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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卅街档案馆-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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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长说完之后又问黄三:“在仙家楼的时候,决定走这条路是谁出的主意?”

(34)

黄三说:“那个刀疤人问俺这条路通向哪里,俺说是三岔沟,他说就往这里走。于是俺就又背着他走了一段路,来到这棵老槐树下的时候才让俺把他放下。他让俺在这里等,说是后头有人会追过来,不过他说最少也得日头冒出来以后。他还让俺带话给你们……”

秦队长说:“他让你带什么话给我们?”

黄三支吾了半天,从怀里掏出一道聚魂码:“他让俺把这个交给你们,说你们当中肯定有人被吓坏了,说是让你们烧掉这个回回魂……”

“别说啦!”郝班长扯过聚魂码撕了个稀巴烂,嘴里连连骂道:“犊子!犊子!”

秦队长又问黄三:“除此之外,他还说了别的什么?”

这回黄三摇摇头:“就这些咧,再没别的啥了。俺不会跟八路军说瞎话。”

秦队长说:“刀疤人既然是去三岔沟,他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那么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而偌大的三岔沟就只有一只震江龙的绺子,我想他一定是要上山寨。”他又问黄三,[小说网·。。]“刚刚你说你常在这片山伐木头,这里的地形你都熟悉吧?”

黄三说:“俺大概齐都知道得差不离,这条路就是去绺门的。俺们木帮整年在老林子里,跟震江龙这伙胡子经常遇到。木帮头棹定期给他们上供,他们也知道俺们给人家干活不容易,所以不咋欺负俺们,就是有时候放哨的崽子过来要要烟抽啥的。他们安营扎寨的山头是这三岔沟最险要的小西天,那里的树是不准俺们动一棵的。”

郝班长问道:“难不成秦队长要上震江龙的山寨?”[小说网·。。]

(35)

秦队长说:刀疤人如今重病在身,他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哪有人眼看就要死了还往深山老林的跑?所以他和震江龙的绺子一定有什么关系,或许现在他已经到了山寨之中。老郝,按照你事先所了解的情况,震江龙这伙胡匪曾经跟过抗联的队伍打过日本人,我军又曾到山寨与他们谈过收编的事情,他们虽然不愿离开三岔沟,但也不至于勾结大势已去的残余鬼子。所以咱们上山应该还有一些把握说服他们把火麟食盒交出来。”秦队长又对黄三说:“这样,老乡,我们现在需要你带路去小西天,你得帮帮忙。”

黄三听后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其实猜出了秦队长的真实目的,他是怕我们一旦与山上的胡匪起了冲突,黄三深谙三岔沟的地形方位,我们在脱身的时候也不至于瞎闯乱撞。于是我连忙打圆场:“老乡,这可是件光荣的事!你说什么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黄三搓着棉衣角说:“俺要是去……也行,就是俺去了误工,误工就没工钱拿……”

秦队长听出了黄三的意思。他说:“这个你不必担心,回头我会补给你,加倍。”

黄三眼睛一亮:“加多少?”

秦对长说:“一天算三天的钱。”

黄三咧开嘴说:“好咧!现在俺就领长官上山寨。”

黄三毕竟是常年在这片地域混迹,带起路来十分熟练。这小西天真是一块上好的军事险地,两山夹道,山间怪石林立,倘若攻山者由这条路开拔,只怕有去无回。我问黄三这是不是去小西天的唯一道路,黄三点点头说:“是咧,是咧,当初这旮瘩不叫小西天,叫流口圈,震江龙他们占了山头之后才改叫小西天的,意思是谁敢攻打山寨就让谁上西天。”

道路曲曲折折,我们顺着路上唯一的脚印逶迤前行,刀疤人似乎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快要抵达小西天山脚的时候,脚印已经变得凌乱不堪,有一些地方还能看到他摔倒的痕迹。这时候,走在前头的黄三猛然喊道:“长官快看,哪些是啥玩意?!”

(36)

我和郝班长冲上前去,只见雪地里有放着一条棉袄袖子,郝班长把这只袖子提起之后,黄三只看了一眼就咕咚跌在了地上。这不仅仅是一条袖子,袖子里还有一只断臂。郝班长说:“这件棉袄我认得,是刀疤人的。”

秦队长不由分说继续前行,雪地上开始出现大堆大堆的血迹,接着,残破的腿、肚囊、肝肠……散落满地,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摆在我们面前。那种景象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你们是当事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因此而呕吐连连。后来秦队长在一块石头旁找到了一颗面目全非的脑袋。我们在仔细辨认后,大致确认了他就是我们苦苦追踪的刀疤人。——只是,那只神秘的火麟食盒哪里去了?我们找遍的就近所有的地方,几乎到了掘地三尺的地步,却最终也未见它的踪影。

事情,开始变得越发扑朔迷离了。

“是谁把刀疤人切成了碎片,又拿走了那只火麟食盒?”我指着刀疤人的碎尸问秦队长。

秦队长查看碎尸之后说:“你看这些碎块,伤口处没一个地方是齐整的,他是被一种重力活生生撕开的。还有,我刚刚看了那颗面目全非的脑袋,他的双眼被挖掉了。”

黄三说:“头前刀疤人跟俺念叨过,看过一眼盒子里东西的人都得死,难不成那里边真的装了啥……你们想想,他往那里头塞了一道符咒,符咒是干啥的?现在他的眼珠子被挖掉了,这不明摆着就是因为他看了不该看的玩意!”

郝班长想到从刀疤人随身携带之物上寻找突破口,可是他翻遍了这些碎尸,只找到了一些钱和一把类似手枪的东西。说这个东西类似手枪,是因为它虽然有手枪的形状,但是枪管极其粗糙,甚至连膛线都没有。郝班长问秦队长:“这玩意是啥?”

秦队长接过它看了看,说:“手枪。信号枪。美国人制造的东西。”

郝班长嗤笑了一声:“就这玩意也能打死人?连个膛线都没有,射出去的子弹出了枪嘴就跑偏。真没想到美国佬也弄这路货,这不跟咱早年打小日本子用的汉阳造差不多嘛!”

(37)

秦队长说:“谁告诉你它打不死人?只要射程在五米以内还是可以的。不过这种枪多用近距离暗杀活动,每次只能打出一发子弹。我曾见过国民党中统和军统的情报人员用过它。”

我说:“要是这样的话,刀疤人肯定是国民党的特务无疑了!”

秦队长说:“先不要过早的下结论,好多事情咱们还得继续调查下去。况且刀疤人如此狡诈,那颗脑袋又面目全非,我们还不能完全肯定死者就是他,说不定这又是他玩弄的诡计。对了,你们都跟刀疤人接触过,难道它打死查魔坟里那个日本鬼子不是用的这把枪?”

我和郝班长都说不是,黄三也说:“他用枪顶着俺的脑壳走了一路,俺看过那把枪,绝对不是这块铁疙瘩。”

秦队长若有所思地把信号枪揣入了怀中,又把那些钱递给了黄三,黄三高兴得合不拢嘴。

按照秦队长的意思,原本我们是想对碎尸周围继续进行勘查的,可是一场意外彻底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山寨里放哨的胡匪崽子发现了我们,十几号人从四面八方将我们团团围住,凶猛地缴下我们的枪械五花大绑,眼睛勒黑布,嘴里塞布条,根本由不得我们多加分辩。就这样,我们四人在被连推带搡的情况下来到小西天。

我想——包括秦队长在内,我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一次小西天之行会彻底击碎我们从前为之坚持的信念。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应该变得模糊不清,可是没有。它们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从来不肯离去哪怕一小会儿。甚至有些事情,到如今我还不明白它是如何发生的,恐怕穷极毕生我都无法得知那个让我不再如坐针毡的答案,我将为此而无法停止如影随形的战栗。

(38)

我们抵达山寨之后,没有见到大当家镇江龙,与我们会面的是山寨的二当家九枪八。我悄悄地黄三,二当家为何取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黄三说:“这山寨的爷个个都本事了得,尤其是这位二当家,枪法那叫一个准,开九枪最少中八枪,而且还是用左手。俺就曾经见过他在林子里打鸟,抬手就掉下来一片,生猛得很咧!”

我说:“难道他的右手打得更准?”

黄三轻声地说:“谁也没见过他用右手开枪,那些问俺们要烟抽的崽子都这么说。”

九枪八端坐在大厅的第二把交椅里,他的穿戴与其他的胡匪崽子不同,那些家伙都穿的花里胡哨,有戴狗皮帽子穿日本军靴的,还有上身穿了件西装里边套对襟棉袄的,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抢来的,个个不修边幅。而九枪八全身上下一袭灰衣,精干十足。只是——他的面颊上蒙着一块黑巾,这让我十分奇怪。我又悄悄地问黄三,黄三说:“俺也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俺见过他那几回他都是这样的扮相,俺也纳闷咧!”

我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此人枪法精准,与刀疤人十分相似,而且都是左手用枪,他面蒙黑巾会不会是怕我们认出他的身份?我又想到在小西天山脚下那颗被刮得面目全非的脑袋,难道九枪八才是真正的刀疤人?可是秦队长判断刀疤人是第一次来三岔沟,道路还是黄三指给他的,这似乎不合常理。九枪八看起来也不像有重病在身的样子,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可以说明一切。这些究竟的怎么回事呢?

(39)

秦队长向二当家九枪八说明来意之后,他才让胡匪崽子们给我们松了绑。他说:“贵军已经多次来山寨跟咱们谈过要收编的事,咱们大当家也是为了一干弟兄的前程才回绝了贵军。只要你们今天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其它的都好说。”

九枪八说完这话之后我的心才微微放下来,他的腔调的确与刀疤人有很大的差别。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何要终日蒙面示人?

秦队长对九枪八说:“不知大当家是否在山寨之中?我想亲自拜见一下,以表达我军对贵寨的尊重。”

九枪八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咱们大当家前两天不知为啥染了风寒,正在卧床养病,恐怕不好去扰他。大当家吩咐过,山寨大小事情暂时有我带为处理,有啥话秦队长跟我说就成。”

秦队长说:“二当家,既然这样我就有话直说。那只盒子对我们很重要,劫走食盒的人又在贵寨山下毙命,虽然我不能完全肯定死者就是刀疤人,但是我希望二当家能帮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九枪八挑了挑眉毛:“盒子?那里边装的啥东西?你是怀疑我们小西天的人抢走了那只盒子?”

秦队长连忙摆手,说:“不不,二当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们沿路跟踪劫走食盒的人,发现他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不可能是贵寨的兄弟。只是他在贵寨山脚下被撕成碎片,我想放哨的兄弟可能会看到点什么……”

九枪八从怀里掏出一把铮亮驳壳枪,“嘡啷”一声撂在桌上。他说:“如果要是我们放哨的兄弟拿了你们要找的盒子,我用这把枪向你保证,东西一定会物归原主。”九枪八说话喊了一嗓子门外候着的崽子,“去,把今早的哨子大膘子给我叫过来!”

(40)

崽子得令之后一溜小跑出了厅堂。由于我和郝班长之前掉进江桥下的冰窟窿里,又连夜追赶刀疤人这么久,身上的衣服早已冻得像块铁皮铠甲,每活动一下冰碴子就哗啦啦往下掉。现如今身在暖和的屋子里,冰水一股脑地从头顶往下泻,没一会儿的工夫整个身子就热气腾腾了。那真是要命的难受,用郝班长的话说,就是“死乞白赖的糟心”。九枪八一看我和郝班长这幅德行,又命崽子领着我和郝班长去找“引全柱”换件干爽衣服。事后我才知道,这帮上山落草的胡匪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头脑简单,他们内部有明确的分工,比如这个“引全住”就是绺门“四梁八柱”之一,专管整个山寨的后勤保障;还有比如“赤火梁”和“驼骨梁”,是专门负责山寨的枪火和马匹的。我曾问过郝班长为什么他们要叫“梁”和“柱”,郝班长哼了一声:“咋这你都不懂咧?他们把绺子比作一间大房,房子得有梁有柱吧?要是没梁没柱还不耷拉成窝棚啦!”

等到我们再返回来的时候,厅堂的长桌上已经摆上了满满一大盆肉。九枪八说:“我看你们跑了一个晚上肯定饿坏了。这是崽子们昨个刚打的野猪,四百来斤,个头虽然小但是肉还凑合,你们别嫌弃,先整点垫垫肚子吧。”

(41)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啊!心想好家伙,胡匪就是胡匪,吃东西都是一盆一盆往上端,连四百来斤的野猪都嫌小?而这一盆肉少说也得有三五十斤,都是大块大块炖出来的,滋滋地冒着油星子。我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割下一片放在嘴里,那是我第一次吃野猪肉,味道说不上好,肉有些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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