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终点的长假-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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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都有新的灾难在发生。墨西哥湾的海底输油管道自从去年十月中旬开始泄漏,情形早已无法控制,一块相当于夏威夷群岛面积大小的黑色油斑正在大西洋上漂浮东移,现在应该已经很接近地中海沿岸地区;去年十二月,太平洋西岸海底火山喷发引起的海啸摧毁了大半日本东部海岸沿线的城市,随之而来的地震使太平洋板块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错动;同年十一月初,俄罗斯西伯利亚远东地区发生了连串的核爆炸,据我们推测,爆炸物应该是核弹头。大量的烟尘进入平流层,进而影响到整个东亚的气候,导致了千年罕见的寒冬。相信你们也感受到了……类似的事件在全球范围内层出不穷,但迄今为止值得庆幸的是,我国国土范围内还没出现过什么毁灭打击性的大天灾,只有工厂爆炸化工污染之类的局部事件。大城市里的火灾很常见,其中最大型的恐怕是今年三月底,有一颗人造卫星坠毁到地面,击倒了东方明珠塔,并引发上海全城大火——”
听到这里,一行人心有所感,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东方天空烟尘被烟尘遮蔽的清晨。那时候他们经历得还不太多,因为有个舒适安全的容身所,有充足的食品和水,以及自打灾难初便一同面对的同伴。再看看眼下,身边熟悉的面孔已逝去大半,而剩下的人亦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短短几个月间物是人非,他们不禁要感慨,唯有在严酷的威胁之下,生命才显示出本质的脆弱与珍惜。
“所以,你们必须去西部。”研究员再一次重复了他的要求,结束陈述。他眼中传达出的执着已早于话语深深印刻在众人心中。
“我们?……你是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冯氏寄生菌可以被一种放射性霉菌分解并杀死吗?”
名叫姜一衡的青年研究员宁静地望着歪着脑袋提问的范剑同学,脸上甚至挂有平和的微笑,好像在诉说的就是平时的家长里短。
“我独自在基地的这两个月里,的确成功地将其中的有效成分提取出来,制出了第一批药剂。我的药剂在外部实验中成功地分解了寄生体上的冯氏菌成株,但数量有限,所以我必须充分利用它们,尽快在活人身上做实验。”
“你……你……自己……”
“嗯,”他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就是实验对象,实验目的是,将体内的冯索伦寄生菌孢子全部杀死。所以等我死后,就不会被操纵神经中枢,再站起来变成行尸走肉了。”
“你……已经成功了,对吧?”
姜一衡的苍白的脸上绽放出光华:“我成功了。药剂起效了,它们将我身体中的孢子一个个锁定、分解,然后变成科代谢物由循环系统排出体外。我现在几乎已经是个‘纯净’的人了——你们懂我意思的话。只要再注射两次,或者三次针剂。”
然而他的听众们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是现有的药剂已经用光。”果然,“放射霉菌——我叫它噬尸菌,在自然界的存在量极其稀少。它的生长环境要求苛刻,繁殖速度更是慢得惊人。你们在路上看到的那片停尸空地,其实就是我用来培养它们的基地。而我所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够等到下次‘收获’了。”
“你还能活多久?请不要介意我这么问——几个月?”
病人只是微笑。
“几周?——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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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请你们帮个忙!”
说完,他转身回到隔离间,取出了一块4×3寸见方、密合严整的硬盘。
“这里面有我们这大半年来的所有研究成果。相信我的解毒剂再进一步,就可以彻底成功,并且安全地应用在活着的人身上了,这样大家就不用再活在冯氏菌的阴影里面。里面还有一些你们可能需要的信息、清洁能源技术等等,请把它一起带走。西部还有当时一些考察工作的科技工作者,他们幸存的可能性很大。你们能找到他们的话,这些资料将十分有用。到时候,请发展清洁能源,好好地活下去吧!”
第48章 离开(1)
四部车,七个人,不多也不少,就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们已经从山上下来,停留在山区到城市之间的缓冲地带。这里坡度平缓,视野广阔,既可以仰望群山峻岭,又隐约可见远方城区建筑物的天际线。山上浓密的林木顺着地势一直延续下来,在坡底形成了一大块半围的空地,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在树林和草地上形成了分明的两块不同的景色。
七个人的小团体就把他们的车停在林地旁边,人则支起了临时的桌椅板凳,甚至打了点野味来,用野炊炉烹煮。
新鲜的鸡肉,涂上一点蜂蜜,然后搁在野炊炉上带的烤架上烧制,马青海坐在小板凳上翻着烤叉,并不时用三根指头拈一点盐撒上去。简简单单的烹制工序,不一会儿,蜜制烤鸡微甜的香气便开始诱人地飘散在小小的临时营地里面。
可众人却谁都没心情垂涎,各自心事重重,任思绪四散飘飞。
“我们离开多长时间了?”范剑的声音。他坐在离烤炉和马青海不远的地方,面前的地上刨开一个浅坑,里面撒满鸡毛和鸡头肚肠等物。用于刨坑的硬树枝现在被他拽在手中,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土堆上面戳来戳去。
“三四个钟头了吧。”范剑头一回没把注意力集中在香喷喷的美味上面,可马青海对此却一点都不奇怪。
“姜一衡,他还活着吗?”
接下去是大家的集体片刻沉默,这句话击中了此刻所有人的心事。
“到目前为止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他应该还在。”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带他一起出来。”袁茵轻轻叹了口气。
“可他说得很清楚,大家也都看到了,那根本是我们无能为力的。”郑卫国坐在一张可折叠的靠背躺椅里,用手揉着腿上的旧伤。每当天气阴冷或是身体过于劳累的时候,他的腿就会隐隐作痛,于是揉腿逐渐成为了这段时期里他的习惯性动作。
早上同姜一衡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在几个人的脑海中深深停留。
他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并没有一丝对死亡的畏惧,甚至充满祥和:“我的解毒剂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噬尸菌内带有的放射性并没有去除。所以这就像放化疗,杀掉寄生菌孢子的同时也在破坏着我的体细胞——所以我必须时刻地待在完全无菌的环境里,并且用大量药物达到体内环境的平衡。现在你们看到了,我跟你们一样在外面——”
他抬眼向四处看了看,笑容中带着一丝抱歉。“我只能活几个小时了。”
“对不起!我不知……不是故意……”卫丑丑脸色煞白地捂住脑门,他猛然间明白过来,正是自己方才的不慎闯入,开启了这位研究员生命的倒计时。
“不要内疚!”他打断他,好像自己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个人,“我本来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下一批解毒剂制好的时候。事实上,我能撑这么久,没死于并发症顺利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其实我每一刻都有可能死掉的,所以才会出去接你们进来!”
“要是我不乱闯你就有活下去的可能!”胖子铁塔一样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干巴巴的嗓音充满了紧张的情绪。
“这样维持活着的状态其实很难受。你们不知道,我每天得吞多少药片,打多少针注射液……咳咳,我现在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每天得靠挂营养液来维持体能。只要需要离开无菌室的情况,就得从头到脚穿上密封的防护服,回来的时候要经过全身消毒……现在,我的鼻子已经对消毒剂失去了灵敏度,连大自然的新鲜空气都不能闻到!如果必须这样才能苟活于世的话,我的生命就没什么意义了。从监视器里看到你们拐上车道向基地方向开的时候,我就隐隐预感到,你们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如果怕死的话我就会事先警告你们,就不会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了!”病人把因瘦削变得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高出他大半头的胖子肩膀上,像在安慰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解毒剂的完全应用已经不远,我坚持到现在的使命已经达成。所以哪怕只剩下几个小时,也让我没有顾虑地、像正常人那样过完吧!”
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心头都涌上了一种无能为力的辛酸。他们总共认识他不过十几小时的时间,对他的印象从最初的怀疑抵触到敞开心扉,而正当他身上的那些可贵的品质开始照亮他们眼睛的时候,却被告知这个人将不久于世。恒星在经过亿万年的燃烧后,发出了一道最耀眼的光芒,然后消逝在茫茫宇宙中。
“现在还有点时间。”不久于世的病人抬腕看了看手表,当他发现自己正被七道充满感伤的目光环绕的时候,他的脸庞骤然点亮,笑容就像个孩子。这些人从心底里为他的将逝感到难过,那一刻,他觉得很温暖。“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基地好了!自从基地建成以后,我们还没接待过平民参观者呢……”
“我的爷爷是国家两弹一星项目最早的那一批工程师。那时候,他们的事业在相当艰苦的条件下进行,几乎没有什么保护设施,所以工作人员受到核辐射的情况非常普遍。爷爷在我爸爸十几岁的时候就得绝症去世了。特殊时期的时候,爸爸又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上不了学,后来,他们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所以从小到大,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拔尖得好。即使在中科大少年班的时候,在一群理科尖子生里,我也能够轻松位列前茅。小时候同龄人玩的游戏我基本都没接触过,现在想想,真是遗憾啊。”
说着话,他带着参观者们登上架在半空中的圆形平台。
“那是我以前的工作台。”他指给他们看,“边上是老李,他负责整个基地的通讯设施,去年事发后不久,他在外面维修发射器的时候遭到了袭击……那边是崔工,他是我们的实验总指挥,受伤后自愿做了第一例活体研究样本。大家看着他去世。还有冯亮,他就是我最后一个去世的同事,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噬尸菌……我们以前的工作环境十分紧张,互相之间可以说并没有特别深入的了解。一切都是从去年十月以后开始不一样的。每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好像近在我眼前,我现在真的好怀念他们!。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一个人在的那段日子,我是多么孤独……”
第48章 离开(2)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姜一衡短暂的快乐时光还是会让他们难过。
“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是个给人感觉很严肃的人,后来……现在我能想起来的,却都是他的笑脸。如果不经历这一切,他应该会是个很开朗的人。”袁茵托着下巴,眼睛望向远处的山头。
“都是我的错!”
自从知道姜一衡生命即将结束的原因以后,卫丑丑便接受了比他其余同伴更为深刻的打击。尽管对方已经竭尽全力宽慰于他,同时,在场的同伴也没有任何一人责怪,可他还是认定了自己的罪过。同伴们都看到了姜一衡迎接死亡时的从容甚至欣慰,尽管悲伤不舍,却依然决定成全他。只有卫丑丑。就好像被许思凡的热血再一次溅到脸上。他便陷入了一轮自责的循环难于自拔。
“别这么想!你事先并不知情,那并不是你的错。”袁茵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她有些担心地望着难过的胖子,把手放在他臂上,试图开导他。
“我们……真的要像他说的那样,到西部去吗?”田璐的眉头皱在一起,“那得有好几千公里远吧。就这样一路开车过去?那可能成功吗?”
“可以啊,你们跟我一起到我老家去,就像姜研究员说的那样,人少。我觉得我家人肯定还活着!我们回去了以后可以随便种地,也不用交这那的税,吃饱穿暖完全没有问题。还可以自己建房子,这下子还不用找政府审批地,我们就不用像这样整天东奔西走还提心吊胆,什么时候都可能把命丢了……”马青海一想到可以与家人团聚,脸上的憧憬便再也遮不住。
“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路上?历尽了很多艰难险阻啊。再从东往西走几千公里的路……新疆那边都是沙漠吧?我们能行吗……”
“要走几千公里到西部去还真得不容易。我们从上海走到北京,就遭遇了那么多的坏路断桥,还有无数的交通事故地带;从这里向西,要有多少河流要跨过去,得经过多少道转弯,需跨越多少城市……我们并没有详细地图,随便哪一条河流泛滥——就像我们这次遇到的黄河发大水,冲毁一段公路,或者大风刮掉一些指示牌,我们就可能迷路。即便暂时不考虑人吃喝的问题,车跑没油了,要是既找不到加油站,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就等于要被活活困死……还不用说万一遇到大规模的游荡丧尸该怎么办。”
张城叹了口气,站起来甩了甩肩膀,他的目光划过身边听他说话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