成型于胸的惊世计划。
我开始了对全天下的报复。那些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我深恶痛绝的刘氏宗亲们,我要让他们将欠我的全部偿还。我要让我的儿子,坐在天子的宝座上。未来的天下,将囊括在我江充的手中。
我已料想到事情的结果。跟随刘彻,我已经将他的心思摸透。我江充的死,从嫁祸卫太子之日起便已经注定。在这个世界上,我并无牵挂。
我痛恨刘氏,仇视皇族。野豹般的刘丹,昏庸的刘彭祖,多情却羞涩的鄂邑,自命不凡却深怕鬼神的刘彻。这一切人,都让我厌恶,我要用我的生命抹去刘氏的兴旺和荣耀。将同样的家破人亡带给这个显赫的姓氏。
我在历史深处狞笑,刘彻几乎因为相信我,而绝杀了所有的子嗣,他曾经有多么执着于子嗣,今日,便有多么猜度他'。。'的儿孙。
在刀闸落下的一瞬,我仿佛看见充儿含着泪的双眼。
那一刻,我有些懊悔。
我为什么没有亲手杀死太子丹?我终究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我本就与他一样。我早就忘记了少年的志向。权利的罪恶将我淹没,我再也回不去那青春正义的时光,那个叫江齐的少年,已经死在了弱冠的那一年。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我看见了邯郸里巷中潦倒的穷人。
一个病弱的女人怀抱着死婴,孩子的鼻孔钻出蛆虫。躲在臭水沟里的老人,瞪着麻木的眼,看着少女被剥光衣服,她惨白的乳房显得凄厉而无助。人们下流的言语灌进我的耳朵,我感到脑中开始轰鸣,有鲜红的血涌出。我仰起头,天空蓝的纯净。
充儿,我要去另一个世界,向你忏悔。
殇逝 柳伶(一)
窝在乱草中,我甚至能感觉到死亡在逼近。
掖庭最深冷的牢狱,将是我最终的归宿。
那些迷乱中的梦境,竟然都变成了真相。
征和二年,我十三岁,却背负了难以启齿的恐惧和不安。它带着凛冽的杀戮成为我人生里最致命的转折点。
一切,都因我的父亲,著名的阳陵侠盗朱世安而起。
当时,公孙丞相的儿子犯事,他为了替儿赎罪,向陛下提出捉拿我父亲将功补过。
朝廷曾经多次捉拿我父未果,如今有人肯接这烫手的山芋,陛下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其实以往的官员并不是无力捉拿我父,只因他们爱惜我父行侠仗义接济穷人,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然而,公孙贺乃是为了他儿子的安危行事,因而,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父被擒。
公孙贺本以为可以用我父亲交换自己的儿子。却不料,我父竟然在牢狱里写了一封书信,托酷吏张汤交到陛下手中。
书信中,揭发了公孙家族的众多恶行,其中包括在驰道埋设布偶对陛下施蛊的事情。
刘彻后宫众多,其中不乏不得宠的妃嫔,她们从宫外召集各种女子巫师,来往频繁。当时,几乎宫里人人会几句咒语。
刘彻十分恼火。
不想,我父亲的信,竟一下子撞击到帝王内心最敏感的部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一股整治巫蛊的风潮开始席卷后宫。
江充利用这个契机,嫁祸卫太子,搬到了卫氏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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