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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尘世羁-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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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朝中的事须得一瞬也不能眨眼的盯着,你是知道的。。。。。。”

 “我无妨。。。。。。”她声音虚弱而飘忽:“我打十四岁起就伺候皇上,都知道。。。。。。刚进府的时候儿连个洗脚水都打不好,现在知道了。。。。。。”

她皱起眉头,目光茫然了一刹那,又重新转回现实,略振作了些精神:“好妹妹,你不要为难他们,事世炎凉,人心冷暖本是人之常清,何况宫里人谋生不易,谁都怕沾着我家的晦气,跟着倒霉,拜高踩低也不算稀奇。。。。。。”

见她状态还算稳定,我放下心来,心想就这么拖着说说话,只要太医来了,好歹也能维持下去,于是轻声笑道:“姐姐你放心,我没打算真的惩罚他们,你问问我身边的人就知道,我向来都是对他们说,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管命好命歹,自己也要先把自己当个人,才能做好事情。姐姐这么善良的人,宫里这些太监宫女,过去不知道得了多少恩典,沾了多少光,一有事儿却都跑得不见人影儿,这算什么?——并不因为他们是奴才,要说,这命中的事儿,谁敢说就是一定的?昨嫌紫蟒长,今日枷锁扛,王公大臣一朝沦落,便为阶下囚,街头乞儿一朝得势,便起居八座,开府建衙,这样的人,姐姐你不是也都亲眼见过了吗?所以命中有定,想开了就好了,姐姐还这么年轻,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尘世羁 第一卷 第93章

一朝幻灭,家族难保的达官贵人多了,而官居显赫的李卫和坎儿,当年不正是扬州街头的流浪乞儿?年贵妃果然似有所想,默默的看着纱帐顶出了一会儿神,才说:“妹妹,你不怪我去找你,给你添晦气,这种时候儿还能来看看我。。。。。。你是好人儿,怨不得皇上和十四爷都那么疼你。。。。。。”

 十四爷?看来胤禵炮制的那一场“莫须有”的痴情还真让她们印象深刻,我苦笑,难道我还能向她解释那一切?罢了。。。。。。

 “妹妹,我自个的身子自个儿明白,没多少日子了,你告诉我,我那姐姐,姐夫现在如何了?”

“哦。。。。。。他们没事!他们与年大人的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皇上只是斥责胡大人尽快弥补,那胡大人仍在江苏织造任上,好好的所着官呢!看姐姐面色是个气血虚弱的症候,开几付方子,慢慢调养必定能好,何必说丧气话呢?”

 现在的确是没事,但接下来会怎么样被胤禛收拾就很难说了,我只好又赶紧说起她的病症该如何养治来/唉,且先瞒过这一时。。。。。。

“皇上驾到!”高喜儿的嗓子很远就扯得高高的叫了一声,满屋子人立刻都不敢相信的惊呆了,年贵妃恋上现出茫然,惶恐混杂着惊喜的表情,我连忙给他掖掖锦被,笑道:“你瞧!我就说皇上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你就该放宽心,生病了也该早些让皇上知道。。。。。。”

皇帝亲自带了太医来的,经过一番请脉问诊,李嬷嬷亲自跟着小太监去取了药浓浓的熬出一碗来喂年贵妃喝了,满宫室的太监宫女也不知道从哪儿都冒了出来。年贵妃见了胤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望着他不停的留泪,泪水串珠般无声涌出,那目光凄婉万端,让我和胤禛在回去时沉默了一路。

 “年氏服侍了朕二十年。。。。。。晋‘皇贵妃‘吧。”

 负手站在乾清宫铮亮可鉴的金砖地上缓缓叹息了一刻,胤禛才这么说着,走向早已迎候着的几位大臣。

我斥责了高喜儿一直不报给我年贵妃的消息,并苦口婆心的“教育”他:祸福难料,我平时总对他们说的“人人平等”不是白说的将像或乞丐都是凡人肉身,谁都指不定有落难的时候,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此种种,高喜儿听得鸡啄米似的,果然时常帮我留心着年贵妃那边的动静,还替我送了几次燕窝过去。但年贵妃已经病入膏肓,虽重新得到精心的诊治和照料,但眼看寒冬已至,也未见有明显的好转。

这天下起了纷纷扬扬的一场大雪,皇帝召来怡亲王,庄亲王,果郡王,张廷玉,新进的军机大臣鄂尔泰一起商议,刚刚被革退《圣祖仁高皇帝实录》总裁的“舅舅”隆科多该怎样进一步处置,他们密仪得十分投入,上午议过中午赐宴,下午又接着开会。乾清宫独踞高处,前后没有园林树木,雪中更显峭寒敦肃。我独自站在高高的重檐下发着渺小的呆:雍正三年已经数到头了——“雍正十三年”这五个字,渐渐开始像一把悬在我心头的剑,一夜夜向我逼近。

我对中国古代史记得不多,这有史料最多的汉,唐,清三大盛世中,能记得几个数字,康熙因为做了史上最长的六十一年皇帝,很容易记住,他的孙子弘历正好也做了六十年而退位,于是也就顺便记得了康乾两朝中间,还有一位雍正皇帝,在其父其子对比之下,只做了短短十三年皇帝,时间显得尤其短促。

 高喜儿拿来皮围子给我套在手上,说了几句话,我最初没有留意,似的非听的还在出神,过了一秒才猛的醒悟:“你刚才说什么?”

“啊?。。。。。。回主子话,就在前几天,江苏织造胡大人,因差事办不下来,被皇上训斥得紧了,大约又见年。。。。。。羹尧死了,吓破了胆,竟拉着自己的夫人,双双在江苏织造府中,上吊自尽啦!”

 “。。。。。。你从哪听来的?”

“咳!今儿宫里都传遍啦!年羹尧刚死,连儿子都一起砍了头,年皇贵妃却又晋了位,这位胡夫人偏又是年皇贵妃的姐姐,主子你想想,外头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呢,今儿上书房收了好多折子,都是讲这个的,可皇上一早就说了,任何事都不许打扰,所以那些折子到现在还没递到皇上手上呢。”

尘世羁 第一卷 第94章

 “你说宫里都传遍了,那年贵妃。。。。。。?”

 “啧。。。。。兰舟她们多半也听说了,只是肯定不能告诉年主子的,不然那才真的催命呢。。。。。。”

 灰白的天,雪花扯絮似的直掉,怔了一会,我只能恨恨的着漫天的雪问上一句:“世上竟有这样庸蠢如猪,目光如豆,胆小如鼠的男人,连自己去死也要拉上妻子作陪?!”

 赶到翊坤宫,得了通报的兰舟迎出来,神情一看便知——这里也听说了。

 “你主子知道了吗?”不等她行礼,我先问道。

 “回凌主子,我家主子这几天拢共也只清醒了几个时辰,哪里还听得到。。。。。。”兰舟行着礼,言语凄伤中还带着茫然,并不再哭,仿佛已经绝望。

 穿过阔而深的重重殿房,年妃却睁着一双目光清明的眼睛看着我们,倒把我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兰舟,她也是一脸惊骇。

 难道又要让我见证一次该死的“回光返照”?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年妃自己笑了:“不想竟是凌儿妹妹来送我这一程,可惜我们此生无缘早些相间。。。。。。”

 “。。。。。。姐姐说的什么话?瞧你,已经精神许多了嘛,再过些日子,就该起来好好过个年了。”

 “妹妹你不必安慰了,我心里清爽着呢,这个年,我竟赶不上了。求你告诉我,让我走个明白:我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左右看看,其他人都无辜而吃惊的互相打量。

 “什么?你怎么这么想?南边没有什么消息啊。”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先说起慌来。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姐姐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在家里庭院玩儿,姐姐说,咱们姐妹命不好,不如不要嫁人了,一起去一个好地方,再也不用担心受怕的,我大哥和侄儿都已经去了,父亲不久也会去。。。。。。”

“年贵妃姐姐!你那是思念心切,又睡迷糊了,一个梦而已,哪能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她陷入回忆时空洞的诉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回来的,我连忙打断她,却还要强组笑颜,一再否认:“不信,等你病好了,把你姐姐接回来相聚就是!”

 “呵。。。。。。或许是南边儿的信还没传过来,总要几天路程的,但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姐姐已经去了,她是在那边儿唤我呢。。。。。。”

 她突然紧紧拉住我的手:“我姐姐身子一向壮健,没有疾病,又是个好强的性子,决不会自寻短见,她突然就去了,定是死于非命!”

 被她疑问目光的盯着,特别是最后这句话透着凄厉,害得我那只被她拉着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冒了一手汗。

再多掩饰也毫无意义了,她拉着是的手不肯放,我坐到她床沿,拿汗巾替她抹抹额前的汗,突然笑一笑,对她说:“外头下雪了,方才来翊坤宫之前,我站在乾清宫后面玉阶上看下雪,望得眼睛酸痛,也望不到紫禁城的尽头,那红墙绵延的尽处。。。。。。”

她听着,渐渐放松了些,我心里也静下来,向她一笑:“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一生一世如此曲折漫长,却只是这样盲目的一场轮回,走在今天,看不见明天。。。。。。或许明天,脚下就是悬崖了,今天这一步,却仍然会踏出去。”

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能听见雪片落在殿顶琉璃瓦上的动静,我自言自语般继续说着:“你知道吗?天下都知道咱们皇上自幼信佛,但我看,他却是个最不能‘悟’的,他不敢相信还有轮回,他总是急着要去做很多事情,他总是怕一切都来不及,却来不及停下来看一看,等一等。。。。。。”

“年家二十年前兴于皇上的恩典,二十年后败于皇上的恩典,或许正如一朵花儿,春天开了,秋天败了,这个‘果’,原来是有因的。。。。。。”年妃又一次捏紧了我的手,很轻很慢的说着,忽的嫣然一笑,无端百媚横生:“妹妹这样有慧根,你竟告诉我,既然都是梦幻泡影,我们为何要来世上,白白走这一趟?”

 我无语,她的笑却渐渐敛了,双眼微微阖上,像是耗尽了力气,要躺着好好眯一会儿。

 李嬷嬷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香来点上,抖抖的伸到年妃鼻下,只见那柱青烟笔直上升,没有丝毫波动。

 看了那烟柱许久,我才想起要把手从她尚温热的手中取出来。

 把她的手轻轻放好,站起来凝视她又迅速枯槁下的容颜,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寒冷彻骨的宫殿,身后传来稀稀拉拉几个人的哭声。

没有要轿子,懒得理睬高喜儿的大惊小怪,跌跌撞撞走回乾清宫,胤禛站在玉阶的顶端等着我,映在雪中的身影分外孤拔。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胤禛从厚厚的斗篷下伸出双臂,拥我入怀。

 他的胸膛是温暖的。我闭上眼,把脸贴近,听他心脏有力地搏动声音,放心的舒出一口气。

尘世羁 第一卷 第95章

 年妃薨逝,以皇贵妃礼隆重葬于皇陵,上谕称其“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不到年底,其父年遐龄也在家中病死。

死了一位妃子,在宫里自然是一件大事,但对外面来说,除了因为联想上年家曾经的盛极一时,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诸多猜测,感叹的话题之外,这件事很快就没入过往时光的烟尘,成为历史,人们更关心的,是现在。

 雍正三年年底,年妃死后不久,年羹尧案所有涉案人均已受刑,完结了此案。

 “托孤”重臣,为皇帝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舅舅”隆科多被以小事惩罚降职。

 简亲王雅尔江阿因“人甚卑鄙,终日沉醉,将朕所交事件漫不经心,专惧允禩,苏努等悖逆之徒”,被革去亲王。

 已废裕亲王,“老庶人”保泰居然真的重病不起。

 “十四爷”允禵因为“任大将军时任意妄为,苦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响银徇情糜费”,从贝勒降为贝子。

 “九爷”允禟因为“携银数万两往西宁,买结人心,地方人等俱称九王爷”,被革贝子爵位。

 “八爷”允禩因其手下杖杀一名护军,“擅专生杀之权,甚属悖乱。应将允禩革去亲王,严行禁锢”。

 。。。。。。

要动手了!连宫里做粗役的太监宫女都在私下交换着这四个字,大约全天下都已经等着看看,皇帝会多么彻底的清除“八爷党”究竟会不会对恨之入骨的几个叔伯兄弟,下最后杀手?

 无论如何,年总是要过的。又到除旧迎新时,皇帝许下的给圣祖康熙“倚庐守孝三年期满,皇后奉旨仍迁回了坤宁宫居住,皇帝大宴群臣,赏戏同乐。

 但胤禛不喜欢听戏,不但自己不喜欢,还最讨厌王公大臣家中眷养戏子,收留科班,特别是从南方收罗能歌善舞的女孩子——偏偏这些都是京中富贵人家最喜欢的消遣。

所以正月初一,皇帝给朝中大臣赐晚筵并赏戏,连后宫女眷也都有份儿参与喜庆大礼,应该最是热闹的时候,李德全突然跑回养心殿全部更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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