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嫡女-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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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
王恺沉默了下来,对于那个名义上的妻子,他心中并无挂念,这些年来只是沉醉于山水之间,比起眼前这十五岁的女郎,他自叹不如啊,“姑婆,阿恺惭愧啊。”
王太后拍拍她的手,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以为指的是他与阿钰之间的那一段爱恨情仇,“当年的人也是年少,阿钰更是个硬脾气的人,硬把你们送做堆的我岂不是更惭愧?只是阿恺,错已铸成,姑婆只望阿钰回来,你能好好地待她,莫要计较她当年的率性行事。”
王恺闻言,顿时就愣住了,他哪里是在说他与玉真子的事情,不过想到姑婆年岁也大了,他遂是点点头,“姑婆尽管放心。”
有了王太后的保证,谢芙倒是放下心来,劝服玉真子的事情,她还是有把握的,虽然那个表姐实在是牛脾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王太后的心事被谢芙道破又解了泰半,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不少,颇有些兴致地与两人用膳,待到月亮已升高,司马哀派人来催,谢芙这才告辞离去。
王太后殷切地叮嘱了几句注意的话,方才放下她的手让她离去,直到那纤细娇美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之后,她方才沉着脸看向一旁的侄子,“阿恺,传我的话给你的父亲,让他暗中做好准备吧。我绝不会让姓贾的那个丑女人得逞,这么多年来你的父亲都想维持着这个格局,所以我才配合的一直住在这章台宫里。”
这样的姑婆才像记忆当中的那个,他笑自己初初也被姑婆的表现所骗,不知道阿芙那个女郎从哪儿练得那么精明的一双眼睛,“好的,姑婆,只是姑婆刚刚为什么要那样与阿芙说话?”
王太后眼中的精光一闪,“阿恺,你终究是王家这一辈当中最杰出的人才,别整天学那些所谓的名士一样,该承担的责任你也一样不能落下,家族终究需要最杰出的人才继承,才能长久的留存下去。我是真的疼爱阿钰,你去劝过她,她也不回头。阿芙那孩子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除了她之外,还有何人能劝得动阿钰?”
王恺此时沉默了下来,那张让洛阳城少女尖叫的容颜上却有了几分憔悴,望了眼外面黑黑的天色当中那几盏离去的红灯笼,他的脑海里却浮现了今天谢芙振聋发聩的话,突而又现出新婚之夜阿钰的容颜,两者交错起来,他也渐渐地不知身处何地?
“阿恺,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有什么,姑婆不用担心。”
坐在轿辇里,阿秋给谢芙倒上一碗香浓的酪浆,“太后娘娘对玉安公主真的是很有心,洛阳城里的传言太多了,只怕郡主也难把玉安公主拉回来!”她想到自从玉安公主出家以后,那脸上的线条就没有松过。
“确实很有心。”谢芙也随口应了一句,王太后这个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在王家有绝对的影响力,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傻表姐劝回来才是,与王太后那种人周旋实在费脑力,不过看来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王家毕定不会袖手旁观。“我前一段时间还想要去一趟西山道观,看来这回是不去也得去了,若真的能让她回来,倒是美事一桩。”
她不可能在皇宫里久住,若她一离开,起码要找一个能牵制住皇后的人,这个人就只能是王太后,所以她才会前去与之周旋,真累,她靠在阿静扶好的垫子上,闭目养了养神,思绪不自禁又飘到了昨夜,想到那个受伤的男人,她的心又是一紧。
为了去一趟西山道观,谢芙与司马哀磨了好久,他方才同意她前去,但仍派人沿途保护,就连谢芙也不得不说自家舅舅真的是偏心得可以,他会很疼很疼她,可对于流着他血脉的女儿却不是那么在意,不知道该说是她的幸运,还是玉真子司马钰的不幸?
在这秋高气爽的天气陪衬之下,华丽的马车驶出了皇宫,对于有一段时间未出宫的谢芙不禁掀起那纱帘子看着大街上那繁华的景象,真该拉着舅舅一块儿出来,他看到这样的景象肯定会笑得万分开心。
西山道观其实位于洛阳城的西郊,马车往洛阳城郊而去,一路上渐渐地把那繁华抛却,留下的却是颇为荒凉的风景,即使是干旱之年,西山道观周围的良田仍是一派丰收的景象。
在马车里颠簸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谢芙方才在日落时分到达那颇为庄严的古观,阿秋忙把脚踏放下,扶着阿芙下了马车,她抬头看了眼观上的三个古朴大字“虚无观”。
洛阳城里的人其实大多不记得西山道观原名为“虚无观”,反而约定成俗地叫着“西山道观”。
这座有些来历的道观其实存在已经有好久了,原本不过是皇宫嫔妃上香祈愿的地方,但因为本朝建立后,崇尚道教,更有数位公主在此出家,因此让这虚无观笼罩上了皇家的色彩。所有的马车到了观门口处都必须停下来,只能步行入内,由此可见这座道观也只允许贵族出入。
谢芙的到来早已有人向里面通传了,观里早已有几个中年道姑出迎,谢芙急忙拱手作揖以示尊敬。
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道姑明显是认得谢芙的,“玉真子仙姑前两天突然提及临川郡主,没曾想今天郡主竟然就来了?真乃三清祖师显灵了。”
对于这明显拍马屁的话,谢芙并未放在心上,而是问道:“玉真子最近的身体好吗?我记得上回离去前她有些咳嗽。”
第四十二章身处险境
“师叔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来吃了几贴药已然痊愈了。”上了年纪的道姑笑着回答。
谢芙这才放下心来,随着几句中年道姑走了一段路,方才踏上台阶,进到了庄严肃穆的正殿,给高高在上的三清祖师爷做了揖磕了头上了香后,方才往内院而去。
虽说是道观,前面庄严肃穆,后面却是另一番天地,长廊楼阁倒显得有几分奢华之气,跟在那几句中年道姑身后走在这华丽的长廊之上,谢芙的嘴角颇有几分嘲讽之意的,既然出家又何不把繁华舍去?偏还要留恋尘世间那宝贵之气,真是自相矛盾。
虚无,虚无,真正做到虚无方才是出家之人。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玉真子司马钰的门前,那名上了年纪的道姑声音很轻地道:“师叔一般都是静修,不许人打扰,不过曾吩咐过若是临川郡主前来,可自行进去。”
谢芙朝那个领路的上了年纪的道姑做了个揖,道姑回了礼之后,这才带着那几句中年道姑离去。她在原地看了看这扇雕花的木门良久,方才示意阿秋与阿静守在门外,她轻推门入内,一股宁神香从里面飘来,她朝那有着袅袅细烟的三蟾含珠赤金鼎看了看,然后才慢慢地走进去,里面的光线稍微亮了亮,映着几许晚霞的瑰丽色彩。看到那个跪坐在榻上闭眼正在冥想的褐色身影,她不禁摇了摇头。
玉真子的长相与其父司马哀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眉毛、唇角等地方更是神似,但是她却长着一张鹅蛋脸,由于这些年笑得少,脸部的线条倒是有些僵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顶莲花道冠,虽然神色颇为肃穆,但是这年方二十的女郎却仍是十分的美丽。
谢芙蹲坐在她的身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唤她,只是那样看着她那似早已超脱的脸庞。
良久以后,玉真子方才睁开眼看着谢芙,语气不悦地道:“阿芙,你来了已经很久了,也看了很久了。”
谢芙却笑着打趣了一句,道:“奇了,我以为你已经神魂出窍了呢?原来还有留意我这等凡人,仙姑,你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呢!”手上还做了个揖。
玉真子的眉头一皱,僵硬冰冷的脸上布满怒气,“阿芙,你这次来还是要与我争吵的吗?若是这样,那你就回去吧。”说完,她又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谢芙。
“阿钰,心不静又如何冥想呢?”谢芙道,“修道,修道,其实修的无非是静心两字,心中有道心自静。”
玉真子仍是那般地坐着,仿佛谢芙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谢芙也不甚在意,反而改蹲坐为盘膝坐下,自言自语道:“我在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章台宫,太后娘娘的头上华发丛生,竟有几分老态,还有你猜我又看到了谁了?你一定猜不到,就是你那个在俗世里夫主,三郎仍是那般的仙人之姿,好吧,我承认你并不喜欢我提到三郎,不过阿钰,有个消息你一定很感兴趣,就是当年负你的那个人升任建康太守了”她的美眸没有放过眼前人脸上的一丝丝变化。
果然一提到那个负心汉,玉真子脸上的线条略有松动,猛然睁开双眼,“阿芙,你来就是为了说一些不着边的话吗?”她的语气不再是那般的死气沉沉,反而透着些许怒意。
“我说我的,你继续冥想你的,两者并未冲突。”谢芙捋了捋鬓边的秀发,俏脸上有着几分调皮的神色。
玉真子轻哼一声,不再打坐,而是起身去打开那个三蟾含珠金鼎的盖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灰,“阿芙,你我虽是表姐妹,但你来看我,我自然是欢喜的。但是你一再提及这些俗事,究竟意欲为何?如果你还是来劝我还俗的,那么你就可以省省了,我现在心如止水,只想一心修道。”
谢芙也起身,走近她,看着那双似秋水般的眼睛,道“阿钰,如果你真的是心静,又岂会在我提到那些人时有所动容呢?在这座道观里你修了三年的道,又参出了什么来呢?我前儿刚刚去了章台宫,太后娘娘老了许多,精神头也不如前些年,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阿芙,闭嘴。”玉真子喝了一声,透过眼前的谢芙,她似乎又看到那个曾经疼爱她,却又一手破坏了她爱情的长辈,“阿芙,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对于当年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那个人所做的龌龊事她又知道几何?
谢芙也微微动怒了,一把扯过她的手,硬逼着她看向她,微眯着眼睛道:“阿钰,你知道吗?现在的你真的让我瞧不起,是,我确实不知道当年还有何内幕让你心灰意冷,因而遁入这道观?但是却知道你为了一个因为权势而抛下你的男人在此出家,你以为当他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就真的会为你而神伤?”
“阿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是我的事情,我做的决定,你为何还要这样苦苦相逼呢?”玉真子气愤地甩开她的手,脸转向一边,片刻后,她才又恢复了那平静的姿容,即使世人都指责她负了天人王三郎,她也不悔。
“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阿钰,我一直不想告诉你。因为我怕你伤心难过,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那个人已经娶妻生子,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娶了南边的名门士族之女为妻,还纳了几个贵妾,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而与三郎翻脸吗?”谢芙道,她的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这样的玉真子司马钰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玉真子闻言,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血色尽褪,她还记得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曾信誓旦旦地对她发誓,“阿钰,他日能当我妻子的惟有你,除了你,我此生不娶任何人为妻。”言犹在耳,他就负了盟约吗?
忆起这句话,她的手往袖子里掏去,掏出一块已经发黄的帕子,因主人看得次数多了因而发黄,上面还有着清晰的墨迹,她定定地看着这句话:“阿钰,此去一别只需经年,我必定十里红妆迎你过门,重逢之日不远矣,我必当归来。”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的话,为了这一句话,她一等就是三年,不顾洛阳城里众多人的笑话,不顾自己皇家公主的颜面,不顾长辈苦苦的哀求,她毅然踏进这座虚无观,就是要向他表明她会以洁净的身心等待着他。
等他以十里红妆来迎娶她,难道这终究只是一场梦?难道这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难道她当年真的被这个男人蒙蔽了双眼?
“阿芙,你是不是在骗我?”玉真子突然凌利地问道:“什么时候你也当起别人的说客了?她若真的疼爱我,就不该把我嫁给王三郎,就不应该将我爱的人驱逐出洛阳?这不疼爱,这是她的权欲之心在作祟。”她突然喊了出来,这些年郁闷在胸中的那口气借这个机会发泄了出来。
“阿钰啊阿钰,若她不疼爱你,又岂会把你许给王三郎?三郎是什么人?他可是王家高高在上的嫡长子,是王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你嫁给他,不正是她希望看到的?那个负心人若真的有心于你,又岂会被一个官职所惑,从而离开洛阳?”谢芙叹息道,她虽然无法认同太后的所作所为,但是她真的疼爱玉真子司马钰却不是假的。“这巾帕是那个人所留的吧?阿钰,我真的不知道说你傻还是痴为好。”
玉真子紧紧地攥紧手中的帕子,咬着牙颇有些怨气地看着谢芙,看到她眼中的同情,看到她眼中的怒其不争,看到她眼中的希冀
半晌,玉真子又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容是哀婉的,是凄凉的,是带着些许心灰的,她知道谢芙不会为了让她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