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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一段锦-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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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不断的寻找。

李妍后,是赵钩戈。

我曾经将最深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最小的女人身上。

她的确表现出了稀有的聪明,但是,我发觉,那不是智慧。

她只是来我这里分一杯羹水的女子,要的,并不是我深藏在龙袍下的心。

那能与我遥相呼应的女子,到底流落到了何处?

李妍不断的用简陋的手段打击着卫子夫。

我安静的旁观。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觉得残忍。

我很少去真正参与她们的争斗。

即便她们中,我最爱子夫。

可是,刘劲宗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高墙,就那样,竖立在我们之间。我本以为时间会将这些事情冲淡。可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时间,只会让我越发的深省那些丑陋的人性,尽而在他人身上寻找错处,我永远都是审视和评判他人的角色。

因为,我是帝王。

也许,我需要一个毫无瑕疵的女人,能超越所有的世俗险恶,进而照亮我残存不多的后半生。

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有碰到。

我始终沉浸在边关的战事中不能自拔,疯狂的重复那血腥的厮杀中,将士们用鲜血为我铺开了一条条大道,直达大苑,月氏等国。

这是之前所有帝王连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在我这里,他们全数实现。

我派出张骞,苏武,李广,卫青,霍去病,李广利等等人,不论是文人还是将士,他们都绝对的效忠于我,用生命铸就了我的辉煌霸业。

大汉朝,注定在我和我的臣子这一代被推向巅峰。

征和二年,我以为自己就快要不行了。

那一刻,死亡让我格外清醒。

我的江山,不再需要如我一般刚强的角色,我已经将该打的仗打完,背负了世间最严酷的责难。

弗陵,我的孩子。

我会将一个稳定而富足的江山交到你的手上。

到时候,请你用最温柔的心,来爱抚它曾经受伤的脸庞。

多少个日子里,我都会站在城头俯瞰着我的江山。

这是我,用生命来谱写和完成的华丽乐章。

不管历史如何评说,我知道,作为帝王,我是独一无二的明君,将成为万世膜拜的楷模。

然而,作为男人,我想,我是不值得被传诵的,我,是女人们的噩梦。

就这样,我立在风里。

谁都仰望我,却没有人敢于和我对视。

年老以后,我感到了深刻的悲哀和孤独。

或许,我不该在征讨大宛的时候,灭掉不肯提供粮草的西域小国。

或许,我不该那么草率的派李陵出征。

或许,我不该因为司马迁曾为李陵说话而对他施了腐刑。

或许,我不该看着我和子夫的感情日益失色而不去挽救。

或许,我最不该的,就是听信谗言杀掉我的第一个儿子刘据。

可是,这世上有可以找回时间的良药吗?

尽管我将帝国最伟大的术士都召集在麾下,也无一人能告诉我仙人出没的方向。

世人都认为我寻仙是为了延命。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一生积累了多少遗憾。

这些难以找回的时间,成了我坚韧内心无法愈合的伤口。

在杀人的时候,人们只看到鲜血,却没有听见,刀锋也在呻吟。

龙泣 鄂邑(一)

一切都败露了。

我们的计划被击溃,我被软禁在了公主府。刘弗陵没有杀我,但我知道,接下来的,会是贬为庶民。

那天,刘弗陵来看了我。

我没想到,在经历了一次险些送命的暗杀之后,他竟然还有胆量踏进我的公主府。

一般的人,都会心有余悸。

然而,他,终归还是来了。

没有穿龙袍。

他异常朴素的打扮,让我有些惊奇。

那样子,竟有千帆过尽的干净。

他是那么年轻,二十多岁的脸上,却已没有了任何的波澜。和他父亲刚好相反。

面对他,我总是会想起江充,这也是我一直不与刘弗陵亲近的原因。

不出我所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在我说起他的父亲江充时,他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只是默默的听着。脸上带着安静的微笑。

是什么力量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顿悟。我总觉得,在他的身上要发生什么大事。可是,我无法看到了。

我准备好了毒药,放在茶水里,却一直没有动它,我缺乏勇气,又或许是还有着某种牵挂,我难以启齿的,纠结了一生的徒劳的牵挂。

那天晚上,我不断的咳嗽,往事似潮水般向我袭来。

我甚至听见了云儿的惨叫声。

她是那么不愿意离开。

征和二年,长安暴乱。

刘据被逼无奈,造反了刘彻的反。

此事牵连甚广,除了早已封王在外的皇子们,几乎在长安的所有子嗣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阳石公主,诸邑公主皆不能幸免。

尽管我派往长安许多探子,却无一个向我汇报过这个消息。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令人震惊的是刘彻在弥留之际,竟然想起了我。

李姬的女儿,刘姝。

也许,刘彻并不知道,大汉朝除了燕王刘旦,最能训练探子和死士的人,就是我,刘姝。

他的,从出生便被抛弃的女儿。

卫子夫生下阳石公主后,刘彻兴高采烈的封其为卫长公主。

其实,大汉朝的长公主应该是我。我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我的失宠,不过因为我的母亲相貌平凡,地位卑下。

我比谁都清楚,刘彻不过是急于要一个孩子,只要能有人怀上他的龙种,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甩掉陈皇后。

他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我的到来,不过是他设计甩掉陈皇后的借口。

陈皇后被贬和卫子夫入宫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情,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我们母女。

在这场后宫争斗中,母亲成了最开始的导火索,而我则成为最终的收拾者。

在接到刘彻的诏书后,我冷漠的笑了。

他终于想起了我,他的第一个孩子。用来完成他子嗣大梦和婚恋自由的最有力的棋子。

于是,我几乎没带任何行李,离开了我的封地湖南云梦。

这时候,我的丈夫盖侯王受死去已经两年了。

他是病死的,死的时候很痛苦。

那时候,我的儿子王恒才只有五岁。

我带着王恒坐上马车,告诉他,以后我们再也不必在这个又湿又热的地方生活。他的母亲不再是鄂邑盖主,而改称鄂邑盖长公主。

这样,我以长公主的身份入宫。

见到了我的父亲,刘彻。

当时,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者,满头白发,面色黑紫,仿佛中了什么毒,总是哼着鼻子说话。

我知道,他快不行了。

见到我时,他沉默了良久。

我跪在他的面前,就像几年前出嫁时一样。

良久,他俯身将我扶起。

我注视着他。

他苍老的眼里,竟然有着悲伤的意味。

他真是老了。

我在心里这样说着。

接着,他断断续续的讲述着长安城的巨变。我默默的听着。

然后,他说,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骤然间燃起多么雄壮的烈火。我多想抓住他的衣服,为我的母亲哭诉,他的任性自私,让我的母亲变成了宫中争斗最无辜的牺牲品,他凭什么?

然而,我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笑着说,父亲是帝王,我们不会怪你。

他先是愣了愣,转而却笑了。

那笑容十分沉重。

后来,他将刘弗陵交到我的手上。命我入宫,照顾他的起居。

他知道,我的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而弗陵的母亲也只有他一个孩子。因此,弗陵没人依靠,而我又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从亲情的角度出发,没有人比我们再亲近。

“你不可能帮助燕王。”他喃喃自语着。

我抬眼看着他,我的父亲,刘彻。他第一次对我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他料定了我会如母亲一般对他言听计从。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在父亲最脆弱的时候,我攻下了他的防线。成了几乎与霍光和上官桀一样的人物,成为大汉朝历史上著名的又一代长公主。

我本可以告诉刘彻,他全身心疼爱的刘弗陵,其实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我派往汉庭的众多探子中,有一个叫云儿,她是赵钩戈身边最受宠的宫人。早在六年前,她便已飞鸽传书。

刘弗陵的身世,本来是我准备在刘彻死后搬倒钩戈夫人的有力证据,却没想到,这件事情,刘彻竟然替我做了。

我冷冷的观望着宫里的变故。

父亲对刘弗陵的信任和爱护,竟然成了我报复他最好的利剑。

就让他戳瞎自己的眼睛吧。

每当想到这个,我都会狠狠的冷笑。

是的,我要报复宫里所有的人,包括卫子夫,李妍,赵钩戈,还有我的父亲刘彻。

钩戈夫人死后,云儿来找我。我借口她是钩戈最宠爱的宫人,将她殉葬。

这是我今生做的,最让自己感到悚然的事情。

我没有办法,钩戈夫人的事情太敏感,我必须铲除有关她的一切,弗陵的身世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我来辅佐谁?

在刘彻死后,我搬进长乐宫,以太后的身份管理着宫中的大小适宜。

刘弗陵那时候还太小,一切都交到霍光和上官桀手上。

那真是段美好的岁月。

丁外人原本是我丈夫的门客,征和二年,跟我一起来到长安。

注意到他,是因为途中我们的马受惊了。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那马直冲着我跑来,他奋不顾身的冲上来将我拉开。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他的长相酷似江充。

说到江充,我不得不再次埋怨自己的命运。

龙泣 鄂邑(二)

我是在长门宫里长大的。

其实,陈皇后根本不像他们传说的那样坏。

有人说,陈皇后曾经破坏过刘彻和卫子夫的感情,其实,那都是讹传。

不过,陈皇后的脾气的确是不好。

打我记事开始,她就经常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一发脾气就会乱砸东西。

她总是在怨恨,怨恨刘彻,也怨恨卫子夫。

我时常躲在暗处看她,她总是蓬头垢面,喃喃自语。

后来,连她的母亲馆陶公主,也不常来看她了,人们厌倦了她无休止的埋怨。

留在她身边的,就只剩下了母亲和我。

当我渐渐长大,知道自己也是刘彻的孩子时,我没有感到振奋和幸福,相比之下,我更加担心我的母亲,怕她遭到陈皇后的暗算。

然而,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陈皇后根本没想过要害我们母女。

有一次,我记得很清楚。

是正月十五。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雪花无声无息的飘着。

长门宫里宫人太少了,我只觉得到哪里都冷。

于是,蜷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母亲以为我睡下了。

这时,门开了。

陈皇后穿着樱桃色的深衣,额前的发丝,一缕一缕的垂荡在眼前。

雪花在她身后飘飞。

母亲忙起身迎了过去。

我眯着眼,看见她手里竟然端着一碗元宵。

母亲有些迟疑,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的心忽然收紧,难道,陈皇后在里面下了毒?

那时候,我们如惊弓之鸟。天知道,在冷清的长门宫,我们也是地位最低的人。

陈皇后仿佛看透了我们的心思。忽然间笑了,那笑声说不出的悲凉。

她将碗递到嘴边,将元宵送进嘴里,使劲的嚼着。

母亲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接着,我听见母亲卑微的声音。

“皇后,奴婢实在是怕。”然后,她开始哭泣。

她那瘦削的肩膀不断的颤动着,我从没有听过她如此放肆的哭声。

陈皇后的眼里,猛然间涌起一层水雾。她垂下手臂,轻轻的摩挲着母亲的头顶。

那眼神让刚满十岁的我,感到彻骨的绝望。

母亲痛哭着,竟然抬手抱住陈皇后的双腿。

我愣在那里。

陈皇后缓缓俯下身去,她亲自将一枚元宵递到母亲嘴边。

母亲哭着咬了下去。

我看见,泪水从陈皇后的眼里涌出。

当时我还太小,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现在想来,那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女子在用心去抚慰对方,这绝对是一种难得的气度。

那特定的环境,造成了日后在宫中我再也没有见过的景象。

蓬头垢面的皇后,和胆战心惊的宫女相拥而泣。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陈皇后并不是外人说的那么邪恶狠毒。

她只不过是任性高傲。而身为长公主女儿的她,这又有什么错呢?

有人认为,征和二年是我权倾后宫的开始。可是,谁都不会知道,那一年,我失去了两个最珍视的朋友。一个是儿时的玩伴卫堇,另一个就是江充。

江充。

这是个让我牵挂一生,却无缘相守的名字。

我承认,在第一次随丈夫回长安朝贺时见到他,我才知道到底什么是爱情。

可惜的是,那时候,我已经身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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