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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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望云索性席地而坐,拉过一个英俊的青衣少年。
“玄墨,师父所教授的玄密之术从此忘记,这宫中就要改天换日,将浪萍带走,永远不要回来。”
那少年不明白师父为何这样说,只疑惑的盯着姜望云。
姜老夫子又将脸转向众人,目光依次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这些都是他的徒儿。
“你们随玄墨走吧!”
“师父,这是为何?”玄墨终于开口问道。
他入室最早,虽年轻,却是众人的大师兄。
“是人就会犯错,为师因卜错一卦,险些铸成大错!”姜望云咬住嘴唇。
“什么?”玄墨大惊。
“为师昨日,将乾卦看成了坤卦,当真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
众人哗然。
“那怎么办?”玄墨惊慌道。
“听为师的,刘彻大限将至,此人非一般君王,到时,宫中必定大乱,你趁机带走浪萍隐居乡野,方可常保太平,记住!”
姜望云紧紧的握住玄墨的手。
“是,弟子记住了。”玄墨还未待全然明了,但师父既已这么说,自己便要照做。
姜望云欣慰的点点头。
这世上唯一让他不舍得就是浪萍,这孩子极为聪明,将来必定是个栋梁之才,不过,宫中尔虞我诈,越聪明就越危险。是到如今,那只卦仍让他迷惑不解,自己和儿子到底谁才是对的,难道汉室会同时存在两个帝王?掖庭之中的另一位天子到底是谁?
姜望云缓缓起身,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太液池上升起一团黑雾。
“哈哈……”看来,今日当真是刘彻之大限。
“陛下,望云先行一步!”随即,他张开双臂,纵身跳下神明台。
声声慢 前尘往事(九)
钩戈夫人已经回到钩戈殿。
刘彻已经几度昏迷。
此时,众太医大臣都已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喘。
鄂邑公主和刘彻的另外几名夫人也都围坐在床榻旁,各个泪水涟涟。
见此情景,钩戈夫人眉头紧皱。
这个女人封地在鄂邑,地处偏远,为何这么快便回到宫中,难不成她早就知道宫中有变。当初自己和江充密谋陷害卫太子据,已经将卫子夫的两个女儿,阳石、诸邑两位公主连坐,卫长公主销声匿迹不足为患。鄂邑虽不是卫子夫的亲女儿,却与卫皇后的侄女关系甚好,只可惜她远在云梦,无法揪其错处,让她幸存下来。这次她的现身怕对自己没有好处。不过,好在因其生母身份卑微,刘彻并不疼爱这个女儿,所以,早早便将他嫁给盖侯之子王受,封地云梦鄂邑也极为贫瘠。
想到这里,钩戈忙脱去丝履,快步进殿。
只见鄂邑正端坐在离刘彻最近的地方,一身青灰色的长袍,双眉细长,凤眼流波,见赵钩戈去了多时方才回来,冷冷的道:“钩戈夫人,父皇病危,你到底去了何处?”
老丞相车田千秋也大声道:“夫人即便是太子生母,也不可如此行事,实乃大逆不道。”
钩戈夫人正待回答,那边大司马霍光开了口。
“田丞相,公主殿下,现在陛下危在旦夕,实在不应在陛下面前斥责夫人,再则,也该给夫人解释的机会,也许夫人的确身有要事呢。”
赵钩戈冷冷的看向田千秋。
“陛下本就有心悸的毛病,每每这个时候,都以玉露压制,本夫人前去上林苑神明台取露,无奈铜仙人玉杯中露水极少,才无功而返,若不信,可到神明台查证。”她字字铿锵,语气决绝,凤目瞟过众人,径直来到刘彻身旁,再不理会他人。
鄂邑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挪到一旁。
钩戈夫人冷冷的瞥向她,心里却有些忐忑,她的突然到来令人生疑。
田千秋心知,霍光深得刘彻信赖,恐将来必是辅政大臣,此刻其已明显倒向钩戈夫人,的确不可与其硬碰。于是也不再言语。
宫人端来汤水,原来刘彻从晌午到现在便不再进食,一直昏睡不醒。
赵钩戈命其将食物放下。此刻,她的心扑扑跳个不停,说不清到底是悲伤还是兴奋。
霍光心中明了,刘彻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日后辅佐太子的人选,若刘彻选中了他,那便等于掌握了实质上的皇权。
田千秋暗自思量,若今日刘彻崩了,刘弗陵怕是马上便要继承大统,才六岁的孩子,怎能指点江山,汉室社稷,必会马上落入这个女人手中,到那时,怕是要天下大乱。
一时之间,众人谁也不再言语,各自想着自己的退路。
忽然,刘彻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咕噜声,钩戈夫人忙凑到近前,轻声道:“陛下,要说什么?”
“快……扶朕起来……”刘彻断断续续道。
太医忙上前来,帮钩戈夫人将刘彻扶了起来。
许是换了个姿势,让他舒服了一些,刘彻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他吃力的张开双眼,目光浑浊。渐渐的,眼前的几张面孔终于由模糊转为清晰,他努力的吸了口气,将它沉入丹田。
赵钩戈立即明白,刘彻要交代后事了。一股热血,顿时冲至头顶。
“朕,大限将至,霍光、上官桀、金日磾、桑弘羊,速上前来。”
“诺。”几人连忙卷起长袍,快步来到刘彻榻旁。
“朕传位于刘弗陵,霍光为大司马首辅、金日磾为车骑大将军、桑弘羊为大司农、上官桀为左将军,几位卿家为辅政大臣。”
“诺。”几人连忙再次叩首。
刘彻自登基以来,便逐渐削弱丞相之权,移交于大司马,逐渐形成由丞相为首的外朝和由大司马为核心的中朝。现在刘彻弥留之际竟将匈奴人金日磾也列入辅佐大臣之列,田千秋不禁暗自慨叹,看来自己对赵钩戈的追查已被刘彻看成是妨碍刘弗陵登基的绊脚石,丞相为首的外朝,日后定然举步维艰。
说到这里,刘彻将目光移向一旁的赵钩戈,钩戈夫人含着泪光,刘彻终于亲口说出传位于弗陵,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消息,江充已被腰斩于市,宗族连坐。并且神明台方士,姜望云自知卦象有误,堕楼自尽以谢皇恩。
刘彻长叹一声,江充的确该死,而姜望云就可惜了。
鄂邑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赵钩戈的脸,这张脸美若桃李,没有一丝破绽,却还是在听闻江充死讯的片刻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她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父王!”
这时,一个尖锐的童声从殿外传来。
刘弗陵的小脸挂满泪珠,奶母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父王!”转眼间,他已经进了大殿,顾不得脱去丝履,便奔至刘彻榻前。
弗陵是唯一守在他身边的孩子,其余皇子刚一成年便按祖制封了王,离开未央宫。
哎!刘彻暗自叹息,弗陵才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这是什么?”赵钩戈发现他怀里露着一截白色的丝帕。
“这是儿臣要送给父王的。看到这个父王的病就会好的!”说着,他伸手将东西取出。
刘彻没想到弗陵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钩戈夫人的事,他还没交代。
“父王,你看。”说着,刘弗陵的小脸上海挂着泪珠,一双小手已端端正正的呈上一副画作。
“啊!”钩戈夫人倒吸了口凉气,头皮发麻,这炎热的午后,她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红莲?”刘彻吃惊的看着画面。
“父王,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刘弗陵天真的看着刘彻,不明白为何他的父王会如此诧异。
刘彻顿时剧烈的咳了起来,赵钩戈惊慌失措,忙命奶母抱下弗陵,弗陵哪里肯走。一手扯着刘彻的袍袖,一手挥舞挣扎。
“放肆!”刘彻忽然间大声喊道。吓得刘弗陵止了哭声。
“带下太子,众卿退下。”刘彻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众人。
“诺。”谁也未曾想到,一副莲花图,竟惹来刘彻如此震怒。
“田丞相留步。”刘彻的声音已严肃的可怕。
声声慢 前尘往事(十)
转眼间,偌大的殿堂,就只剩下刘彻、田千秋、霍光及赵钩戈、鄂邑公主。
钩戈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冷,眼皮跳的厉害。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会的,不会的,姜望云说过,自己命系大汉社稷,儿子定是天子,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都带不走刚才那朵红莲留下的刺痛。
刘彻不再说话,也许刚才的谈话已耗费了太多的力气。
可这沉默,却让赵钩戈的心越来越紧。
过了好一阵子,刘彻才缓缓说道:“赵媛,给朕倒杯茶。”
钩戈夫人猛的一惊。
赵媛,她几乎忘记自己的名字,这七年来,刘彻赐名赵钩戈,于是,天下之人都称她做钩戈夫人。今日刘彻忽然称她旧名,究竟是何意?
“诺。”她忙应声起身,许是这些日子太过疲惫,眼前瞬间发黑,她的身体晃了晃。
“用那只赤练玛瑙杯。”刘彻闭上眼睛。
赵钩戈忙提起精神,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倒下。
关于钩戈夫人,刘彻已经考虑了良久,也许是天意,因果循环。他已感受到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疼痛,仿佛能听见他们一一碎裂的声音,不能再拖了。
霍光跪在那里不敢出声,他已看出刘彻似乎在艰难的做着决定,难道?不会的,历代帝王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那朵红莲仍在田千秋眼前挥之不去,卫皇后虽然已死,可她的灵魂依然未离开未央宫。
赵钩戈定了定神,取来杯子,倒了茶,款款而至。
可一双手却不听话的打起颤来。那赤练玛瑙杯比普通的杯子要高上许多,又极尖细,本为刘彻玩赏之物,从不用它饮茶的,而今为何想到这个。
钩戈夫人少女时代便入宫,从未干过什么重活,一双玉手本就没什么力量,这杯子又不稳,行进之间,需要格外小心。加之她心气浮躁,气息不稳,一下子竟乱了频率。赤练杯与漆盘之间咯咯作响,无奈宫中规矩,凡杯具必须以漆盘托举呈于天子。钩戈夫人不断调整气息和步伐,可脑子里急剧翻腾的画面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卫皇后的红莲,妖冶的开放在她的眼前,朵朵莲瓣颤抖着向她涌来,她急忙拼命的喘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在她粉嫩如玉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苍白的手指青筋挺出皮肤。赵钩戈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跳动,眼前的莲瓣已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想夺路而去,却只听见“啪”的一声。
那只殷红的赤练杯掉落在青石砖上,摔得粉碎。
“啊!”赵钩戈失声惊叫。眼前的红色花瓣瞬间散去,只留下一地散碎的玛瑙,泡在一摊浓茶之间。
“大胆!”刘彻忽然间大怒。一双浑浊的眼睛昏黄却凶残。
他颤抖的嘴唇透出惨淡的黑紫色,用手指恶狠狠地指向赵钩戈。
“这……”赵钩戈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她已顾不得膝盖的疼痛,这次怕是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陛下恕罪!”她抖做一团,却在这一瞬间,对上了鄂邑公主浅笑的双目。
“来人,将赵媛拿下!”刘彻凶狠得看着匍匐在地的赵钩戈。
“陛下,赵媛不过打碎了只杯子,请陛下恕罪!”钩戈夫人声泪俱下,一切都已成功,怎可在这时失手。
霍光见状忙上前道:“陛下,夫人她这几日照顾陛下甚为辛苦,应该是身体不适而非故意而为。”
刘彻一双眼睛毫无生气,“霍光,你可记得吕后!”
霍光恍然大悟,忙向后缩了缩身子,不敢再多言。
刘彻当真是一代明主,临终前竟也这般情醒,他深知赵钩戈的心机极重,将来必定挟幼主以治天下。
“陛下为何如此对待阿媛?”赵钩戈也看出刘彻的意图。
刘彻缓缓坐直身子,这是他最后一口气,要用来处理最关键的大事。
“赵媛,你莫怪朕无情,只怪你太年轻,却又太聪明。你可知,帝王暮年怕的是什么?”刘彻硬生生的将一口气提了上来。
赵钩戈见事到如今已无转机,只得将心一横。
“成年的太子。”
刘彻摇了摇头:“错,是新帝幼而其母壮。”
钩戈夫人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铲除了卫皇后和太子据,这天下就会顺理成章落到她的手中。怎料,自己对于刘彻,不过是个女人,一个如其他妃嫔一样的女人。
她的双手缓缓沿着身上的锦缎下滑,直至落在冰凉的青砖之上。面如死灰,一双明眸死死地盯着榻上气息混乱的刘彻。
“朕给你个机会,你自己抉择。”刘彻微闭双目,冷冷的道。
田千秋和霍光相视而坐,都不知刘彻要做什么。
刘彻再次吃力的喘了口气。
“现在,燕王旦正在赶往长安的路上,若弗陵做不了皇帝,他便是不二人选。”
“不,陛下,不可,您已说过,传位于弗陵!”赵钩戈已顾不得许多,俯身爬至刘彻脚边,如果弗陵做不了皇帝,自己这七年的隐忍不是都付之东流。
“弗陵本就体弱多病,朕虽喜欢,可也完全有理由更改遗诏!”刘彻张开双目,不屑的看着满脸泪水的赵钩戈。
“陛下,阿媛怎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