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第4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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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有道理。这就象一个人生病,治标不治本,甚至舍本逐末,那病当然越治越重。李虎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当即对这种观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叔父可以详细说说吗?”
“王荆公的变法思想叫权时之变。”赵明诚解释道,“荆公在地方上做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官,对权贵官僚们疯狂兼并土地,对中小富豪地主的破产,对百姓在赋税重压下的困苦有非常深刻的了解。大宋财政危机爆发后,要求变革的思潮开始在朝野兴起,其后韩琦、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发起了庆历变法,而荆公也由此产生了变法强国的想法。”
“记得当时荆公写了一份奏章《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在这份奏章里,他虽然没有提出具体的变法措施,但他明确指出了当时国政和社会危机的严重性,变法的必要和变法的基本原则。他认为当时的危机是‘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是以变法势在必行。他认为变法的目的在于富国强兵,而关键在于增加财力。他后来推行的一系列变法措施都是以此为目标。”
“为说明变法的合理性,荆公提出了‘权时之变’的‘先王之政’说。”
“所谓权时之变,就是根据时代变化而修正先王之礼法,这是先王礼法中原有之意,而先王之政在则于运用礼治与法治两种手段治国,缺一不可,但是先王所用礼法都是根据当时需要制定的,随着时代的变化,礼法也会产生弊端,不合时世,后人应当‘讲先王之意,以合当时之变’。如果不敢逾越古人一步,以为这样就是遵从古人礼法,那就错了,恰恰背离了先王之政。”
“汤、武生于桀、纣之世,如果‘暗于君臣之常义,而不达于时事之权变’,哪里有所谓的汤、武?孔子同样‘有时而用权’,如果孔子只知固守常礼而不知权时而变,哪里有所谓的孔子?圣人为政之道,在于审时度势,根据时代需要制定礼和法,这恰恰是遵先王之道、合先王之政。”
“由此可见看到,文荆公所要‘权时之变’的,所要变革的,是中央权力过分集中所造成的种种弊端,还有就是废弃均田后出现的土地过度兼并,而不是要削弱中央集权,更不是恢复均田制。”
“文荆公明确主张‘操纵之权,上之所专’的皇权集权思想,在他看来,国家的政治、军事、经济、教育大权,必须掌握在皇帝手中,不可旁落。他认为历史上的尧、舜、禹、汤、文、武各代之盛,正因为‘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所以他在变法中,不仅没有削弱中央集权,反而处处为加强中央集权而努力。”
“中央权力过分集中,表现在财经制度上就是国家垄断,这严重触犯了官僚贵族和大富豪们的利益,所以熙宁变法以失败而告终。到了蔡京主政,把元佑党人全部赶走了,一系列的以国家垄断为基础的财经制度实施了,但后果是中央权力过分集中的弊端却无限制放大,最终新政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现在我们回头去看一看,大宋的财政危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中央集权制度,也就是大宋的基本国策,大宋所有制度都是以‘中央集权’来制定的,中央权力越大,皇权高度集中,必然产生弊端,而任何变法如果不在这个根源上想办法,那么弊端就一直存在,无论怎么变法,最终都是失败。”
第十七章 未来的大宋官学
李虎听懂了。在赵明诚看来,荆公的变法治标不治本,由此为新政而创建的学术理论也失去了支撑作用,所以,必须要创建一种全新的学术思想,以这种全新的学术思想来支撑新的变革策略,而新的变革策略首先就是改变大宋的基本国策,在中央集权的基础上实施变法,既不要过度集权也不要权力失衡,因此需要重新分配皇权和相权、中央权力和地方权力,继而制定和实施新的官制,新的财经制度,既治标又治本。
赵明诚的改革思路完全符合李虎和虎烈府的改革思路。以李虎和虎烈府的想法,中兴大宋就是推倒重来,但这种办法目前看来不现实,大宋中兴还是要以大宋原有的礼法为基础,但不能修修补补,必须动一个大手术,既治标又治本。
李虎很兴奋,也很激动,他总算找到了一条看上去比较正确,也很符合虎烈府利益的治国策略,急切间,他非常想知道赵明诚所有的完整的变革构想,“叔父,那么在你看来,我们是不是要即刻构思一个全新的学术思想,创建一个全新的学派?”
赵明诚和李清照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个孩子自小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若论行军打仗还是不错,但说到做学问却是一窍不通,竟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使相,这做学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构建一个学术思想更需要多年的积累和研究,至于创建一个学派,那不但需要一帮志同道合的大儒和门生弟子年复一年的努力,更需要有超绝的天赋和独特的创新,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李清照笑了起来,慢声细语地说道,“你不要急,这方面你叔父和我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想法,我们慢慢告诉你。”
李虎尴尬不已,其实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就后悔了,太无知了。
赵明诚的眼神有些恍惚。他想起了李长浩,还有自己和李长浩在太学的日子。李长浩在自己的心目中地位很高,亦师亦友,但谁能想到,李长浩的命运如此乖蹇,而他在逃亡的过程中竟然没有把超绝的学识传授给李虎。难道说,李长浩从逃亡那一刻起,他就放弃了一切?那李虎为什么又有今日不可思议的成就?李长浩永远都是一个迷一般的存在。
“变革是大宋中兴唯一的路,你要承担大宋中兴之责,自然就要变法,而若想变法成功,你必须有一帮忠诚、坚定的支持者,这一点至关重要。”
赵明诚这时想到了王安石,当年他重用亲故,并被台谏大臣斥之为堵塞贤道,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变法阻力之大,其中之艰险,岂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你起自辽东,兴于代北,虎烈府目前的班底都是北方汉蕃,而大多数文臣来自于辽国,依靠这些人根本无力推行新政,最多只能立足于西北。”赵明诚一针见血,李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就当前的形势来说,你尚未在西北立足,也没有进入汴京,更无法确定你掌控大宋权柄发起变革的时间,所以,现在正是你为下一步的变革做准备的最好时机。”
“要变法,首先要推动变法的人,你原来的班底算一部分,而今你到了西北,要在西北扎根,那么西北的文士肯定也要算一部分。我说过,在变法这件事上,政治群体有南北地域之分,新党基本出自南方,旧党基本出自北方。我们现在既不要新党,也不要旧党,那么把这两部分文士除掉之后,你在西北只能重用支持变法的非旧党文士。”
“当今大宋,在学术思想上,并立三大学派,一王安石的新学,二是二程(颢、颐)的洛学,三是张载的关学。除此之外,还有温公(司马光)的朔学和苏氏父子的蜀学,这两个学派在学术思想上无法和上述三大学派并列,又都是反对变法的守旧派,是元佑党人,而且蜀学还远在西南,所以这两个学派的文士,我们不考虑。”
“二程的洛学同样是反对变法的守旧派,虽然在北方,但同样不考虑重用他们的弟子。”
“这样就剩下两个锐意改革的学派,新学和关学。”
“王荆公的新学,我们肯定不能用,元丰党人,更不能用。现在新学、新政就是皇帝和汴京用来推托责任的工具,谁沾上了谁倒霉。你在北方,却公开用王荆公的新学做为学术理论来推动变革,其阻力太大可想而知。另外,元丰党人大都来自南方,这次蔡京一系又遭到血洗,而吕惠卿、蔡确、章惇、曾布、蔡卞等新党派系在这十几年里陆续被蔡京排挤完了,尤其曾布,更是被蔡京列入了元佑党人藉,他和你祖父一样遭受了不白之冤,家人门生弟子被一扫而空。可以这么说,自蔡京一系遭到血洗后,元丰党人尤其是南方的元丰党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也就是说,新学就此走向了没落,而新党步旧党之后尘,就此成为了历史。”
“这样就很清楚了,北方只有关学是支持变法的学派,关学的学术思想又是当今大宋三大学派之一,而你的根基又要扎在西北,那么你不用关学用什么?你不用关学的弟子你还能用哪个学派的弟子?”
李虎恍然大悟,喜笑颜开。
运气,我的运气太好了,谁能想到,长安的关学就是未来大宋变革的思想理论基础,这也太神奇了。李虎连连摇头,感觉不可思议。世上的事巧合者多,但像今天这样巧合的也未免太少了。
看到李虎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赵明诚和李清照相视而笑。本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李虎不知道,他竟然要李清照出面,帮他把元佑党人都请到西北来,其实元佑党人的魁首级人物大部分都在西北,如果把他们的子孙后代请出来,那不要说变法,李虎能不能西北立足都难说。
“叔父,那张载先生是否在长安?”
“哦,他早就去世了。”李清照笑道,“算起来,他去世已经快六十年了。”
“那他的弟子呢?是不是都在长安?”李虎追问道。
“他的弟子怎么可能都在长安?”赵明诚笑道,“不过,他有几个弟子非常出名,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蓝田吕氏四贤和潏水先生李复,而潏水先生李复就在陕西,现为秦州知州。”赵明诚捋须而笑,“说起来,他还是你的下属啊。”
还有这样的好事?李虎嘴都笑开了,“那蓝田的吕氏四贤呢?”
“这四位兄弟名气太大了。”赵明诚摇头道,“你一个都请不到。”
啊?李虎有些傻眼。
“不要对孩子胡说八道。”李清照瞪了赵明诚一眼,然后对李虎说道,“吕氏四贤,最出名的是老二吕大防,他曾官至右宰相,和范纯仁共掌国事。后来章惇主政,新党复出绍述,这位章惇公报私仇,把吕大防一贬再贬,活活把他气死了。吕大防的哥哥叫吕大忠,而他的两个弟弟吕大均和吕大临更了不起,尤其吕大临,是吕氏兄弟把关学洛学化的核心人物。”接着李清照叹了口气,“不过,这四兄弟都不在人世了。吕大防最后一个去世,距今也快三十年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赵明诚说一个也请不到。吕大防是元佑党人,是旧党,反对变法,那么吕氏四兄弟是不是都反对变法?关学既然支持变法,那吕大防为什么反对变法?吕大防为了反对变法,所以把关学洛学化了?
“吕氏兄弟反对变法?”李虎问道。
李清照知道李虎误会了,急忙解释道:“吕氏兄弟都是当代大儒,关学洛学化主要是指他们在关学的学术思想里融合了洛学。至于在变法这件事上,吕氏兄弟的分歧很大,老大吕大忠和老三吕大均就支持变法,而老二吕大防和老小吕大临就反对变法,不过他们属于旧党中的温和派,就像新党的曾布一样,曾布也是温和派,变法温和派。”李清照看看李虎,郑重其事地说道,“变革是件改天换地的大事,你不仅需要变革派,需要坚定的盟友,同时也需要旧党中的温和派,需要一些朋友。”
赵明诚用力咳嗽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显然不同意李清照这句话。
“张载去世后,关学出现了两大趋向,一个是以吕氏兄弟为代表的关学洛学化,一个是以李复为代表的关学之正传。所谓关学之正传,是指以潏水先生李复为首的关学弟子禀承关学学风,独传太虚即气之说,坚持关学之正流,而所谓关学洛学化,是指吕氏兄弟在张载死后,转而师承二程洛学,以洛学的义理心性学说影响和同化关学核心思想。”赵明诚说到吕氏兄弟转学洛学的时候,眼里多了些轻蔑之色。
李虎稍加沉吟,问道:“叔父,如果我们以关学为变革的学术思想理论,那要不要承认关学洛学化?”
“当然要承认。”赵明诚毫不犹豫地说道,“学派之间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这是好事,这也表明了儒学博大的胸怀。”
“张载是二程的表叔,关学和洛学本来就有很深的渊源。”李清照在一旁补充道,“洛学就在洛阳,它的门生弟子非常多,而洛阳的西京国子监和嵩阳书院又是各学派集中之地,如果你打算把关学做为未来变革的学术理论,那你就要走关学洛学化这条路,不但要让关学吸收洛学的精华,还要吸收新学、朔学、蜀学的精华,甚至包括象数学的优点,这样博采众长,关学才能发扬光大,才能给大宋国策以强有力的理论支撑。将来关学如果成为官学,朝廷以关学取士,你还怕没有人推行变法?”
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