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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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承香垂头道:“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罢就要松手,东莪连忙一把拉住了,道:“这样吧,我随你一起去好吗?”史承香又再摇头,过了一会,才微微点头,轻声道:“大哥看不到我,会着急的。”东莪禁不住嘴唇颤动,轻声道:“你说的大哥是额图辉吗?”史承香低头看手,点了点头。
一时间,东莪只觉欣喜若狂,笑道:“我方才还一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问你呢!”她立刻回头招来客栈的伙计,让他转告房里的小真,说自己寻到故人。说完便与史承香一同走出,往她住的地方去。
史承香看她兴高采烈,一路上倒显得有些沉默,话也渐渐少了。二人一路向西,东莪只觉越走越黑,脚下也渐渐不平坦起来,高一脚低一脚的,触鼻是一阵阵泥土气息。如此走了好一会,承香才停下脚步,昏暗的夜色之中,东莪只见眼前依稀是一处破旧的宅子,墙壁倒塌,一扇木门虚掩,从中透出几缕微亮。
史承香放开东莪的手,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轻推木门,走了进去。东莪慢慢跟在后面,不知怎么的,只觉心神不安,望着眼前香儿娇小的身影,方才的惊喜之情不知不觉中已荡然无存。
只见这宅子之内遍地荒草,中间一条细细的小径向院内延伸,东莪跟着承香一路向里走去,穿过破旧不堪的过堂,眼前便是一个小小的正房,自那里面正透出亮光。屋里人听到声音便道:“是香儿吗?”这声音令东莪心中一跳,正是久违的额图辉的声音。史承香回头看她一眼,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开门进去,笑道:“是我回来了!”说话声欢畅轻快,与片刻之前判若两人。只听额图辉笑道:“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回来,不是闯祸了吧!”香儿道:“哪有天天闯祸的……”额图辉“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东莪在门外听到这两人对话,只觉忽然之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连身躯都好似有些僵硬起来,只能一步一移地慢慢向小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到香儿说道:“你怎么还没有吃?我去给你热一热好了。”额图辉笑道:“不用热,这就能吃的,”香儿道:“你是怕我没有吃饭,留着给我的,是不是?”额图辉笑了几声,没有说话。香儿道:“我不是天天都吃了才回来的吗?下回可不要这样了!”额图辉轻轻点头,史承香将碗里的冷馒头递给他,回身将碗放在一旁,转眼已见到东莪站在门边,双目流露惊讶地悲痛神色,正用手捂着嘴巴,两行泪水缓缓自她脸颊滑落下来。承香连忙转过头去,却也已泪如雨下。
在这充气着霉味地昏暗的小屋之中,一支极小的烛台就放在床边的木桌上,微弱的烛光摇曳之下,只见额图辉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他手里拿着一个黄黑色的馒头正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的脸上扬逸着笑容,正对着站在他面前的香儿。可是他的双眸却暗淡无光,目光呆滞,并不跟随眼前的香儿移动,只是微微侧过耳朵,听她的动静。他此时明明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如今的他看上去,脸孔消瘦无光,满脸的胡须长短不一,额头上好似还有皱纹,竟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一般。
东莪只觉全身乏力,靠在门框边一动也不能动。史承香伸手在额图辉手上轻轻抚摸,道:“今日王家那两个没来捣乱吧!”额图辉笑道:“他们不会来了,你放心吧!咱们也没什么可以让他们抢的了。”他拿馒头的手忽然停下,道:“你的声音怎么了?”香儿忙道:“你快吃吧,我去给你倒一点水。”说罢忙走到一边去。
额图辉却立刻放下馒头,道:“香儿,你过来”,香儿伸手擦脸,倒了一碗水,这才慢慢走回到他身边,额图辉分辨她的位置,猛得拉住了她,伸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警觉道:“你哭了?香儿,有人欺侮你吗?”香儿用力摇头,泪水却忍不住滚滚而下,东莪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香儿抬头看她,摇了摇头,东莪只得站住不动。
额图辉听不到她回答,更加着急道:“香儿,你说话呀!你还在哭么?出什么事了?告诉哥哥,我绝不放过他们。”香儿哽咽道:“没有的事……谁能欺侮我,只有我……只有我欺侮别人!我是看你这样,心里忽然难过……这才哭的。”额图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道:“香儿,咱们在这里等了这么年了,也没等到你哥哥他们,不如,你去找吧,去京城找吧!”
香儿道:“说什么傻话,我走了你怎么办?别再说了,何况……”她抬眼看看东莪,咬了咬牙,这才道:“已经不用找了!”额图辉全身一颤,双手紧紧抓住桌子,道:“什么?你说什么?你……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香儿并不回答,回头向东莪轻轻招手,待到她走近,她将东莪的手拉过放到额图辉手中道:“大哥,你猜猜是谁来了?”额图辉双手紧握,忽然之间,却猛得松开手掌,惊道:“格……格格,是你吗?”
东莪早已泣不成声,在他面前慢慢跪下哭道:“你受苦了!”额图辉也是一个趔趄,“砰”的一声跪到她面前,急道:“格格,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东莪泣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安巴大叔……还有香儿和她哥哥!”香儿再也忍耐不住,也跪倒在一旁,放声大哭,额图辉泪流满面,却道:“香儿快别哭了,既然寻到了格格,不是也就寻到你哥哥了吗?他也来了吗?他在哪里?”
东莪哽咽道:“我和承戟也失散了,不过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我这趟就是来扬州寻他的。”额图辉点头道:“香儿,你听到了吗?你哥哥他一定会来的,咱们这些年果然没有白白等待,这不是就等到格格了吗?你不用着急,他一定会来的”。香儿点头道:“大伙快快起来吧,遇见姐姐,我刚刚才哭了一回,这会儿却又跟着你们哭天沫泪的。”她二人扶着额图辉慢慢站起。
第三卷 何处舞翩跶 第九节 相聚(下)
东莪看向承香道:“是呀,咱们既然重逢了,从此就再也不分开。香儿,以后再也不哭了。”香儿却笑道:“我遇见哥哥只怕还是要哭的!”东莪不禁微笑,看看额图辉侧着耳朵,在一旁满面笑容的对着她们,心中又是一酸,扶他坐下柔声道:“是跌下悬崖时弄伤的眼睛么?”香儿道:“不是,是来扬州之后,生了一场病,那时咱们没钱医治,就这样了。”
东莪凑近看他,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皮,额图辉忽然往边上一避,道:“格格不用管我,我已经习惯这样了。”东莪道:“我想看一下你的眼睛还有没有得治!”他道:“我真的没事,还是找大夫看看香儿吧,她身子一直不好!”东莪看看他们,又向屋里打量了一下,道:“我们走吧!”额图辉道:“是去哪里?”东莪道:“去我住的客栈,你们俩个都得请太夫好好瞧瞧才行!”
额图辉摇头道:“我不去了,这里……”东莪道:“这屋子再受些风雨恐怕就要塌了,绝不能住。”她回头看看香儿,道:“好香儿,跟姐姐一起走吧,咱们分开了这么多年,姐姐无时无刻不想着能照顾你们!”承香看看她又看看额图辉,也过来伸手扶他,道:“咱们走吧,”额图辉听她这么说,居然便跟着她站起,东莪与承香便一边一个扶着他向外走去。
夜黑路滑,三人好不容易才回到客栈之中,蒙必格早已经等的焦躁不安,在屋里只是乱转,小真在一旁更是泪眼汪汪,待见到东莪回来,二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见到她们的情形,忙扶过额图辉,在房中坐下。东莪向他们简单说了香儿二人的事,他们听了自然也是又悲又喜,连忙安排二人住下。
蒙必格与额图辉一间,待到看他睡下,蒙必格忙让小真叫出东莪,将今日寻找的事向她说了。原来他寻访一日,终于问得如此相貌的人确是曾经在客栈中住过,一行数人还住了不少时日,只是前一日,不知道忽然出了什么事,一古脑的都走了干净,却也没有留下任何口信。
东莪道:“既然碰不到他们,咱们是不是应该赶回去看看童镖师他们的情形?”蒙必格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咱们两人力量有限,就怕回去了也是以卵击石,当不得什么用处,何况你又寻到了亲人,更加不能轻易走开。”他看看屋里,道:“我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不与他们正面放对,只偷偷看看情形怎样!你留下来,或能等到那人,将此信交付。”说罢自怀中拿出油包,递给东莪。东莪连忙摇头道:“不行,这是童镖师交给你的,当由你来转交,跟踪的事还是我去,毕竟我一个女子,不会那么惹眼。”蒙必格急道:“你说什么傻话,这里的人离不了你,更何况,倘若让阵济他们知道我让你去涉险,还不得杀了我!”二人说来说去只是不能谈笼,虽在角落轻声说话,却也还是怕惊到别人,商量了一会没有结果,便决定先各自回屋,明日再议。
这一夜东莪几乎彻夜未眠,她一直尽用力倾听隔壁房间的响动,果然在长街外隐隐响起三更鼓时,听到了一轻动静。她看看一旁熟睡的小真与香儿,轻轻走至门边,打开一角。果然见到蒙必格慢步出门,悄悄的掩上房门,她连忙闪声出屋,站在走道上。蒙必格回身看到她,不由得一脸苦笑,看东莪正皱眉看他,他只得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走才行”,东莪道:“急则出错,还是再等等吧!”蒙必格道:“就怕等下去……”东莪正要说话,忽然见到楼道一角的微弱油灯照耀下,分明有一个影子伏在墙角,一时间,她只觉心里慌乱,连忙看向蒙必格道:“都这么晚了,要走也明天再走吧。”说罢轻拉他的衣袖。
蒙必格没有会意,却道:“就怕明天……”东莪打断道:“就是要明天再走,再说……”她轻轻上前一步,拉着他微微侧身,好让他看到身后的影子,又向他使了眼色,这才道:“也不争在一时,咱们有这么多人拖累,就是等你回来也得先说好了日子才行!”蒙必格听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正自惊讶之时,却也顺着她的眼神,侧身看到了那个影子,他心下了然,向东莪示意,说道:“你说也对,那就……”话音不断,忽然向角落纵扑过去,两人四手顿时都招呼到此人身上。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况且来人身份不明,不知道偷听了多少,绝不能出什么差错,故而二人都是出手狠辣,势必一招制人。蒙必格一双大手已经分扣在此人喉口、脑后,东莪则扣住了他双手脉门。
哪知这人任由二人抓住一动不动,却是白天在店堂里见过的一个年青汉子。蒙必格拉住他带进自己房里,沉声道:“你偷偷摸摸地做什么?”东莪掩上房门,安抚惊醒了的额图晖,也上前来听他们说话。这人神色自若道:“在下绝没有恶意,大爷您今天不是在客栈里打听人吗?就是他们让我给二位留信的。”蒙必格道:“那你那时却又为何不说?”这人道:“那时候不是在这店掌柜的跟前吗?况且您问的又不是我,我也不好乱胡乱插嘴。”
东莪道:“那你再来找他不就行了吗?深更半夜的跑这里来做什么?”这人道:“我日间暗地跟着这位大爷,可总没个说话的机会,再说……”他看看二人,又道:“我也想要确认究竟是不是二位才是呀!”东莪看看蒙必格,点了点头,蒙必格便将暗语说出,这人慎定自若,立时便回答了上来。
蒙必格与东莪对视一会,东莪道:“你行事不够光明磊落,眼前咱们可得罪了。”说罢自包袱中拿出绳子来,让蒙必格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这人只是苦笑摇头,却也并不反抗。待捆绑好了,蒙必格道:“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实在是你行动诡异,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人摇了摇头,苦笑道:“多一个心眼总是好的。”蒙必格这才向他询问童启英所说之人的形态样貌,他也一一回答无误。
东莪这才有些信了,问道:“那他们是去了哪里?”这人道:“他们昨日收到飞鸽传信,得知镖局在路上出了事,离此又不太远,所以全赶去了,留下我在此等候镖局传信的人。”东莪道:“是让你接受货物么?”这人忙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让我留住来人就行了,货物什么的,等正主回来了,亲自交接才是。”蒙必格这才放心,正要伸手帮他解开绳子,却见东莪向他使眼色,便停住了手,道:“如此委曲你先这样呆着,等他们回来碰头了,才好放你。”这人道:“这是我自找的,怨不得你,”说罢连连摇头。蒙必格向他询问名字,他也说了,自称刘定全。
东莪虽和蒙必格交待了,可是总也不甚放心,天一亮便早早地来到他房里,见到刘定全还好好端端的坐在绑在椅上,只是有些因乏,额头不停低垂,模样不免有些可笑。蒙必格依东莪的吩咐,将额图扶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