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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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他不要那么拘谨,如今,我只是画师的妇人,不是太尉的女儿,他可以随意的和我说话。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
他想了想,似乎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然后,说道:“夫人的生命线本该很绵长,很磅礴,甚至是很恢弘。”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的笑着。
是啊,我本是可以入宫的。谁都知道,如果我入了宫,后宫的格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刘彻,他实在是太喜欢重用外戚了。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又说,我还没见过这样荣耀的命数,煌煌然的,如奔涌澎湃的黄河,从天而来,可以福泽万民。
我点了点头。
他在说,我是可以成为皇后的人物。
是啊,卫子夫年纪也不小了,李妍却不过是个妓女,刘彻身边缺乏真正有雄厚背景的女子。老天其实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时机,让我如一颗坠入凡间的星宿,直落在刘彻身边最辉煌的位子上。
姜望云哀怨的叹着气,他一定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他不解的望着案上的卦象,陷入了沉思。
喃喃自语着,变了,是什么力量,让这道宏大的生命之河瞬间枯涸,是什么力量,斩断了一段本该华丽多彩的人生。
我淡淡的看着他。
“是我自己。”
我平静的说道。
他抬起头,不解的望着我。
我改造了自己的命运,我阻断了那可能到来的俗世辉煌。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为了让自己自由。
他缓缓的摇头。自由,能代替生命吗?
是啊,自由能代替生命吗?
有太多的时候,我们都希望自己活着,不管怎样,只要活下去就好。
只要生命没有结束,就有幸福的一天。
这是普通人的论调。
然而,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只要你隐忍一时,那么就将被驱赶到一条注定的轨迹上,在这条上天划定的道路上,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我们只能永远的隐忍下去。
我,听到太多关于刘彻的传闻,他是个滥情,暴戾,甚至是寡义的人。他让许多女人迷失,她们像被下了蛊一样为了跟随他的脚步而践踏别人。
我宁愿折损自己的寿命,也不想成为他身边的随从。
即便是他的皇后。
我淡淡的看着姜望云。
“任何的皇后,都有被替代的一天。”
他有些惊慌,然而,片刻以后,却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想,这一刻,他明白了我。
不用解释太多,他是聪明的术士,又怎会看不透我的心思。
后来,他看到了飞华。
那时候,飞华已经有六岁了。
脸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几乎遮挡了她的半个脸颊。仿佛受伤的小兽。
姜望云怜悯的将她抱起。
他缓缓的告诉我。
这个孩子,八字很硬,贵的惊人。和我的命数极为相同。
我点点头。
她是个十分安静的孩子,少有的令人放心,可是,我知道,这是超越同龄人的精神力,在很小的时候,便能够呈现出了的自制和坚强。这便是贵,如金子般熠熠生辉,却令人胆战心惊的贵。
“怎么办?”
我有些绝望。
被我斩断的生命线,似乎潜伏在了她的身上。
“必定会得以延伸,那是可以承袭的力量。”姜望云望着我,肯定的说着。
我俯身看着她的脸,忽然想到。
“她这样的相貌,绝到不了帝王的身旁。”
姜望云摇头笑了。
然后,他起身,对我说,夫人,你注定要走一条昂贵的道路,若是不成为皇后,便是死亡。代价分别是自由和生命。而你的女儿,是在你选择放弃生命成就自由时,便已经准备来到你身边,承袭这条华丽道路的女人,她是你的延伸,你们将共同拥有这个身体,一直到,被重新退回刘彻后人的身旁。因为,飞华的脸是我改变命运的结果,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自己的生命力开始逐渐显现的时候,那些我带来的阴影会随着她的成熟而挥去,她会是个十分耀眼的女人。
我愣在了那里,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难道是我欠下了刘彻的债,注定要在日后的日子里奉还?
临走时,姜望云告诉我。
命运是会改变的,但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那代价是什么。
飞华的出生,带走了我的生命。
我的身体明显的开始衰竭,没有原因的,仿佛是一朵刚刚开放的花,被人从枝头剪下,然后丢在干燥的沙漠。
我开始着手总结我的人生。
很多人,以为我是个苦命的角色,他们看见我一个人呆在别苑,而常喜却挥舞着袖子在厅堂里舞蹈。
人们都以为杜怀仲更为热爱那个妾室。
其实,他们都错了。
他们没有看见夜半时分,我在门口为他撑起的明灯,他们没有看见,别院的玉兰树下,我们谈论艺术时满足的笑脸,他们也没有看见,他在常喜那里受了委屈,躲在我怀里流下来的眼泪……
其实,人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喜欢评论,而依据,不过都是些表面的假象。
很快的,我进入了弥留的阶段。
那时候,飞华才只有八岁。
被人们说成是丑陋的孩子,然而,只有我和杜怀仲知道,我们的飞华,终有一天会变成美丽的凤凰,她会成为长安城里,最美丽的景色。
可是,那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景色。
飞华,不要入宫。
这是母亲终其一生对你的劝诫。
不要做他人的随从,要成为你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就算付出惨痛的代价。
最后,我还是把这个家还给了常喜。
其实,我从没想从她那里抢夺什么,如果说,在我的一生里,也犯过错误,那就是,我忽视了一个妓女的幸福。
我多想真心的和她说,那次,我并不是要存心刁难你,只是,我们都有了怀仲的孩子,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怀仲会身心俱疲。我本不想搬出我的家世来压你,然而,你实在是太难沟通的一个人。似乎,只懂得对抗,而不是化解。
我选择了你擅长的方式,给你个理由用余生来恨我,我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偿还欠你的一切,希望有朝一日,你的人生走到尽头之时能够原谅我的过失。
常喜,你会明白的,因为你终究是个聪明的女人。
原谅我,常喜。
龙泣 刘彻(一)
巍峨的城头。
我俯瞰着我的江山。
我想,大汉朝之前的所有帝王时代,几乎无人能与我相提并论。
无数个夜里,伏在案头,细细的参详那些诉说着边关和民情的奏章,我便会想起萧何。
他为什么要给我的宫殿取名未央?
长乐未央?长乐无极?绵延无尽?
我知道,都不是。
他是希望所有的帝王,都能理性如刀,坚守在帝国的峰顶,那煌煌的威势和泰山般的身影,便是未央最真实和幽深的意义。
未央,根本就和快乐无关。
生在帝王之家,是我的不幸,然而,却是必须但当的事实。我从没有因此而显露出心底的悲哀。
我的母亲,王皇后,是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
不过,好在她同时也拥有睿智,这让她在激烈角逐的后宫里,逐渐崭露头角,且平安的生存了下来。然而,她却并不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女人。
那时候,他最爱的人是栗姬。
至于我的登基,则不得不感谢我的姑母,馆陶公主刘嫖。
我的父亲是著名的汉景帝刘启。
起初,他并不是十分喜欢我的。连同我的祖母,当时已经是太后的窦氏。
祖母十分喜欢她的幼子刘武。
当父亲驾崩以后,她便处心积虑的准备扶持梁王刘武做皇帝。
当时,我还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陈阿娇是我的表姐,那时候,她真是漂亮。
就像一轮小小的太阳,那么温暖光明。
她总是甜甜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高傲的叫我,彻儿。
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阿娇的母亲馆陶公主,是我祖父的长女,是他和窦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因而,馆陶姑母得到了王室最完整的爱。这也为后来,她在政治上翻云覆雨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我的父亲刘启,和馆陶姑母都是窦太后的孩子,因此在宫廷斗争中,他们紧密的团结在了一起,形成了牢固的一道壁垒。
在我父亲获得了王位后,长公主自然成了大汉朝政治中心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男人们,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刘嫖,我的馆陶姑母,实在是大汉朝历史上少有的幸运儿。
再后来,阿娇和我,也成了最好的童年伙伴。
那时候,我对她只是单纯的崇拜,和最纯洁的好感,并没想到,后来竟然会闹到何等惨烈的地步。
很快,阿娇长成了大姑娘,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那时候,馆陶姑母最看好的是栗姬的儿子。因为父亲最疼爱的妃子就是栗姬。
馆陶姑妈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做皇后的,这是她的政治投机,为的,不过是延续她那轰轰烈烈的权势。
谁知,栗姬竟然说阿娇太过顽皮,不适合嫁给她的儿子。
这时,我的母亲适时的站了出来。
她说,我们彻儿虽然小,却对阿娇姐姐十分喜欢。
于是,将我带到馆陶姑母跟前。
馆陶姑母笑着问我,你喜欢我们家阿娇吗?
我那时候并没有多想,我的性格本就是狂放的。
“当然喜欢啦,阿娇姐姐是最漂亮的人,我若是能跟她天天在一起,定然会建造一间金子做的屋子,把她藏起来!”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出自我少年时代的顽劣之口,对阿娇最真诚的赞美,竟然流传到了民间,成了金屋藏娇的誓言。
后来的事情,让很多人对我产生了怨恨,这个誓言,也渐渐变成了一个不切实际的谎言。
馆陶姑母十分高兴,开始帮助母亲,我们击败了刘武,窦太后,我的祖母,在馆陶和母亲的夹击之下,不得不将王位交到我的手上。
我并不想让自己变成大家传言里的样子,然而,有些规则,是连天子都必须遵守的。
那就是子嗣。
馆陶姑母十分重视这件事情,她不断的进出宫廷,送来各种各样的补品,我看见阿娇越来越凝重的脸色,那一刻,我知道,我必须寻找更为合适的女人,否则,辛苦得来的王位,瞬间便会化为泡影。我不想在自己死后,将这个位子传给其他人。
有一天,一个为我铺床的宫女引起了我的注意。
别怪我,我被盯得太紧了。
馆陶几乎每天都来宫里,在这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我被控制起来。身边的女人都是毫无姿色的。
那个宫人也不十分漂亮。
只是在她俯下身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深藏在宫服下的完美曲线。
那是酷似阿娇的美感。
我走过去,将她按在榻上。
她不敢挣扎。
我不是个丧心病狂的帝王,但是,我必须向全天下证明我的能力,我可以传宗接代,我要有自己的继承人,我要拥有众多的子孙。无论什么,我都不允许自己在他人之下。
那个女人姓李,但是,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人们只是叫她李姬。
她不敢对任何人说起那晚的事情,在当时的情形下,馆陶公主十分敏感,若是走漏了风声,李姬会死掉的。
我没有那么多的心情考虑一个女人的死活,我只是迫切的需要人为我生下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也是好的。
龙泣 刘彻(二)
后来我不断的在李姬身上尝试这件事情,她不敢出声,只蜷缩在帐子里瑟瑟发抖。完事后,我会迅速的将她推出去,告诉她,如果敢说出去,第一个要她死的人,不是馆陶,而是我。
她对我言听计从。
这是没有感情的交合,确切的说,一切都是对我有利的。
她根本不可能从中获得什么,我既不可能给她封号,也不可能让她长时间留在我的身旁,因为她实在貌不出众。她只是在特定的时刻,我可以利用的一个女人而已。我甚至觉得受委屈的是我,那么高高在上,英俊桀骜的帝王刘彻,竟然不得不和相貌粗陋的女子做这种事情,我真是最悲哀的帝王。
就在我一筹莫展愤愤不平的时候,我的亲姐姐,平阳公主邀请我去她的府上吃酒。
我欣然赴约。
她知道我的处境,她是我的姐姐,就如同我的父亲刘启和馆陶姑妈一样。
此时,我终于懂得,为什么与帝王同母的那个公主,总是拥有着接近帝王般的翻云覆雨之手,那是因为,在很多的时候,帝王不能真正出面解决的问题,都可以由他们的姐姐,或者妹妹代劳,且往往不会被指责和批判。
因为,谁也不能阻止天子去她的亲姐姐家赴宴。
那天,我神采奕奕。
姐姐的确不负我望,酒席开始不久,她便命下人带来了几个姑娘。
馆陶姑母并不知道这些,她还在她的长门宫里为陈阿娇张罗补药。
况且,平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