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住-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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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姐姐你说是不是。”
急云想了想道:“裙子到底行动不便,不过大摆的裙子好一点,只是用料都过于细了,一不小心就会勾到丝,真是不便。”
玉衡笑道:“你不知,你身边的夏巧,是个手巧的,便是勾了丝,她也能替你给原样的界好,你只管放心穿便是了。”
急云哦了一声,玉衡看气氛正好,便又问她:“你和杜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听说她是万马帮帮主的遗孀呢,我看她极是麻利泼辣的性子,看起来你应该和她没什么好说的吧……”
急云侧头想了想,却是回忆起曾经流落市井的那一段时光来,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曾经因故流落在市井,她照应过我一段时间。”
玉衡心里沮丧,她就知道这个寡言的姐姐这里说不到什么,她到了宅子里,早就让龙渊出去打听,这个夏老大不过二十多岁,她的故事可真是跌宕起伏之极,尤其是她当年被敌对帮的帮主抓住,剥光衣服当场要辱她,结果却被万马帮的帮主救了下来,这事情只要略一打听,在江陵城混帮派的人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联想到她之前救醒她时说的话,可知她也曾是高门贵女,却不知为了什么被满门抄斩,女眷被流放,然后她侥幸活了下来,混迹市井,却又遇到过这样残酷的事情,简直令人唏嘘,她扪心自问,自己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一死了之,而她依然顽强得活了下来,不惧流言蜚语的活得痛痛快快的,比起她来,自己那点小事,当真算不上什么。
她忍不住问急云:“这个夏老大遇到过那么多不堪的事情,她因何仍能这般快活的样子?”
急云想了想道:“这快活也是一天,不快活也是一天,那怎么算都是快活一些比较划算吧,老想着那些不快活的事情做什么?”她这话却是当年夏老大常挂在嘴边的,如今说出来是为了宽慰玉衡了,这个妹妹表白遭拒的事情母亲也悄悄和自己说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劝解,着实是自己感情上毫无体验。
上辈子从来就没有过男朋友,也没有过什么爱人,爱究竟是什么,她曾经从学术观念来研究过,然后得出结论,这是个多巴胺、肾上腺素等多种激素起作用而导致的行为和情感,甚至导致诸行无常。
为爱而自杀这种事情,她很难理解,还有云阳侯和冼夫人这一对……她虽然不理解爱,她依然和顾藻结了婚,立了誓,顾藻这人也挺不错,挺合她胃口的,所以她从尊重婚姻的角度来说,对顾藻便全心全意的接纳了。
穿越来这儿以后,想到和自己一同上了时光机器的还有他,他应该也来了这儿,那就先找到他再说……有时候她也隐隐的想起,若是他结了婚怎么办?这个时代,似乎男女订婚都颇早,父母乃至君上都可以决定婚事……想到这里,她忽然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不过,她想,自己反正不会和妹妹一样,会为了个男人自杀的,他不要我……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挺好。
她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揭开了帘子想看看到了哪里——然后,她就看到了顾藻。
这路乃是临着清扬河,沿岸遍植杨柳,远远望过去,波光如练,柳色拖金,顾藻正立在对岸一株柳树下,柳色侵衣,绿水迎眸,眉目清朗,目光柔和,侧着身子正和身边一小厮模样的人在说话。
她目力甚好,一眼便认出那是顾藻,她忽然叫了停车,玉衡一愣,马车夫已是停了下来,急云说道:“我遇到个旧友,先过去一下,你先去鸿福酒家,我迟点便过去。”一边说,已是一边掠下了马车,身手极是利落,玉衡吃了一惊,这个姐姐,居然是身怀武艺的!自己居然没看出来!
她身手极为利落,片刻早已远去,玉衡愣了楞,却没看出远处那是晋王殿下,她犹豫了片刻,知道姐姐才回来,之前许多经历家里人都不知道,看她不喜说,只怕触及她伤心事,更不敢多问,本想慢慢熟稔后再细细问,如今跟得太紧,只怕招致反感,看她轻功,颇为高超,加上又说是有旧识,这里离鸿福酒店也不算远,不若先去那边等着便好了,便唤了车夫先行。
顾藻正在水边远眺,他身子弱,船为了照顾他的身体一直行得极为缓慢,好不容易到了江陵城,他派了人去烟水村先悄悄打听,却是听说那袁家的养女已是被生身父母接了回去,又送了厚礼来,不知道是哪家人,只听说是姓谢。他收到消息有些愕然,原以为自己来的算早,没料到却还是被谢丞相抢了先?他想了想,让人细细一打听,果然查到谢丞相妻子崔氏前些日子低调的带着女儿回凤州,途径江陵城的时候,似乎出了变故,住在了江陵城崔家的宅子里。
如今只有先探听清楚急云是否真的在那宅子里头,再做打算了,自己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必不会空手而回。他望着水上的金波潋滟正出神,却是看到了一个碧衣的女子翩翩地从对岸马车里掠了下来,身姿曼妙,他暗暗喝了声彩。
马车停了一下,继续前行了,那女子从路边沿着岸坡往下走,到了对岸水边,然后摘了把柳叶,往水上一掷,人便凌空而起,脚尖如蜻蜓点水,凌波而行,往自己这里疾掠了过来,看上去似是以叶片借力而行,风吹来能看到她的衣衫飘飘而起,端的是风华万千。
渐渐那女子近了,阳光下广袖长裙,面容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眉宇间彷如冰雪,他忽然觉得心里仿佛被锤子敲了一下,他紧紧捂住了心脏,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跳,然而心跳仿佛不听指挥,快速跳动了起来,他心里忽然暗暗骂了句:“糟糕!”然而眼前一黑,他依然晕了过去……
急云看他忽然面色大变,然后捂住心脏,脸上青白交加,嘴唇青紫,然后人便倒下了,他身旁的小厮慌乱地扶住了他,然后摸出药来迅速的喂了他一丸药,急云曾受过急救训练,知道这是心脏病发了,她上去,将他平躺,准备对他施行心脏复苏术,小厮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乱来?”声音有些高而细,语调略有些奇怪。
急云淡淡道:“不想你主人死就听我的。”一边快速而有力的在顾藻的胸前用双掌垂直向下有节奏的按压,过了一会儿,看他的脸色渐渐变回正常,又一只手抵住他的头顶百会穴,缓缓注入了些真气,过了片刻,顾藻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急云关心地俯头看着他,眉目与后世相同,雪白晶莹的脸似是会发光一般,他忍不住唇角含笑,低声道:“终于见到你了。”开口却正是后世的世界语。
急云无奈道:“顾藻,你身体如何是这样的?”同样也是以世界语回答了他。
顾藻仍半悬着的心落下了,笑道:“我如今名叫李熙了。”
急云目光闪了闪,回道:“晋王李熙?”不是她认识这些贵族,实在是这名字在她母亲嘴里提过几次,有惋惜,有愧疚。
晋王李熙笑了笑:“不错,谢瑶光小姐,我正是同你有婚约。”
一旁的小厮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有哭丧着脸对李熙哭道:“少爷,咱们还是回船上吧,您要吓死小的了。”
急云扶了他站起来,问道:“你的船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青扬河上画舫轻舟,往来不绝,急云扶了李熙上了他泊在清扬河上的画舫,迎面一个粉衣丫鬟迎了出来,满脸焦急,眼圈红红地说道:“说了有什么事情让下人去做便好了,偏要自己去,还不肯多带人,爷要有个闪失,叫咱们可如何是好。”
一边又去看急云,却因长住宫内,平日里又只服侍着李熙,没见过玉衡,一时也不知道这是何人,只看她长相极美,心里只以为是攀龙附凤的过路女子,只去骂那跟从的小太监长福:“叫你跟着爷,你怎的也没照顾好爷,叫什么人冲撞了爷,倒让爷犯了病。”长福委屈之极,王爷只说要去河堤散散步,又不喜欢那些侍卫丫鬟陪着,只带了自己缓缓地走,叶大夫也说过王爷也不要一味躺着,偶尔也要活动活动,谁知道能来个天来飞仙,把爷给吓得病都发了?
李熙摇摇手,扶着急云的手一直进入了内室,荷露忙着上来要扶李熙,一头又笑道:“这位姑娘想是帮了我们少爷的忙,请前边稍坐,我让他们给您倒茶,一会儿备份谢礼给您。”
李熙摆手道:“你们都先下去。”
荷露脸色微变,看了看那女子,自上船时,就一直面无波澜,对她的说话无动于衷,看着她似乎在看空气一般,其他的侍女太监都下了去,唯有荷露仍站着不动,李熙看她不动,继续道:“你先下去,煮点清心茶,我一会儿要喝。”
荷露满心不情愿,依然下去了,并不敢问那女子的身份,却是去拉了长福细细的问去了。
李熙看人都走掉了,才笑着对急云道:“咱们上了那时光机器就来了这里,也不知道那边剩下的是我们的身体,还是都一起消失了?我看李博士可要哭了。”
急云想起那不着调的李博士,撇了撇嘴没说话,要说一点都不在意是假的,自己在未来世界里,过得自在得很,偏偏被扔到这里来,李熙问道:“我这边就是进了皇家,然后一直有心脏病,后来赐婚退婚的那些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说起来有些对不起你妹子,不过当时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这赐婚应当不是皇帝临时起意,想是筹谋已久的,你那边呢?这些年如何了?”
急云想了想,将自己出生以来的大事简略说了一遍,言语一贯的简明扼要,李熙听得极是专心,听到云阳侯的事情,他叹道:“果然是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可怜管夫人,嫁人又遇人不淑,一贯宠爱自己的爹爹又有了第二春,只剩下个儿子,迟早也是要长大娶妻的,竟是个孤立无援的境界。”
急云想了想,到底没忍住:“我师父,她丈夫很过分么?”
李熙愣了楞道:“你不知道?”
急云摇摇头,师父不说,她如何能冒失去问。
李熙想了想,似是在想从哪里说起比较好,最后说道:“古中国有一出很有名的戏剧,叫《赵氏孤儿》,你听说过么?”急云茫然摇了摇头,她在学校,学的历史文学中,并没有学到这样深入,本来也不是她的所好。
李熙笑了笑道:“这个事情在古中国司马迁的《史记》里头也有记载,说的是古中国春秋时期,丞相赵盾被权臣屠岸贾设计陷害,被灭九族,他的儿子赵朔的妻子庄姬是晋灵公的女儿,生下了赵朔的儿子后自刎殉夫,大夫程婴接受了庄姬的托付,将她生下的儿子带去给好友公孙杵臼,结果屠岸贾知道了风声,前去搜索,为了保住这个恩公的孤儿,程婴和公孙杵臼两人定下了计策,由公孙杵臼带着程婴的亲生儿子逃走。
之后程婴出面告密,公孙杵臼与被当成赵氏孤儿的程婴的亲子都被诛杀,程婴则背负着卖友求荣的恶名,将赵氏孤儿设计送到了屠岸贾膝下,让屠岸贾认为义子,待这个孤儿长大后,程婴告知了这个孤儿的身世,于是这个孤儿便杀死了养大自己的义父,来为自己的生身父母报仇,最后报仇雪恨后,程婴也自杀而死,以酬谢公孙杵臼。”
急云听完了这个故事,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和纠结,李熙笑道:“程婴和公孙杵臼作为报恩的忠义之士,被古中国颂扬许久……听完这个故事,你有何感想?”
急云摇摇头道:“残忍、灭绝人性。”
李熙点头道:“不错,这个本子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如此,做君上的可以不经审判随意决定臣子全家的生命,而做父母的也可以任意决定孩子的生死,孩子何辜?无端端替人死了,幸存下来的那个孤儿又有何罪?将你送到仇人膝下养大,然后忽然告诉你身上背负的责任,让你杀死养父,灭绝人性,莫过于此,这样的忠义,曾经被大力的倡导……”
急云想了想,低声道:“若我是程婴,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孩子死,要报恩,自己去报恩好了,凭什么决定孩子的性命……不过,忠义这两个字,应该是被统治者加进了更多的私货,来确保自己的统治吧……”
李熙笑了笑,说道:“有句话说得好,因为信念的理由而杀人,其实比为金钱而杀人更下等。因为金钱具有万人共通的价值,但是信念的价值则仅限於本人才有用。这个世界类似于古中国,却没有这些我们熟知的人物,以至于我曾经怀疑了许久这是不是一个人造的全息游戏……
现在说回令师管夫人,她也同样经历了这样一个‘忠义’的故事……管夫人嫁给的是安乐侯的嫡长子卫子清,他还有个妹妹,正是当今的皇后,所以如今安乐侯府作为国舅府,正是风光煊赫之极。然而十五年前,安乐侯府却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急云凝神静听,李熙继续道:“当年今上还只是太子,卫皇后当时便是太子妃,那一年戾王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