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外滩风云-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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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评弹大体可分三种演出方式,即一人的单档,两人的双档,三人的三档。
双档为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有男女拼档,也有双女拼档;但女串男角却是空前未有,看客都是票友,且听剧目便猜到有戏,不禁嗡嗡的躁动起来。
当琵琶和弦子发出妙曼的声响时,这些杂音统统全军覆没消沉了下去,开场第一句该由男声起调,苏三笃定有加毫不怯场,音降八度,浑厚悠扬;雅岑紧接下一句,清新流畅,吐字绵长。
这二人第一次同台便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下爆发出了连连叫好的喝彩,小佬昆张口结舌的忘了眨眼,套上一袭老妪装便似刘姥姥进大观园。
正当此时,宁祥一头扎了进来,尚在屏风外就扯起喉咙嚷嚷道,“昆哥昆哥糟了糟了……”
这突然横来的一道尖啸,令台下票友嘘声四起,而台上的两个女人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予忽视,依旧在一来一往的搭调吟唱。
小佬昆以为宁祥把车给撞了,立即站起身来,沉着脸迎向了门口。谁想那边厢辨清了方位,便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撂翻了不少翘着凳子悠然赏析的客人,在一片抱怨声中,且看那冒失鬼的身后,竟然多了一个白吉跟随。
“怎么了?”小佬昆变了脸色,径直冲白吉问道:“家里出事了?”
在海棠春那不太明媚的光线下,白吉的脸色跟熏过的腊肠一般晦暗,张大了嘴巴半天抖不明白,“昆爷,这下可糟糕了……老板要和夫人离婚……噢……不是不是……老板要夫人和他离婚……唉不是不是……反正老板说要离婚”
“啊”小佬昆从头懵到脚,瞪着一双眼傻了。这才第一天陪嫂嫂出门闲逛,难不成就被大哥给发现了?可想想又不对,这算多大回事?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至于要离婚吧?
悉心一想,这事非同小可,还得第一时间告予嫂嫂知道,打定主意,转身便走,直接上了戏台,在苏三身侧落定。
宁祥顺着小佬昆的身影看向戏台,这才发现两个女人在拼档演出,嫂嫂不仅唱得风生水起,而且似乎在反串男角儿
这一景象令他当即竖起了耳朵,只想听得再仔细一些,而台上的表演已戛然而止,台下的嘘声顿时满盖全场。
那一袭身着宝蓝缎地的女人腾地站起身来,两眼盯着身旁的兄弟目露惊光。小佬昆站得毕恭毕敬,好似在说些什么,只道满场喧嚣,根本听不清内容。
宁祥见势估摸八成得立即走人了,便吆喝了一声,兜了白吉一把,“走,下去等着。”
白吉傻愣愣的锁定戏台,回挽了宁祥一把,“宁二爷,您看看,夫人又坐下来了……”
“啊?”宁祥迅速兜回了身,与白吉一起伸脖子掉下巴朝那戏台凝望。
只见戏台上的苏三不顾阻拦坐下了身来,手持三弦摆好了坐姿,“哔哔哔”的试了试音,偏头示意雅岑恢复表演。那边厢给以关切的侧目,却得来一记催促的眼神。
哄闹的票友见得此景归于了安静,将无数道视线聚集在了台上,期待表演继续下去。
演绎是艺人的生命,戏台是不可亵渎的圣地,这种共性系紧了二女的心,继而双双进入状态,再度拉开了演唱的帷幕。
小佬昆不得不退开了身姿,表情复杂的站在台下,一瞬不眨的望着他那叫人费解的阿嫂,有一种敬佩在心间流动,有一种臣服代替了怜惜。
再续重演,呼声更高,一曲落毕,满堂惊鸿。
在那掌声四起的热烈气氛中,两个女人起身谢礼。宁祥和白吉站在堂中一隅,忍不住拍手叫好。
不待苏三站直身子,雅岑便丢开表演态,急不可待的拉起她的手,匆匆朝台下走去。
只道缠过脚的女人无法疾行,苏三两个紧步便将其一举拦下,挡在她身前本末倒置的安抚道:“别为我着急,兴许是传话的出了口误,我这就回去弄弄明白。”
“我怎么能不着急,时下说得好听叫‘离婚’搁在以前就叫作‘休妻’,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若是被丈夫给休了,哪还能有什么出路,你得赶紧回去问问清楚”
苏三看了看她,心间有些感动,抬起小手拍了拍那手背,“行啦,知道了。倘若我真被休了,你这海棠春容不容我?”
“你这人性子怎么这么慢?”雅岑娇嗔道,转而傲然挑了挑眉:“我这儿容不下你,你赶紧回去把你那‘戏台子’给端紧咯”说罢还大力推了她一把。
苏三被推开了一尺有余,心间的感动在扩大,眼里的神韵在说话,相视雅岑片刻,无声的朝她送去了谢意,随后携着二位兄弟和一名家丁转身离去。
雅岑痴痴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一丝深藏在心的哀怨蔓延上了脸庞。她并不希望跟白九棠的夫人走得这么近,但她发现这位白夫人有一种力量,当她想要融入某人某事时,对方根本无法抗拒。
番外 『第154话』登报离婚
『第154话』登报离婚
白门的主力座驾回到霞飞路十七号时,园丁白顺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听得“哐哐”一声铁栓开启,雕花铁门朝两边展开了羽翼。
小佬昆踩了一脚油门,车头陡然高昂,嗖地窜入园子,转瞬顷刻落定,泊在了小径上。
车内之人均无不适,暗叹车技了得之时,无不朝驾驶位投去了注视,但见小佬昆偏头探出窗外,朝小跑跟随的白顺平静的问道:“是谁接的电话?”
“……白荣……”
那边厢话未落音,罗孚车已喷出浓烟冲向了门廊。
这架势甚至让苏三也感到不妥,轿车刚一停稳便迅速下了车,迎着甩上车门大步而来的小佬昆,严肃的嘱咐道:“阿昆,白荣出身贫寒,没见过什么世面,即便是传错了话,也情有可原,你可不许揍人”
小佬昆瞥了她一眼,并不多做辩驳,正色回应道:“我不会动不动就揍人,嫂嫂放心。”
苏三掂量着这话的可信度,缓缓收回了注视的目光,正当此时,宅门突地开启,白荣急匆匆冒出了头来,一张脸挤得跟橘子似的,开口便是一腔天要塌了的口气,“夫人呐,您可回来啦老板要您离婚啊,这可咋整呐”
如果说事发之初苏三尚有一丝慌乱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已然被一群极品家丁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她长叹一声,领头朝宅子里走去,“你老板说要跟我离婚又没说要辞退你们,你急个什么劲儿呀”
“我……我……咋不急啊要是老板在天津卫遇上狐狸精了那可咋整呀”白荣跟在后面,提高了音量示意夫人问题严重。
白宅的客厅宽敞周正、采光良好,即便是在阴郁的冬天也能带给归家的人一片明朗的心情。苏三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径直走向了圆弧靠背的皮钉沙发。
一屁股坐下身来,伤神不已的说道:“你整来整去都没整个明白,他原话到底是怎么说的呀?”
“他说……他说……”白荣听闻此言立刻努力回顾起来,一会儿抓头一会儿摸腮,生怕遗漏了什么似的,稍事便煞有介事的复述起来。
“老板说,‘太太哩?’;我说,‘和二位爷出去啦’。老板又说‘撒老子一走她便要翻天了么’;我赶紧说‘哪能啊,准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吧,合计了一上午哩’。老板听了急了,‘她有吃有喝的合计个撒?’;我听了怪担心的,怕他生夫人的气,于是就说,‘夫人也没啥亲戚,出去走走也好,免得憋出病来,反正有二位爷跟着,丢不了’。老板听了又说……”
白荣不止声情并茂、且还手舞足蹈,整个一登台表演,总之是技艺高超,然而却带着一脸憨厚相,叫人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恨不得此生不相识。
小佬昆受制于苏三的警告,为了避嫌,越发礼貌,“这个……能不能说一下关于离婚的情况……”
苏三本已听得呵欠连连,这一下来了精神,端直腰板翘起了二郎腿,托起刚呈上的香茗吹了吹,“对,说说重点,我想听听原话。”
白荣似乎对这提示非常认同,定睛眨了眨眼,大力点了点头:“喔”
语毕,再度想了一想,开口说道:“老板说,‘你告诉太太,让她在上海大大小小的报刊上,都登上一则声明,就说她苏三正式向法院申请跟我白九棠离婚’”
一语落毕,客厅一片沉寂,大家还在眼巴巴的等待着下文,却见得白荣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这才发现他已经陈述完毕了。
“完了?”宁祥不死心的冲白荣抬了抬下颚。
“完啦”白荣捣腾了两下脑袋。
“完了你也不早说”宁祥忍不住喝斥了一句。
苏三香手托腮偏头思量,在白九棠的这一席话里面,关键的字眼显然是“登报”而不是“离婚”,却是将老实巴交的家丁搞得晕头转向了。
第一时间猜测这是白九棠跟对手玩的障眼法,紧跟着便开始担心他的境况,既然已出此下策,情况就不抱乐观了。
昆祥二位兄弟见得嫂嫂一副明白人的样子,便不再多言,各自在心间揣测着津门方面的动向。
白荣见得大家都沉闷起来,显得有些焦急,眼见着就要开口抒发他那滔滔不绝的忧虑,好歹被宁祥发现了这一“险情”,赶紧将他连哄带骗的支到了厨房去。
随着下人们各自散去,苏三略显疲态的轻轻吁了一口气,抬起那张脸色不太好的小脸,朝二位兄弟说道:“这事儿得赶紧办,看来得劳烦你们跑一趟了。”
宁祥“啪”的一声拍响了胸脯,信誓旦旦的话还没拿得出手,便被小佬昆那平铺直叙的声音抢了个白。
“家里必须留人,我让下面人的去办。”
“这又是何必,多费周折而已”苏三投了反对票。
“不费什么周折,倥子都在集中待命,打个电话回三鑫公司就行了。”小佬昆坚持己见。
“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苏三想想便答应了。
跟这种尽忠职守的人较劲儿与暴殄天物是一个道理,既然有人替你操心一切事务,不如好好享受这份清闲,再说折腾了一上午,人也有些吃不消了,说罢便起身朝楼上走去。
“嫂嫂……”小佬昆在背后叫住了她。
“怎么?”苏三回过了头来。
“你还没吃午饭,这就上楼了?”那边厢面带关切。
“这差事没办妥我吃不下。”苏三对这种关切感到不太自在。忙不迭脚底抹油扭头就走。
那边厢沉默了一会儿,冲着一道背影颔首说道:“那我马上就去办,待会儿让宁祥把饭菜给你送上楼来。”
前面那副妙影骤然停了下来,轻轻侧了侧脸颊,失笑道“还没到那地步,一点钟叫我吧,我自己下楼来吃。”
小佬昆的笑容跟面瘫病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既僵硬又可怕,“正好今朝加了菜,一点钟开饭恰到好处。”
“噢?”那背对而立的妙影很是意外,加大力度侧了侧脸蛋:“怪不得白吉一溜烟跑了,原来是买菜去了?加什么菜?”
“清蒸刀鱼。”面瘫病人收起了那人神共愤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扮起了雕像。
津门下雨了。
冬季少见的瓢泼大雨,并着彻骨的低温降临,好似故意在向一群异乡人示威一般,极尽所能的输送着萧瑟感。
白九棠坐在日式小酒馆里一盅一盅的喝水,打他身边路过的人无不留下一记狐疑的眼神——到酒馆来喝水?这是什么雅兴
窗外的雨,妖娆奔放,像是一个过气舞娘,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力挽狂潮。
这个见面的地方是刘琨煜指定的,约定上午十一点见面,此刻已经下午一点了,依然不见那阉人的踪迹。
白九棠身上带着伤,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昨夜饮那么多酒,而今伤口开始发炎,腿上的旧伤未愈,在雨季酸痛难忍,背上的新伤作祟,有如荆棘缠身,真真是芒刺在背。
这是一间纯日式酒馆,江户时代的建筑风格,板式墙体、竹卷窗帘,高约一尺的台基,四面通达的活动拉门。
台基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客人的鞋子,院子里的樱花树宛如一个干瘪的怪兽,在冬季的雨天挥舞着枯枝。
日本在江户时代以前是一个极为贫穷落后的国度,纸拉门和木板房只在京都能看见,农民住的都是泥草房,房内多数只有泥地,仅在正屋中间挖一个方形的坑,周围用木板围好,当做整个家庭最重要的生活设施——火塘。
火塘平时用来生火做饭,晚上照明,冬天取暖,全家晚上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火塘进行,甚至连睡觉也在这里。
白九棠对日本人的历史不感兴趣,但他新近恶补了一堂课程,起码知晓了日本人为何以跪为坐,那原因曾令他感到大为吃惊,继而也更生鄙夷。
原来早期的日本人是没有内衣可穿的,为了不让私…处走*,便双腿并拢以跪为坐,并称之为“正坐”。历史发展到后期,日本人终于穿上了内衣,男人们才得以盘腿而坐。
这样一个落后的民族居然敢自称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白九棠实在不敢恭维那份畸形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