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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坐看尘起时-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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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的,我也没明白庆王是什么意思,宁王若是有心问我,就细细说来听听吧?不管是什么事,说开了,就是大家的事。”

冯太妃优雅地端起杯子,她拿开了盖,杯子递到唇边却又没喝,闻着茶香似的,笑着看看宁王。

“盈川说得对,什么事,说开了,就是大家的事,含含糊糊的,反而大家都闹不明白了。皇儿,你就把庆王的意思,说给你皇嫂听听看吧。”

沈盈川但笑不语,宁王侧头想了想,坐正了身体,单刀直入地道。

“这等惶惶不知明日风雨如何的日子,我们过腻了,我想跟着四皇兄找出个解脱之的时候来。四皇兄本应是个静享读书之乐的文士,两三年来的处境,倒逼得他成了个出头的人。我们商谈后,四皇兄的意思,却是要我来找皇嫂也说一说,皇嫂才德重于天下,满朝深敬,而今更是名震四方。我不善劝解,但以那位的性格,放任下去的利害,相信不必我说,皇嫂也早已想到。别的不说,这趟西北之行,不知皇嫂让云逸云翔她们记起了三皇兄多少的雄才武略?当年惊闻三皇兄遇刺噩耗,我初时始终无法相信,但细思下来,才猛然了悟这不过是那位为了三皇兄的本事而深觉如芒在背,不拔除不快的障眼手法吧!”

依旧捧着杯子浅浅啜着已经温了的茶水,沈盈川眼帘低垂,这让宁王看不出她的心思,连久历人事的冯太妃也摸不着沈盈川的反应究竟是何意思。

“皇嫂,不知你意下如何?”

“……”

“倘若皇嫂能答允此事,我敢保证,四皇兄一定不会亏待了皇嫂。将来两位侄女的终身大事,也一定让皇嫂满意,绝不让人怠慢了她们,更不会为了笼络权权显贵,甚至异族王侯,而牺牲族中弱势皇孙。”

沈盈川直到这时才缓缓抬起头,锐利的视线直视着宁王。那种冷峻睿智,不止是宁王,连冯太妃也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在皇族的印象中,这位东静王妃是冷静而随和的,何时见过她这般锋芒毕露的神情。

“弱势皇孙?是指我们孤儿寡母吗?宁王既如此说,可是听说了什么。念在宁王与亡夫兄弟一场的份儿上,可否明示一二?”

“不,目前是没有,她们毕竟还小。但,一待云逸云翔及笈,皇嫂以为这种结局会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么?别说三皇兄已经故去,就是他还在,如我等兄弟而今这样,又真能保得儿女得意顺遂?呵!”

“……这倒是,你说得对,的确是大有可能。不过,我这么一个深居王府的女人,宁王以为,我能做得了什么?”

宁王大喜,忙道。

“这皇嫂不必担心,四皇兄自会安排,定不叫皇嫂担大风险就是。”

垂眸沉吟片刻,沈盈川抬头道。

“若我有一日执掌朝堂权力,宁王可会反对?”

“不,绝不会,我虽不了解皇嫂,但我相信三皇兄甘为之舍弃天下芳草的人,定非凡夫俗子。何况栗子坡一役,皇嫂的胆识谋略,都叫我深为敬佩,又怎会反对皇嫂心忧天下?”

宁王想了想才说的,那种慎重与坦诚让沈盈川微笑了出来。

“好吧,如若庆王与宁王皆不嫌弃,我愿尽我所能。”

与母亲对视一眼,宁王忙起身朝沈盈川一揖,欢笑道。

“不敢不敢,能得皇嫂相助,是我们的福气。”

沈盈川回了礼,又给冯太妃行了礼,敛起脸上的微笑,正声道。

“此事干系重大,今日这么一说着实匆忙,但定了就是定了,盈川是女子,行动有限,一切还待宁王从中周旋,只要最终能如宁王所保证的,就好!”

“皇嫂尽管放心,我愿以性命担保!”

宁王的信誓旦旦让冯太妃的手紧了紧,她看着儿子,又细细看看沈盈川,眸光微动,但究竟没说什么。沈盈川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冯太妃那细微的神情变化,她却没挑出来,只对宁王道。

“那就多谢宁王关照小女了。”

里面他们才谈妥,外间就传来丫鬟们禀报午膳备好的声音。宾主三人且压下这大逆的话题,转去共用了午膳。

席间宁王的兴致很高,沈盈川仍是沉静优雅的,偶尔与冯太妃略敬两杯。冯太妃也仍是一派矍铄长者神色,笑容慈蔼。

用罢膳,沈盈川又与冯太妃闲话了会儿,便告辞离去。下午,她要去拜见的是和王的母亲容太妃,容太妃无显赫背景,与孟太后关系又很好,所以和王得掌天下财政,一方面固然因为他的本事,另一方面也与这母族的寒微及孟太后的熟络有关。

寡言罕语的和王,他下江南,便有可能发现民间流动的巨大财富。

为了避嫌,宁王用过午膳就离开了,冯太妃走到屋外,站在廊下目送沈盈川远去。那挺直的脊背,沉稳的步伐,自然而然的华贵威仪,都让冯太妃遥望好久,即使人影已出了院落,再看不见,她也还是扶着丫鬟站在那里。

宫中日月长,其间风云诡谲不下金銮殿,冯太妃早炼出一双看人的火眼。沈盈川她见过不下百次,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从东静王府如今的超然地位就可看出来了。但庆王何以坚持要拉拢沈盈川?

初时,她以为是为了借助东静王当年的影响,如今看来,恐怕不全是这样。这沈盈川,掩藏起来的能力,是否已为庆王所知?

冯太妃不敢肯定,她看不透沈盈川的深浅。聪慧到何种程度?果决到何种程度?气魄又大到何种程度?

出身武将世家,冯太妃是唯一随先帝出征过北燕的后宫妃嫔。尽管她根本没有近身感受过战场的气势,但仅仅是那遥遥望去的一眼,就足以让听惯了父兄纵论战争的她大为震撼。

五百骑兵,五百精锐的深受饥馑之苦的西梁骑兵,那呼啸的刀剑,震天动地的马蹄扑过来的时候……一个深居王府的女人,要以何等模样站在阵前指挥这场突如其来的势不均力不敌的战斗?

再推而至当年临海之战的时候,这沈盈川又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在沈燏死后,以有孕之身指挥了对东月国最后的反攻?

冯太妃无法想象。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五章 战火

第五章 战火

五百骑兵无一人如期生还。西梁皇帝冷峻的面容染上了一抹无法形容的苍凉。派出的探子也将消息一点点传回来了,结果让人惊愕。

是东静王的灵魂还在的缘故吗?他的王妃,竟然指挥着百多名侍卫与镇民打败了西梁精锐的骑兵!

而这个消息,他根本不用费心想去掩盖,风不止是往昭国那边吹的,谁能把天地间广阔的风盖住?

他不能,但是他真想,西梁国内的灰黯已经经受不起这点挫败了。他从没有这样痛恨过昭国,即使在当年国都被攻破,父亲自尽的时候;即使在昭国上下趁着西梁的天灾,用掺了灰土的粮食骗取财富的时候。

“——陛下。”

老将军在身后低声唤着,刚过而立之年的西梁皇帝没有回头,他仍然背着手遥望着窗外茫茫草原。

顿了顿,老将军垂首禀报。

“陛下,幸存的骑兵被昭国人送回来了,但是,他们深愧未能带回国人期望的战利品,全部——自刎于城外。”

年轻的皇帝仍然没有回头,就在老将军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皇帝沙哑得让人联想到“苍老”一词的声音传来。

“传旨下去,厚葬他们。”

“是。”

“命明王、贤王、左右将军觐见。”

老将军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他吃惊地看着年轻皇帝挺直冷峻的背影。

“……陛下,陛下您……”

皇帝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倚重的老将军。

“怎么,你觉得惊奇?”

深吸了口气,老将军禀道。

“陛下,我们什么都没得到,且昭国边境的情况并不如我们预先所料,这样的情况下出兵,必定是……”

“呼延,看来你没有认真地读探子们送来的消息。”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称呼也变了。年老的将军僵了僵,垂首站在御前。

“打败这五百骑兵的,不是昭国的将军,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偶然经过栗子坡的女人。她确实厉害,不过你真认为这是一场两军间的交锋吗?不是,呼延,好好想想,不是!朕的骑兵,是败在大意之下,他们没想过区区一个小镇上,会有人设下那样的陷阱捕捉他们!但若真是两军排兵布阵,这样的伎俩,你觉得还会有用吗?”

唇边刻出一个冷冽的笑容,皇帝缓缓踱下台阶,走向大门。

“天灾肆虐,我西梁若不绝地求生。就再没有出路了,不管昭国军队有多么强悍!呵,更何况如今这昭国的西北道驻军,早已不是当年东静王麾下的雄师。没有了东静王,没有了那些将领,没有了严陌瑛,朕倒要看看,那聊城还能不能挡得住朕这一国百姓饥饿的马鞭!”

“呼延,你老了!留守国都吧,朕要亲自出征。”

天边滚过一个炸雷,把夜色笼罩的草原顿时照得亮如白昼,经过了年初干旱之灾的这片大地终于迎来了甘霖。但已经晚了,这雨来得太晚,在灾难中反反复复折磨的西梁已经无法等待雨后慢慢迎来生机。

他们要用刀和剑,去抢夺那富庶国土上丰美的粮食,去抢夺那趁着天灾从他们这里掠走的财富。

尽管栗子坡一役让昭国人知道了西梁潜在的威胁,但在警戒了几日,西梁却全无反应后,聊城的神经松了下来。虎威将军长舒一口气,他倒不是怕打仗,而是他清楚地知道手握兵权的将领在皇帝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

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岂知那万骨的顶端,最终必定会摆上将军的头颅!

所以,不理会僚属的劝告,虎威将军迟迟未对西北驻军做出任何调整或指示,只是传了令,要各级军官警惕草原上的动静罢了。

既然主帅都对战争抱持着如此态度,自然上行下效,聊城依然一派平和。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交班的哨兵互相打着呵欠,说着粗俗的笑话,当他们意识到耳边逐渐拢来的有若雷鸣的巨响并非来自天上时,聊城那高大的城墙前,已经如蝗蚁般布满了西梁黑衣黑甲的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将领,正是西梁勇猛之名远播的年轻皇帝。从未正面接触过战争的新兵们自然是不认得,但那有如鹰隼藐视大地的气势,让他们初次尝到了“可怕”的苦涩味道。

“——快!快去通知将军!西梁来袭!西梁来袭!”

反应过来的校尉大吼着,被那震动天地的马蹄声惊醒的人们早已奔窜出来,毫无准备的昭国军队如慌乱的羊群一般在城楼上下奔走。

整个城市顿时为惊惶笼罩,看着满街乱跑的士兵,聊城百姓更为恐惧,在这骚乱中,严陌瑛亲自挑选出来的一群人开始行动起来。

悄悄打开南边的城门,他们按照严陌瑛的计划劝百姓们舍弃家财并带领他们较为有序而又不能明显地露出组织痕迹离开聊城。尽管这些人早已融入聊城各个角落,对一切状况了若指掌,但这毕竟是项庞大的工程,当百姓们奔逃在通往封城的路上时,昭国军队已经明显抵不住西梁凶猛的攻势,他们。也开始一步步地败退。

当日申时,聊城失守。

作为边关重镇,聊城里留下来的当然不止是百姓们的积蓄,西北道驻军最大的粮仓也建在聊城中,还没来得及被退走的昭国军队烧毁——西梁人终于得到了他们为之拼命的粮食与财富。

烽火,也终于传到了京城,不久,聊城失陷的消息也摆到了弘光帝华美的御案上。当震怒的皇帝失去理智地喝问“虎威将军何在”时,西梁人正把战死的昭国人的尸体丢入聊城旁的山谷中,再填埋上土石。一身血污的虎威将军被压在层层摞摞的尸体下,早已魂归地府。

这时,整个边关早已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不止是聊城,以它为中心辐射开来的百里之内的村镇居民都舍弃了家园,带着仅有的一点财产逃往关内。放眼望去,官道上尽是难民,封城中更挤满了匆匆忙忙从聊城逃来的百姓。幸而天气晴好,露宿野外已不怎么冷,加上封城好心的大户人家开仓煮粥赈济,而大批无主的聊城百姓中出来了好些位颇具能力的人,有他们整合,整个封城虽人满为患,倒也还显得较为太平。

至于溃败的聊城驻军也在刘若风的整顿下恢复了军纪。井然驻扎在封城外。刘若风的官阶本不足以指挥这支幸存的军队,但虎威将军失踪,多位高级将领或死或伤,眼下,还就是只有刘若风麾下士兵保存得最为完好,也只有他有能力组织起这支血污淋漓的败军了。

这样的结果,倒是来得比严陌瑛预期的早。本来这种状况,严陌瑛是排在最后一位来考量的。

局面陷入了胶着状态,驱使西梁士兵不顾性命地进攻的,是昭国的粮食。毕竟国内的饥馑最为迫在眉睫,所以西梁皇帝也没有乘胜继续进攻。站在父亲无比渴望拥有的聊城那坚固雄壮的城墙上,沉默的皇帝纵容士兵们狂欢着把聊城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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