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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晙被她的惊讶搞的不明所以。
“难道不是你遗落在公主府的?”
长烟顿时一呆。片刻,露出重生般的笑容。
“难道,他还活着?”
晙接着说道:“这坠子后面刻着长烟二字,我便将它扣了下来。”
长烟将那坠子翻了过来。却见长烟二字下面有着一道深深的划痕,且里面还有着残留的血迹。心里顿时一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晙叹了口气。
“当时,我将你和陛下或送回宫后,便又折了回去。公主府的人基本已经被俘,打扫现场时,我发现了这个,但上面长烟二字,让我以为是你遗落的。”
长烟兴奋的说道:“这个坠子是我送给我哥哥商誉的,他一定还活着,他在哪?你们找到他了吗?”
晙俊朗的眉,渐渐拧紧,他缓缓转过头来,盯住长烟。
“刺杀陛下的人,没有抓到。”
长烟忽的一凛。眼前一片模糊。是啊,誉怎么会死而复生,突然出现在公主府?刺客在逃!
“不会的!”她厉声说道,眼里迸出火一样的光。
晙慢慢站起身来。脸上复又显出原来的冷峻,沉思片刻,正色道:“大司马说,在我没赶到之前,有人拦截刺客,同样是名舞者。”
长烟点了点头。
“此人,会不会,就是你说的商誉?”
长烟恍然大悟。
“一定是!一定是的!誉一定是看见了我,他不会让我死的,他也一定会拼死救助陛下,他是个忠义的好人!”长烟声嘶力竭的喊道。
“好,我去见大司马,让他帮你查找此人的下落。”
晙似乎被什么刺痛。起身离去。
他知道长烟并不是商同的亲女儿,也因此而知道了,为何长烟的眼里,总是有着无尽的忧愁。
商誉,他不断的重复着,这个陌生,却如钢针一般的名字。
鄂邑的公主府,在一夜之间破败不堪。院子里的梧桐树,低垂着翠绿的叶子,灌木丛,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虽已雨过天晴,却再也没有人来打扫休整。远远望去,如荒宅一般。
刘弗陵拎着衣角,穿过回廊,来到屋内。鄂邑身穿着大红的深衣,脸上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光鲜。身边的下人见刘弗陵来了,忙起身闪到一旁。
刘弗陵淡然的望着她,他曾经想象过,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如周嫣一般歇斯底里,还是如上官燕一样自惭形秽。然而,当他见到她时,仍旧深深的为之震撼。鄂邑,竟然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泰然自若,没有任何的惶恐之色。
他缓缓走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钗环,插在她的鬓发间。下人会意的退了下去。镜子里,鄂邑明艳的脸庞,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他淡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陛下很像你的父亲。”她声音不大,微笑的说道。
刘弗陵笑了笑,眼神里竟没有一丝驿动。
鄂邑转过身来,用一种难以名状的深远目光望着他。
“直到最后,本宫都没有戳穿一切,难道这不值得换条命吗?”
刘弗陵仍旧淡淡的笑着。
“值得。”
鄂邑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我们不是亲姐弟,但到底相处了这么多年,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刘弗陵点了点头。
鄂邑冷冷的笑了。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镜子里,一滴泪,一闪即逝。
她出生在长门宫,却不是陈皇后所生。母亲是个姓李的宫人,至于名字,怕已无人能记起了。她只知道,人们都叫她的母亲,李姬。
李姬是个宫人,样貌虽然很好,却并不可以时常见到天子,被临幸后,便马上怀孕了。然而,很快便被刘彻抛在九霄云外。那时的刘彻年轻气盛,与陈皇后时常因为小事而争执。陈皇后不能生育,因此,她的母亲馆陶公主将李姬接到长门宫,希望她生下皇子,交给陈皇后抚养。然而,天不作美,李姬生下的,却是一个女儿。
馆陶大怒。可是,陈皇后却很是同情李姬母女。于是,鄂邑的童年,是在冷宫里度过的。那时,她唯一的朋友,便是一个叫卫堇的女孩子。
长门宫是馆陶公主的私家宅邸,后来献给了武帝,所以改名叫长门宫。这里水草丰美,还有一个美丽的橘园。每到秋日,黄色的橘子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灯笼。小鄂邑最喜欢秋天,因为在长门宫里,这个时节,到处都有可以吃的果子。而她第一次遇见卫堇,便是在秋天的橘园里。
卫堇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们时常在一处玩耍。渐渐的,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后来,她才知道,卫堇是卫皇后的侄女。再后来,陈皇后去世。她被父亲嫁给盖侯,封地在云梦鄂邑,就像丢掉一只敝履,刘彻将他赶出了未央宫。她并不想就这样离开长安。她不想离开她的母亲,她们希望永远为陈皇后守灵。可是,刘彻根本从未认真听过她们的哭诉。
于是,在一个沙尘的天气,她被送上车辇,离开了长安。那时候的她,就像一片无力的树叶,风往哪里吹,她便不得不往哪里去。就在她走后不久,便传来母亲李姬去世的消息。她不相信身体健硕的母亲会这样早的去世,于是,她开始培养探子,想尽一切办法,将她们安插到汉庭。最终,一个叫云儿的女孩子,成为了钩戈夫人的贴身宫人,从她那里,鄂邑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李姬,死于李妍之手。
她痛彻心扉,发誓为母亲报仇。于是,她远在云梦,却暗中操纵云儿。最终利用钩戈夫人,铲除了李妍。
定风波 十年生死(五)
“或许,你最该恨的,是你的父亲。”刘弗陵缓缓说道。
鄂邑忽然间冷笑起来。
“是啊,我恨他!所以,当他召我回宫后,我并没有按照他说的话做任何一件事。”她奇怪的笑了起来。
刘弗陵平和的看着她。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帝王的女儿与妻子一样,面对的,同样是纷乱的境遇和邪恶的争斗。这一切,都因他们是围绕天子的女人。
“原来母亲的身边也有你的人。”刘弗陵惨淡的笑了。
鄂邑冷笑着。
“你母亲是我最好的对手。只可惜,她死的太早。”
刘弗陵抬眼朝她望去。那眸子深处,至今仍闪动着骇人的贪婪。
他摇着头,“你一定认识我的父亲。”
鄂邑忽然一愣。随即大笑。
“对,你的父亲。江充。绣衣使。”
她还记得刚刚见到江充时的样子。那时候,她第一次从云梦回到长安,那是一年一度的朝贺。盖侯带着新婚的妻子,向所有人展示着他美丽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她低着头,将愤怒压在心里。她不喜欢这个张狂跋扈的男人,他粗鲁俗气,总是满身的酒气,还时常因为小事责打她。此时,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大的侮辱。
众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得宠的公主。言语间,也没有多少尊重。只有江充。他用悲悯的目光看着自己。酒席间,盖后大醉,竟要鄂邑为大家歌舞,鄂邑不愿,他竟拾起案头的铜角朝她掷了过来。在场的贵族们无不幸灾乐祸,大汉朝的公主如她一般受丈夫责打的实在不多。是江充,他忽的起身,凌空接住那只铜角。他两鬓的步摇荡漾出一道金色的旋风,从此,鄂邑便再也不能忘怀。
“你父亲,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她缓缓说着,脸上浮起笑意。
刘弗陵长叹着,转过身去。
历史的风波里淹没了多少人性,父亲因陷害卫皇后而被记录下来。从史书里,他得知了他的阴险和狡诈。那个温暖的夜晚,顺,曾经匍匐在他的身前,眼光迷离的形容着父亲英俊的面庞和卓尔不凡的气度。而今,年过半百的鄂邑,亦在他的面前,梦幻般的说起他父亲的侠义和风流。
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轻轻的叹息着。
“你父亲,是个复杂而分裂的人。”鄂邑忽然展眉道。
刘弗陵缓缓转过身来。
“这点来说,他们君臣真的很像。”鄂邑冷笑着。
“为何不揭穿我们?”他淡淡的问道。
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鄂邑咧嘴大笑,声音无限落寞。
“因为我要复仇,你不是父亲的儿子,却坐到了他的位子上,你不觉得,这是对他最残忍的背叛和讽刺吗?”她哈哈大笑。
刘弗陵用漠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已年过半百,却风韵依旧,她是多么可怕却可悲的人物。
“卫堇因是卫皇后宗亲,而遭到连坐。于是,我开始寻访她的后人。”她淡淡的说着,眼神却显得诡异。
刘弗陵不解的望着她。
“儿时,我曾见过她有一枚坠子,上面刻着莲花,那是卫皇后赐的。然而,多年以后。我竟然惊讶的发现,那坠子后面,刻着长烟二字。”
刘弗陵一惊。鄂邑却笑的更加明媚。
“命运真是奇妙,你父亲害了卫家,可他们的后人竟然舍命救了你!哈哈……”
城郊的客栈里,冲进一批官兵。
“我们奉大司马之命,捉拿反贼家眷,快将杜飞华交出来!”
老百姓不明所以,慌忙逃窜。
落日在天边留下一抹残红,便渐渐向西沉去。远远的牧人的吟唱传来,风无端的大了起来,卷起飞扬的黄土。荒凉的土道上,一匹骏马如白电一般飞驰而过。马背上的白衣男子干净的眸子警觉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他身后的女子,面前垂着轻纱,紧紧搂着他的腰身,两人雪白的衣角,迎风飘展。似一团疾行的流云。
“前面就是玉门关。”男子兴奋的说道。
女子从他身后探出头去。新月般的眼睛,充满了希望。
出了玉门关便是西域。她坚定的仰起头。
那天夜里,雷电劈倒了客栈里的老榆树。他便知道,天下大乱。于是,连夜带着女子出了长安城。快马加鞭,朝西奔去。一切皆有定数,然而,一切皆存在变数。虽然天道循环,但人始终无法明确的透析一切。在即将到来的大劫中,他最亲的人也将牵扯其中。可他无可奈何。
每个人都将做出自己的选择和判断。他们或者勇猛,或者懦弱,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然而,他知道,他那该死的,出生时便被赋予的能力时刻都在提醒着他,将会有人死去,将会有很多人死去。
他什么都做不了,索性,离开这里。因为他不想看见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然而,眼前仍旧浮现出玄墨那如夜枭般持剑而起的身影。
“你知道那刺客是谁,对吗?”女子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禁不住一阵战栗。
“那天的惶恐,是你从未有过的。”
男子扬起手里的鞭子,他们需要再快一些,陛下的追兵,怕是很快就到。
定风波 十年生死(六)
长安城郊,绿柳依依。粗糙的茅屋里,一位清瘦的老人和一位锦衣公子正在对弈。老者捻着银须,频频点头。公子则微微笑着,泰然自若。
“一切,都可放弃?”老者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公子点了点头。他明艳的眸子里,云淡风轻。
“田老为天下人做的太多。”他轻声说道。
老者笑着将一枚白子放了下去。
“田某只希望天下太平。”
自从回到长安,这八年来,他一直隐居在此,然而,却时常以密函的形式,将一道道良策送入宫中。
田千秋知道,时至今日,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他缓缓起身,面朝西方俯下身去。
锦衣公子也站起身来。
他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先皇在天之灵,应得以慰藉。如今乱臣贼子已成阶下之囚,汉室天下,将迎来中兴之主。”
尚冠里,刘病已一身劲装,引弓朝对面的一枚五铢钱射去。
“啪”的一声,箭身穿过钱孔,落在对面的一根柱子上。
他得意的大吼一声。
张彭祖等人也在一边开心地叫嚷着。惟独晙,独自一人,坐在廊下,一声不吭。忽然,门开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刘病已一愣。
只见女子一口气来到晙的身前,扬手竟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光洁的脸上。
“你这是干什么?”刘病已冲上去,却被晙拉开。
女子狠命的瞪着他的眼睛。
“卑鄙小人!”
病已又是一愣。
“喂,怎么说话呢!”
谁知,晙竟一伸手,将他推开。
他冷峻的眼里,闪动着深切的悲哀,直直的看住女子。女子有些诧异,却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的愤恨。
“你说去找大司马,可为什么现在全天下都在通缉誉!”
晙仍旧垂首不语。
病已实在看不过去,大声吼道:“因为他是刺客,当日,你险些死在他的剑下……”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晙竟挥起一拳,朝他打去。
病已急忙躲闪,踉跄的向后退去。嘴里还哇哇的叫着,也不知他情急之下要说什么。他中了一掌,气急败坏,将手中的长弓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而去。
晙有些恍惚,跌坐在檐角的石阶上。女子有些无措,远远的立在那里。
“你说的没错,我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