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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傲气凛然-第3章

小说: 傲气凛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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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姐每天晚上要到深夜才能回来歇息,她没发现小茶壶方方面面的异常,看到小茶壶再也不愿像以往那样和自己一起睡,她只会想着大难之后的小茶壶终于长大了,虽然下面那砣已经颇有规模的肉肉没几根显眼的毛毛,但也算是男人而不是男孩了。

唯一让易姐感到不满的是,小茶壶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好好地梳起辫子,固执地任由一头长发松松散散飘来飘去,再冷的天他也不愿再戴那顶瓜皮帽。

小茶壶的左手能稍微活动之后,易姐没有再制止小茶壶把玩自己的秦琴和琵琶,在她看来,玩玩乐器总比像猪一样无所事事地活着好一些,因此她在空余时间,还教小茶壶一些弹奏秦琴的基础,也好让闭门养伤的小茶壶不至于憋出病来。

住隔壁的珉丫头没事倒喜欢过来逗小茶壶玩,顺便也对突然“迷上”秦琴的小茶壶指点一二,小茶壶因此而不感觉太过孤独烦闷。

有件事一直让小茶壶感到不可思议:这院子里的姐们玩音乐根本就没有谱子,从她们师祖那一辈到现在,教学的方式几乎都是一面哼哼一面弹奏,顶多有几本用繁体字写成的发黄唱词。

小茶壶感叹之余,不得不佩服这些风尘女子的过人天赋。珉丫头对小茶壶的反应感到非常舒服,却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说:“我和你姐只能算是精通,隔壁院子里的那几个扬州籍清倌人才是整个成都城最好的琴师和歌手。”

小茶壶细问后才知道,珉丫头嘴里那几个扬州清倌人,正是他受伤那天在茶馆里卖唱的女孩子,从小接受专业培训,养成后游走四方,扬州瘦马天下闻名。

珉丫头长得圆润白皙,比小茶壶大两岁,一副无比纯真的外表,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唯独在小茶壶面前,她不用刻意掩饰自己的奸猾与精明。

可小茶壶已然不是昔日的小茶壶,再也不是那个被珉丫头作弄得五迷三道的懵懂少年,只不过他仍然摆出一副上当受骗的傻样,继续承受珉丫头的讥笑和轻度体罚,时不时不留痕迹地奉承几句,话语中故意夹杂着小色狼的“险恶居心”,这让珉丫头很有成就感和愉悦感,小茶壶也能打发些苦闷时光。

于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又能熟练吹奏横笛竹箫的珉丫头,几乎每天都来指教,一面教一面笑。

半个多月后,珉丫头终于不耐烦了,开始频频痛骂“笨手笨脚”的小茶壶是个毫无音乐天赋的笨蛋,学了许久竟然弹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对此,蓄意隐瞒的小茶壶仍旧大大咧咧毫不在意,不时在语言和动作上故意惹毛珉丫头,换来珉丫头的一顿掐捏和笑骂。

小茶壶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彼此相处多了,他感受得到许多无法言喻的东西——苟活尘世、内心悲苦的风月女子珉丫头,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这段时间小茶壶曾有四次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哭泣声,所以,小茶壶认为珉丫头需要朋友关爱呵护,需要有个发泄排解的渠道。

冬至后的一天下午,灰蒙蒙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小雪,静养了五十天的小茶壶终于痊愈,大夫拆下绑带,耐心叮嘱一番,临走前告诉小茶壶诊金和药钱,已经有人结过了,不需要小茶壶支付分文。

小茶壶恭敬地送走大夫,回到房里反复思考,至今他仍不知道自己“舍身救人”究竟救下何人?为何那个及时命人医治自己、又赠送一百两银子相酬的“获救贵人”至今没有露面?为何大夫支支吾吾,临别之际仍不肯说是何人委托他前来?

这一个个疑问,小茶壶始终搞不清楚,至今他只知道自己醒来后的所有事情,之前的一切毫无记忆,一片茫然,包括“小茶壶”这个名字以及与“小茶壶”有关的任何事情,他救人的情景,还是易姐和珉丫头出去打听后告诉他的。

良久,小茶壶长叹一声,坐到床头,仔细凝视贴在墙壁上的半张旧报纸。

墙上这张全是竖排繁体字的旧报纸,还是三个小弟兄包裹猪头肉送来的,尽管油渍斑斑,小茶壶仍然把它贴到了墙上,因为上面的内容对现在的小茶壶无比重要:《民报》第五十三期,光绪三十二年十月初四,西历一九〇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小茶壶正盯着墙上的旧报纸发呆,易姐的身影匆匆而至,她端起门边架子上的铜盆,转身出去,很快又气喘吁吁地端着大半盆热水进来:“快过来洗头,龟儿子的也不嫌脏,再不洗头虱子都养出来了,邋邋遢遢的明天怎么有脸出去做事,丢你的脸不要紧,丢老娘的脸才是大事!死过来……”

小茶壶乖乖过去,端坐在矮凳上,看着大半盆热气腾腾冒出些许泡沫的茶籽洗头水:“姐,能不能不打辫子?”

“不打辫子想当疯子啊?低头!”

易姐不由分说按下小茶壶的脑袋,麻利地替小茶壶洗头,边洗边不停唠叨,说她两次跑去巷口的“流芳斋”求邓掌柜,才为小茶壶挣回这个复工的机会,责令小茶壶要改掉老毛病,勤快些、乖巧些,这才干得长久。

小茶壶不吱声,默默享受易姐的服侍,脑子却在飞快转动,苦思前程,这是他受伤以来一直苦苦思索的大问题,可经过数十个日日夜夜的冥思苦想,仍无头绪,他所面对的一切对他来说无比的陌生,甚至可以说有点儿恐惧。

先别说他一无所长,仅是眼前的残酷现实,就让他深感无助甚至绝望:满清光绪朝、鼠尾巴辫子、留发不留头……

小茶壶天天看墙上那半张报纸,仍没能认全上面的字,一溜字体连在一起,他能看出个大概来,可要是把每个字分开,他能准确认出来的字还不到一半,纯属半个睁眼瞎。

其次,卑贱的出身,注定他没有多少出路和选择,原先他还短暂地激动和憧憬了一番,幻想自己像看的小说那样穿越了,能够成为这个时代最出名、最伟大的音乐家,可几十天学琴下来,让他了解到这个社会的艺术观、价值观和道德观,也让他彻底死了心,别说出去唱摇滚,就是唱民谣,估计也会被人当成疯子对待,所以,通过卖唱成为名角大腕、最终谋取个锦绣前程、飞黄腾达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想来想去,一两年内除了继续当小茶壶或者干苦力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活路可走。

“抬头!龟儿子的,很安逸是不是?老娘服侍你累个半死,你倒会闭眼享受,哼!龟儿子的,现在我就跟你说,这回是老娘最后一次帮你洗脑壳了,往后你就自生自灭吧!”易姐恼火地说完尚不解气,顺手一巴掌拍到小茶壶脑袋上。

小茶壶也不躲,抓过毛巾缓缓擦脸,完了抬起头,很认真地问道:“姐,除了继续端茶壶,还有没有别的活计?”

刚站起来的易姐,又一屁股坐下,看到小茶壶并非是逗她玩,而是一副很郑重的神情,因此没有再发雌威,而是颇有感触地解释:

“本来陆妈妈和熊老板都愿意让你在这里混口饭吃,这几天又提起来几回,大家看到你孤苦伶仃的心软了,也体贴我天天为你操心,可是我不想你在这地方做事,这里虽然不愁吃喝,月钱也比外面多一半,可终归还是名声不好的妓院啊!”

“你总要长大,总要成家立业过日子,晓得不晓得?顶着个乌龟的名声,总是不好听,正经人家的清白女儿,哪个愿意嫁过来?所以啊,你回到茶馆以后,要老老实实做人,勤勤快快的,不要再惹事了,唉……好了,站起来擦干头发,我给你梳头。”

小茶壶如木偶般坐到窗棂下的梳妆台前,任由易姐摆弄。

易姐给他擦干满头长发,开始梳头,嘴里不停地告诉他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要小茶壶痛改前非、踏实做人等等,说着说着,见小茶壶毫无回应,易姐忍不住恼火地停下来:“老娘苦口婆心跟你说话,龟儿子你应都不应一声,哑巴了?”

小茶壶抬起头,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姐,你说我去卖唱,行不行?”

“去去去,你想找死啊?是不是以为自己学了几天琴,就可以出师登台赚钱了?就你那三脚猫的能耐,啧啧……不如去城南帮人家弹棉花,每个月好歹也能铮三四块钱。”易姐惊愕过后,禁不住笑起来。

小茶壶装出一副不忿的样子:“姐,你别小看人!我弹琴是差一点儿,吹笛也让你们听不入耳,可我还会唱啊!这几天我想了又想,发现自己这幅嗓子还是蛮好的,估计是在茶馆跑堂招呼客人练出来的,声音洪亮,气息也还可以,虽然略微带点儿沙哑,反而显出生活的沧桑感,我觉得比较适合唱民歌……你咋这幅表情?看不起人啊?”

易姐突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最后扶着腰,指向小茶壶的额头:“还民歌呢,好、好!这么说你觉得自己长本事了,那你现在就唱一曲给老娘听听。”

“唱就唱,今天老子就露一手让你看看,洗耳朵听好了!唉……燕雀哪知鸿鹄之志啊!”

小茶壶站起来,过去取下墙上的秦琴,拨动两下,清了清嗓门儿,来到易姐面前请她安坐,下意识摆出了吉他演奏的姿势,弹出一段流畅而美妙的旋律后,终于打开嗓门,放声高歌:

“你是我的情人,

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用你那火火的嘴唇,

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销魂……”

“啪、啪啪……哗啦啦……我打死你这贱人,我日你仙人板板的贱货,你敢胡编这种下三滥的歪歌来消遣老娘……”

“呀哟、呀哟……嗷……床塌了、床塌了,嗷嗷……”

第004章 兄弟

备受打击的小茶壶被易姐着着实实教训一番之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到“流芳斋”茶楼,继续当他的店小二,继续承受被人呼来唤去的残酷现实。

既然暂时无路可走,那便只有继续忍受以等待机会,至少先把这个传说中人吃人的社会弄清楚才能谈点儿别的——小茶壶的心态慢慢放平了,除了第一天复工时失手打碎一个茶碗之外,接下来的日子干得倒是挺不错。

小茶壶脸上再也没有了向人阿谀献媚的笑容,与以往那个逢人就点头哈腰的卑微小子大不相同,但他不卑不亢,勤勤恳恳手脚麻利,偶尔遭到客人的讥讽调笑,也能受之泰然,这些表现落在茶馆邓掌柜那双阅人无数的势利眼里,先是惊讶了一番,最后联想到小茶壶重伤方愈,或许受此刺激幡然醒悟,懂得奋发图强了!

故此,邓掌柜也就没有再多想,在他看来,只要小茶壶老老实实,干活勤快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遇刺案发生的那段时间,官兵的反复讯问,令邓掌柜整日提心吊胆的,好在三天后事情突然出现转机,官兵们不再上门找麻烦,城里的戒严也取消了,客人逐渐回来而且越来越多,许多客人都是冲着亲自看一眼“刺杀案发生现场”这一噱头而来的,这股热潮持续时间长达一个月,使得“流芳斋”的大名传遍整个成都城内外,邓掌柜也赚了个不亦乐乎。

只是如今几个扬州清倌人已转场他处,进入寒冬后,夜长昼短再加上连日来的绵绵冷雨,茶馆生意淡了很多。

整个成都城都一样,到了晚饭时间,大街上的人流就会急剧减少,由于街道没有电灯照明,黑布隆冬地连走路都不安全,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夜生活习惯,除了饭馆和妓院之外,其余行业几乎都关门打烊。

流芳斋的营业时间自然也大大缩短,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改为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可如今下午四点一过,茶馆里的客人便倦鸟思归,基本上走个精光,这种情况对老板来说是无奈、是损失,但是对跑堂的茶博士、店小二来说,却无疑是巨大的福音。

小茶壶因此获得大量的空余时间,能够从工友总是抱怨的嘴巴里,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很多信息,还能悄悄把一张张茶客看过的旧报纸拿回去,细细阅读,品味社会的点点滴滴。

令小茶壶无比快慰的是,他刚复工两天,那三个关心他的死党就主动找来了,当天茶馆打烊之后,小茶壶就以预扣薪水的方式,从茶馆拿回来不少可口食物,把三个兄弟带回自己的窝,团聚一番,还从厨房老伙夫头的小柜子里偷来一壶酒助兴。

对于小茶壶结交的都是不入流的小混混,嘴硬心软的易姐虽然不甚高兴,但还是默许了,毕竟小茶壶慢慢长大,以后是要搬出去过日子的,男人不能没有一两个推心置腹的朋友。

从此,小茶壶的三个死党,隔三岔五地就过来玩,有时一起来,有时单个来,进进出出都走侧门,每个人的嘴巴都很甜不讨人厌,而且一来就钻进小茶壶的房间,不吵不闹,因此没让妓院掌柜和其他人诟病,慢慢地大家也就习惯了。

相处多了,小茶壶便弄清楚了自己几个兄弟的背景和脾性,其中年仅十五岁、尖脸猴腮的叫罗德发,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家里在城南经营一间小杂货铺,上有两个姐姐,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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