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祸-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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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是黑黑的,很忧郁。吸毒,我想,即使不是现在,以前一定吸过。
一进屋子,我就感到自己好像沉到了一只肮脏的玻璃鱼缸底部。四周是昏暗的绿色和棕色,偶尔射来一点水晶色的光亮。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盏摇曳着火苗的油灯。我打量着周围,在一些破烂不堪的家具中,放着一只肮脏的旧床垫,上面是一只破烂的睡袋。
利昂·德克走到小沙发旁坐下来,我坐到一只枝条编的圆凳上。
我说:“你的房子很有趣,德克先生。你花了多长时间来造这房子?”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声调很高,跟他刚才唱歌时一样。他说:“你是说那些瓶子吗?它们可以让光线射进来。又可以把其他东西挡在外面。”
这不是确切回答我的问题,可至少他说话了。“你是说它们能挡住寒冷?或是炎热?”
他皱皱眉头。“你知道,我看到东西了。”
“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有些秘密。”现在,他的眼珠清晰了,双眼发着狡诈的光亮。
“什么样的秘密?”我问。
他摇摇头,微笑着,露出有缺口的破牙。“据说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偷将要来偷掉我这些秘密。”
“谁说的?”
他只是微笑着。“我知道你是谁。”
“那么,我是谁呢?”
“穿红衣服的小偷。”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是件棕黄色T恤衫。一我穿的不是红衣服。”
“昨天是。我要和她斗一斗。”
“我到这儿来不是——”
“你不会得到它们的!”他跳了起来,显得狂躁不安。
我迅速站起来,防备他的攻击。德克紧握拳头,急促地喘着气。
“守住你的秘密,德克先生,”我说,“保守秘密吧。”
他朝我走过来,扬起拳头,我横跨一步避开,往后向门口退去。
“你会再来的,”他气喘吁吁地说,“在晚上,穿着红衣服,来偷我的秘密。””
我推开门,跨了出去。利昂·德克停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你知道,我看到东西了。”
我们开始又一轮疯疯癫癫的对话。“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人形精怪在吃奥古斯特人的肉和骨头。”
“谁——”
德克关上了门。
在驱车回镇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思索德克所说的胡话。胡话中的某些句子给了我某种启发。一回到旅馆房间,我就匆忙查看关于挽救绝望镇危局的笔记。里面记着,去年九月休特离开了这儿。我把笔记放进小背包,然后下楼,向服务台打听马蒂·麦克尼。那位旅馆老板正在休息室里处理事务,他给我倒了杯咖啡,我在一张桌于旁坐下,等他结束他的工作。
我有许多问题要问麦克尼,可我对自己说,要小心行事。
麦克尼过来后,我只问了他一件事:“你能确切地回想起安娜·戈登是什么时候来看她丈夫的吗?”
他想了想,摇摇头。
“是八月,还是九月?”
“我想是八月。顺便问一下,你和布伦达·沃克谈得怎么样?”
“她拒绝和我交谈,直接把我送到了治安官员韦斯特卡姆普那里。”
我的话并没使他吃惊。“韦斯特卡姆普告诉你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答应我在他的权限之内进行调查。”
麦克尼点点头,就这样我们结束了谈话。我上楼打了个电话给绝望镇镇长博伊德·布里格斯。布里格斯曾被聘来确保休特的总体规划不出乱子。半小时后,他就可以见我。
这是一个矮胖的秃头男人,说起话来带着滑稽的鼻音。他紧张地看着天花板。休特的档案上说,他是西部各州中最能干的城镇管理人;他对我一开始提出的几个关于挽救危局的问题作出了机智的回答。
“那些不赞成挽救危局的镇民们有什么怨恨吗?”
“已经用钱摆平了。”
“不过,肯定还有得不到好处的人。”
“那当然,每个镇上都有不满的市民。可他们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什么行动。我认为,我们任何一个市民都会惹出些像你所说的麻烦。”
“戈登先生给了我三个人的名字,在挽救危局的过程中他们进行了捣乱。”我查了下笔记,把那些名字读给他听。“在前几个月里,他们中有人离开过这儿吗?”
“不清楚。第一俭忙于争取他的公民权;第二位正在参加县官竞选活动;第三位在申请烈性酒生产许可执照和赌博业许可证书。”
“去年八月,戈登先生的妻子到这儿来看过她的丈夫。”
他点点头。“是个迷人的女人。确切地说,她在这儿住了两个半星期。她原本打算等到戈登先生离开这儿时一起去加利福尼亚,可她突然回去了。”
“为什么?”
“不知道。她在我这儿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坐戈登的直升飞机走了。”
“你能回想起确切的日子吗?”
他按了下通话机的键钮,他的秘书应话时,他说:“查一下去年八月的哪一天,贝尔公司完成了他们新系统的安装。”他接着又对我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戈登先生必须为这签字,所以他在简易机场上。”
布里格斯等秘书回话,眼睛望着屋顶。“8月26日?谢谢。”他看着我重复道:“她是8月26日离开的。”
前一天晚上,我就注意到乔克小酒店对面有一家图书馆。我驱车过去,想要查看地方报纸。可图书管理员告诉我,没有地方报纸。我在他们的缩微胶卷上发现,去年8月26日有一条有趣的新闻。
一位妇女给绝望镇警察分局打电话,举报一个在最近“未解开的谜”电视节目中公布的逃犯正躲在爱司汽车旅馆中。治安警官们进行了调查,可那人没付钱就离开了这个小镇。
我想知道谁是那位打电话的妇女。
我在自助洗衣店里找到了治安官员韦斯特卡姆普。他正在洗衣服,见到我,只是点点头,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你需要知道什么?”
“去年8月26日,有人给你们分局打了电话,说有一个罪犯在爱司汽车旅馆中。打电话的那人会是布伦达·沃克吗?”
“没错。我们马上赶到爱司汽车旅馆去,可那人已经离开了,行李还在,还有一辆旧汽车。我们作了彻底的搜查,没再能见到他。汽车是从科罗拉多偷来的,没有指纹,擦掉了。他的房间里也没有指纹。”
“奇怪。行李呢?”
“在我们的物品室里。”
“我可以看看吗?”
“干吗?”
该不该告诉他,我犹豫不决。
虽然韦斯特卡姆普是位治安官员,可不老实的、为黑道干活的警察实在太多了。持合法的手段和别人合作,往往并不一定能加强法制的力度。
“好吧,麦科恩女士,”他最后说道,“我们彼此虽不完全了解,但我感到你是坦率的。如果我让你看了物品室里的行李,你从中发现了疑问,你会把这疑问告诉我呢,还是让我自己猜?”
“我不会让你猜的。”
“那4点钟我值班时,到分局来见我。”
现在是2点,我决定用这段时间拍掉我那尼克科马特照相机里的胶卷。我在照相机上装了一个28毫米的广角镜头,这样可以拍下这个小镇的全景。
我驱车来到山里,找了个有利地形,给相机罩上罩子,拿掉镜头盖,调好光圈和快门速度。我调节焦距,仔细看好画格中的景象,然后按下了快门。
由于曝光不理想,我改变了快门速度,拨动了推进胶卷的控制杆。
出问题了。
我按下快门,又拨动了控制杆。没有弹力,相机中似乎没有胶卷了……
我把胶卷倒回来。还是松的。按下搭扣,打开相机后盖。相机是空的。有人已把我早晨拍瓶子房的胶卷取走了。
什么时候?我回想着相机用过之后放在什么地方了。在我和利昂谈话时,相机就挂在我的脖于上。走回“陆地流浪者”时,还是挂在我脖子上。我在旅馆里、小镇行政办公楼里、图书馆和洗衣店里时,相机就放在我的驾驶座下。
我把“陆地流浪者”的车门锁起来了吗?难说。又是谁偷了我的胶卷呢?为什么要偷呢?
小镇指南手册上只有一家冲洗胶卷的小店。柜台后面的一位年轻妇女对我说,有人11点钟时拿来一卷只拍了一部分的彩色胶卷,上面拍的是利昂·德克的瓶子房。可她拒绝说出那顾客的名字。一张五美元的钞票使她放弃了生意道德,她告诉我,那顾客是印第安人手工艺品商店的沃克夫人,一个多小时前,她把胶卷取走了。
11点钟前,我在旅馆里。这段时间,“陆地流浪者”肯定在旅馆的停车场上。
“没错,我让她进了你的车子,”停车场服务员愠怒地说道,“是老板麦克尼先生让我这样做的。”
我突然转过身,朝旅馆走去,去见他的老板。
“嗯,麦科恩女士,怎么回事?”他把我领进接待室。
“我刚才找停车场服务员谈过话。他说是你允许布伦达·沃克进入我的‘陆地流浪者’。她从我的相机中取走了还未拍完的胶卷。”
麦克尼转过身,望着窗外的停车场。“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胶卷上有利昂·德克的瓶子房,她可能看到我拍这些照片,你是知道的。”
一提到利昂·德克,麦克尼的姿势就僵硬起来。“不,我不知道。”
“那么,沃克又是用什么理由让你允许她进入我车子的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那服务员是在说谎?”
“想过,可只是一瞬间。那家伙看上去不会那么笨,会把责任推到他老板身上吧。”
麦克尼叹了口气,面对着我。“好吧。布伦达怀疑你去过瓶子房,她想用胶卷来证实一下。我就知道这些。”
“我想你还知道更多的事。她为什么要证实我去过那儿呢?”
“为利昂担心。”
“他是她什么人?”
麦克尼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僵持了一下。“好吧……利昂是布伦达的兄弟,实际上是同母异父兄弟。你见过他吗?”
我点点头。
“这就好了。他是个受过严重伤害的人,需要布伦达照顾他。”
我思考了一番。这还是不能解释沃克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胶卷。除非那河床上有什么东西,她怕被我拍下来……
印第安人手工艺品商店的店门又关上了。我掉转车头,朝山上沃克家开去。院子里不见那辆小型卡车,也无人回答我的敲门。我向邻居打听。
“布伦达?”一位邻居正在往绳上晾衣服,她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不多一会还见她往小型卡车上装背包和睡袋。有时候她就是这样做的,到荒漠上去住几天。”
瓶子房门开着,我爬过那垛矮墙,喊叫德克的名字。没人回答。我走了进去,睁大眼睛让自己慢慢适应昏暗的光线。房间里,破旧的床垫上德克的睡袋不见了。
和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在同一时间离开这儿,这是巧合吗?不可能。
我回到屋外,在河床上巡查,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想找出我拍的胶卷中于德克或沃克不利的东西。可这地方看上去和其他峡谷没什么两样,而且更宽,更荒凉,也更没趣。
然而我怀疑,这也许并不会像看上去的那样没趣。
治安分局的物品室与韦斯特卡姆普的办公室相通。这位治安官员走进去,兜了一圈,骂骂咧咧的,最后脸红耳赤、满是灰尘地捧着一只薄纸板箱走了出来,粗鲁地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他的办公桌上。
一只蓝色小旅行包,印有联合航空公司商标。包里有三件替换内衣,两件T恤衫,一条牛仔裤,两双袜子,一些化妆品;两本平装西部小说;两包温斯顿香烟,一盒在内华达伊利买的原装火柴;一张在卡西诺赌场中可免费喝酒的礼券,一张本州公路地图,一套撬锁工具。
“没有钱包或证件?”我问道。
“是的。”
“偷来的车子钥匙呢?”
“没有钥匙。车被拖到该县扣押地点去了。”
“行李上没有指纹吗?”
“有几个不完整的指纹,无法辨别。”
“他是怎样付房钱的?”
“头两天晚上付现金,另外两个晚上,爱司旅馆的人给他记账。”
我再次检查旅行包,看有没有秘密口袋。没有。可在包底部的隔层中,摸到了一样细长的东西。我伸进手指,把它拿了出来,是一枝圆珠笔,上面印着:宾夕法尼亚州,莫诺拉,启斯东公司。
我细看着这些字。银字印在黑底上,发着微光。
“那个沃克在电视上看到的罪犯呢?”
“在南卡罗利纳被捕了。”
我低头盯着那枝笔,让它在我大拇指和食指中间转着,嘴里自言自语:“我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偷将会来偷我的秘密……我要和她斗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