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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没有终点的长假-第15章

小说: 没有终点的长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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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光亮使屋子显得比夜晚更加破旧,低矮的房梁已是黑色,屋顶处处可见用茅草填补的痕迹,窗户缺了几块玻璃,用报纸糊住,颜色已经发黄。张城还没见过这么简陋的民居——因为有床在,说明这屋子以前有人在住。

屋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张城坐起身,看着房门被“吱——”地推开,一个中年人探进半个身子看到坐在床边的他,向他招招手。

“我爸要见你。”张城出来后他简单地说,随后转身引路。

张城立刻认出来,他就是昨晚拿手电照他们并且分房子给他们的人,五十多岁,腰杆挺得笔直,只是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和晒得黑褐的肤色,使他看上去像个老年人了。他身旁还有个年轻人,正是拎砍刀那人,两人均是面色严肃,默默地走在前面带路,一言不发。

转进大门,张城发现这个院子相当大,坐北朝南,西侧的院墙塌了一段,用木头和砖块堆着,痕迹很新。南边是一排较整洁的房屋,最东边靠墙的位置是一座砖砌的二层小楼。他们走在院子中间的小路上,两边是一畦一畦的菜地,种着青菜、韭菜、萝卜,还有些不知名的蔬菜,菜地边沿种着西红柿,挂在树杈支起的矮架子上,角落里还有一颗橘树,枝头还零星地挂有几个青色的小果,树下是一个低矮的鸡圈,只是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年轻人看着张城走到小楼门口,便转身走开,张城跟着中年人迈进门槛。

屋里光线很昏暗,一步一步地迈上狭窄的楼梯,只见拐角处墙上有一个通红的毛主席头像,万丈光芒下,写有一个大大的“忠”字,吸引了张城的视线在上停留几秒钟,只觉得那艳红的颜色和周围污黑的墙体放在一起,给人一种怪异又现实的感觉,既违和又协调,就像他们昨天一路看到的景象。

“爸,这就是他们领头的那个,我给带来了。”中年人说着,推开楼上房间的门。

一阵沤热的气息扑面,张城看到屋里大床上靠卧着的老人。

张城有点怔住了,没想到要见自己的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见过这么老的老人,褐色的皮肤像风干的苹果一样皱皱缩缩满是折痕,瘪进去的下巴长有杂乱的花白色胡茬。老人的腰背严重佝偻,瑟缩的身形使他看上去只有个小孩子那么大,他裹着厚厚的棉袄靠在床头的枕头上,下身盖着棉被。他猜测老人至少有九十岁了,得算做他的爷爷辈。

屋里摆着几件旧家具,一个立柜,一张床头桌,桌上摆着盆盆罐罐,还有几幅相框,张城注意到其中一幅呈现很旧的土黄色,是一个军人站在一片废墟前的影像。床脚头的大方形木箱子上摆着一台老式的旋钮电视机,屋里还生有一个小炉子,铁皮制的烟囱从玻璃窗伸出去,炉子上热着一个茶壶。想来这就是进门时那股沤热的来源。

老人呼吸沉重,开门带进的风使他不断咳嗽着,用浑浊的双眼打量站在门口的张城,努力喘了几口气,说:“呢要来收哦房子么?”

老人的声音沙哑又苍老,夹杂着很浓重的口音,张城以为自己听错,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中年人,对方并没有澄清的意思,于是他慢慢地说:“老人家,我们不是收房子的。我们是从浙江山里回来的游客,昨晚城里起火了,我们没地方去,才找到您家打扰的。我姓张,弓长张,叫张城,城市的城。您不要对我们有误会。”

老人似乎很努力地倾听着,他的头稍稍侧着,眉头皱起,费力地点了点头:“喔,不收房子了吗……组织上给我平反了……很好,很好啊……”

张城有些费解地再次把目光投向带他上来那个中年人,他现在正坐在床头照顾老人。看到那有些伤感的眼神,张城顿时明白,老人可能已经糊涂了。

这块独处在大片荒芜土地上的院落,坍塌一半的院墙,土地,房屋,拆迁的痕迹,实在不难让人联想事情的来龙去脉。

由楼梯墙上的“忠”字联想得到这座小楼的修建时间,从桌上的照片看不难猜出老人年轻时的从军经历。这个从战争年代跨过来的老人,为民族的自由与尊严献出青春和热血,终于到了和平年代,在风烛残年之际,却要拖着病体担心安身了大半辈子的头顶片瓦将被夺去,一想到这儿,张城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忍,他思忖着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老人,而老人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咕哝着开口。

“今天什么日子了?”

“十五了,爸,十月十五。”中年人回答说。

第14章 炮楼(2)

“唔……蕰藻浜破,前线告急呀……枪炮轰轰响,日本人前一夜放火烧城,战友们死死顶住……那时枪林弹雨,枪管子是烫的……早晨……早晨坦克开来了,(W//RS//HU)大家把水壶干粮都扔掉,跟日本人拼了……我想同弟兄们一起,姚营长却让我突围到团部汇报军情……通讯兵给日本人的炮弹炸死了,姚军说全团数我年纪最小……他拍着我肩膀,让我以性命担保一定把情报传达到上级……咳咳……”

老人回忆着往昔的峥嵘岁月,心情逐渐激动,一时喘不过气大咳不止,他儿子在床边替老人捶背揉胸,待老人“噗”地吐出一口痰在床边痰盂,张城看到老人黑褐色脸膛上泛起的红晕逐渐退下,喘息也渐渐平复下来,一颗心慢慢放下。他已从老人模糊的只言片语中听出当年战事之惨烈,遥想当年并油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崇敬之情,为这位抗日老英雄的经历唏嘘不已。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走到火炉旁倒点水,涮一下开门倒掉,复又返身倒满茶水递给老人的儿子。

这个举动让中年人看他的眼光有了略微欣慰的转变,他指了指炉子旁的小凳,示意张城坐下。

老人喝了茶水,胸中舒服一些,感觉有些热,他把拢在身上的深蓝色棉袄松了松,颤巍巍地躬下身,伸手向床下摸索。那只手看起来就像风干的树皮一样。

中年人马上会意父亲的需要,他起身打开桌子下边的抽屉,拿出一把刀柄还系着褪色红绸带的大砍刀,双手捧着小心地以背面的方向递给老父亲。

这就是昨晚他们看到的那把砍刀。

干枯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砍刀,缓慢却仔细地理了理刀柄的红绸,老人继续开口道:

“我一个人从后面冲出包围,驳壳枪子弹打光了,我就靠着这把刀,遇见日本兵就抡起来砍掉他的脑袋……我回到团部的时候,身上中了3枪,还有被日本人刺刀砍下的伤……后来我在医院醒来,才知道三营五百多人,除了我外,全部牺牲了……

一个月以后我伤好了,仗还在打……我重新上战场,到大场(的那天)也是十月十五……

又受了次伤,我就再没上过战场,回乡下养伤……腿还是坏了一条……建国以后才娶上媳妇生了娃……”

老人皱着眉头像是回想什么,忽然看着张城问:“大运动结束了没有?”

张城一愣,老人的儿子已经抢上前去说:“爸,早结束了,结束几十年了,别想了。”

“哦……已经结束了,我不是右派……那组织上为么要收房子来?”

张城明白了,老人可能在特殊时期时被批斗,加上现在脑子糊涂,把拆迁和自己被打成右派的历史混在一起。他向前倾着身子,缓慢、清晰地看着老人的眼睛说:“老人家,我们昨天从大路上过来的,没看见要收房子的人。您放心,以后都没人来拆您的家了!”

老人显然听懂了,浑浊的双眼顿时放出喜悦的光芒:“真好……真好啊……组织上不误会我了,我这辈子就能给儿孙们留下这点落脚的地方,现在放心了……放心了……我该去见战友们了……咳咳!”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张城也站起来帮着给老人顺气。老人仰靠在枕头上眼睛阖起,嘴里还在咕哝着什么,声音渐低,想是说话太久累了睡去。

这时,他们的上方忽然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这个房间斜上方的阁楼里发出的,老人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入睡,并没有受到影响。张城以询问的眼神望了望中年人,只见他像没有注意到似地,掖了掖老人的被子,然后冲他招招手,径直带路出了小楼去。他们迈出大门的时候,迎面碰上另一个稍较年轻的男人,他端了碗粥,冲中年人点了点头,便和他们擦身而过送上楼去。张城认出,这个人也是昨晚带他们回来的人其中一员。

中年人一边同张城走着,一边介绍说自己叫郭全,他们一家子都姓郭,住在这里几十年了,是农民。昨晚会那么对他们,是因为有个开发商要强拆他们的房子,他们被逼无奈只好反抗,当时以为张城他们一伙人是开发商派来的,所以才会那么对他们。

郭全是郭老第四个儿子,这个院子里住着他们一大家十几口人,昨晚他身边跟着的都是自己的侄子儿子们。

郭家埭本来不止郭全他们一家人,早在去年的时候他们的土地就被开发商盯上了,从政府那里得到土地批文,以低得可怜的赔偿金额要求他们让出自己辛苦大半辈子,并赖以生存的土地,好让自己拿来盖楼盘高价卖出。农民们当然不会愿意,于是开发商开始了不断的骚扰。先是他们的土地上一夜间被倾倒了工厂的污水,即将收获的作物就这么全毁了,然后不断地有村民莫名其妙地遭到殴打、抢劫,甚至深夜的时候,推土机突然出现,房屋就这么变成瓦砾堆。于是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他们一家。

有一天晚上,他们的院墙被推倒一半,郭家人抄起砍刀木棍奋起反抗,将开发商雇来的流氓赶跑,就在那一夜,郭全的大哥,六十多岁的老人被石块砸中头部,当场去世。

之后,在几个月前,他们的水电忽然被掐断,于是一大家子只好靠背水吃、点蜡烛煤油灯照明度日,所以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张城把他们的经历讲给郭全听的时候,他脸上一片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既然张城他们跟开发商无关,又落难无助,他们当然可以给予适当的帮助,但不会太多,因为张城也看到了,他们自己就很困难。

葱油摊饼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那是郭全的儿媳妇在做早餐。中巴车载来的人们都已起床,每人除分到一大块摊饼外,还有一碗热粥和一小碟农家自制酱菜。

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吃得香极了,为了感激郭家人对大家的收留,田璐表示她应该去给郭老看病,剩下的人也去找自己能帮忙干活的地方。

张城跟着郭全出了院子,一直走到昨晚他们被带过来时路过的拐弯处。

一棵大榕树立在那里,粗壮的树干说明它经历的沧桑岁月。靠近下部的枝条被砍去好多,呈现光秃秃的树干,僵硬地伸出在半空里。在树干到树冠的分岔处,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和木板搭建的小屋,远远看去就像只鸟巢,只是这个巢有着能容下成年人低头进出的体积,一根碗口粗细的钢管从小屋窗洞中伸出来直冲他们来时的方向,一架木梯从小屋入口处一直垂到地面。

这就是昨晚在他们身旁爆炸的来源,一座炮楼。

第15章 谷仓里的孩子(1)

“……我大哥死后,我去派出所报案,可那帮龟孙子理都不理,还发了封文书,说考虑到有丧事,宽限我们一个月搬完!我爸气的一把撕了那信,晚上咳喘病又发作……我们抬着他去医院,谁知被堵在半路上,他们要我们签字同意搬迁才让路!

你也知道了,我爸是打过日本人的老兵,硬气得很,就是不肯低头,让我们把他抬回去。他老人家虽然已经九十多岁,还瘸一条腿,可身体很结实——院子里的菜地鸡圈都是他一手修的。从那次我们转回来开始,由于没有药,病一直拖着不好,渐渐的爸开始糊涂,分不清什么时间,昨晚上听到炮响,就一直念叨着当年的事……我们都怕他老人家日子不多了……

那更不能让那帮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如了愿,我们就焊了个大炮,架在这树上。一个月前这个时候,我们远远看见他们打你们那个方向过来,足足有两百多号人,带着砍刀、警棍还有玻璃盾牌朝这边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黑的棍子……这么长……一看就知道武警用的。可这算什么啊?警察不是保护老百姓的吗?老百姓的房子要被流氓扒掉,人也给流氓打死了,他们不但不管,还要帮着流氓把老百姓赶尽杀绝?

咱们农民,一辈子种地,没有土地可让我们怎么活?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到异乡给城里人打工?农民不种粮食城里人吃什么?

老爹当年面对日本人的大炮眼都不眨一下。我们就知道一条,谁侵略我们的家,我们就坚决打回去!

……他们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拿喇叭跟我们喊话,让我们‘不要破坏安定团结’。‘安定团结’?我们破坏的?哼!

那些流氓都是他们一百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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