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弄臣-第5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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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不同就是,李东阳和李兆先父子间的关系也有些怪,自从后者懂事以后,一直就不怎么着调,对传统的东西都深恶痛绝,最后更是走上了跟老爹完全相悖逆的道路。
按照这个时代的观念,有这种忤逆儿子,老爹就算被气死,也不是啥怪事,执行家法,赶出家门,见面就骂,才是李东阳应该做的。
可实际上,李兆先入书院前后,父子间的关系却全然没有变化。大概是李兆先不着调太久,李东阳已经习惯了吧,两人还是跟以往一样,见面会问候,闲暇的时候会聊天交换意见,连争吵都很少发生,也算是一桩异数了。
入了新年之后,由于杨廷和等朝臣的死,去年除夕夜的那场阴谋也慢慢浮出了水面。掌控了大同之后,谢宏就已经审讯了相关人等,对那场阴谋,他也是了然于胸了,当然不会对参与者客气。
杨廷和死讯一经传出,候德坊和路边社便马上全力开动,将那件阴谋公诸于众,士林方面还没来得及造势,这些人的罪名就已经被敲定了。
而在李府,这件事也成了父子二人谈论的话题,得了李东阳的指点,对于杨廷和等人的心态,李兆先多少也有些了解,可话却不太容易说出口。
“李兄既能为小弟解惑,还请直说无妨。”
“嗯,我爹说过一些话,归纳起来的话,无非就是两层意思,一是习惯了,就如同物理学说的惯性一样。他们或是习惯了士人的特权,或是习惯了士人在朝堂上的强势,总觉得这些东西是万年不变的,因此对于变化无法适应,所以会做出很多荒唐的决策。”
“此外,就如同立法一样,儒家制度的根基就有问题。新法是立足于保障民众利益,本着国富民强的精神而创立。而儒家却是假定先贤们都是正确的,将其言论奉若金科玉律,不可更改,然后在这个基础上,确立制度,根基就歪了,建起来的建筑又岂能屹立不倒?”
这些当然不会是李东阳的原话,尽管面对一败涂地的局面,他也在反思,可对于新法的精神,他却没办法一下就接受并理解了,这些话都是李兆先自己总结出来的。
就如同后世的自由宣言一样,儒家也是确立了一个标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做增补完善,模式相同,可根本上的精神却不一样。在先贤理论的基础上,可以变更的幅度非常之小,哪怕是如王守仁那样,强调一个知行合一,都会被视为异端。
通晓了谢宏带来的法制精神,再得到了李东阳对儒家的深层次解说,李兆先把士人的心态解释得丝丝入扣。
“儒家传承千多年,先贤大儒不计其数,其言论也同样如此,无论做什么,士人们总是能找到理论依据,总是能打着大义的名分。习惯了,也就越陷越深了,哪怕是损公肥私,先家后国,甚至勾结纵敌,都是可以原谅的,都是能找到理由的。”
长叹一声,李兆先再次提起了杨廷和:“杨伯父可能没有多少私心,只是遵从自幼所学,想要保全儒家道统,可他本就是阴柔的性子,在这样的体制下,会做出这些行为,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历史上的杨廷和本就有些古怪,在正德朝,得了正德信任,又高居首辅之位,手下也有党羽无数,他的权势即便和当年的王安石相比,也是不遑多让。若是他想的话,甚至可以跟后者一样,推行变法这种数百年难逢之事。
可是他没有,反是处心积虑的算计起正德来。
正德去应州,他克扣粮饷,试图拖后腿;宁王要造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图纵容;最后更是拉拢了杨一清和张永,在江南成功算倒了正德,然后一力扶起了嘉靖,将其推上了帝位。
做完这些事没两年,就在嘉靖三年的大礼仪事件中落马,就此一蹶不振,成就了嘉奖擅权术的名声。
实际上,嘉靖三年的事儿,不过是他的政敌的反扑罢了。嘉靖手下没有谢宏,朝中没有党羽,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就具备了掀翻杨廷和的实力呢?
无非是士人们热衷内讧的本性使然,杨廷和高居首辅之位十多年,招致了众人的眼红而已。尽管杨某人有扶保设计,拥立新君的大功,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士人们的眼睛又岂会一直盯在往事上,赶紧建立新内阁才是正经事儿。
孜孜不倦的做这种劳而无功,甚至于己有害的事情,杨廷和似乎很傻。明明就可以在重情义的正德的支持下,雄居首辅之位,维持权势不倒,光大门楣,可他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这还不傻么?
不过,他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惯性,他算计正德,为的是维护儒家道统,甚至连自己的前程都顾不上理会,又哪有精神管别人啊。
在他的眼中,自己可以殉道,也同样可以推着别人去殉道,这种人可以被称为卫道士,和宗教中的那种狂信者差不多,是相当可怕的。后世那些人体炸弹,在精神层面上,跟杨廷和本也一般无二。
如果儒家确实代表了真理的话,这种精神也算得上是很伟大。
可是,真理这种东西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化的,时过境迁,儒家的统治理念早就不合时宜了,所以,杨廷和的作为也显得很傻很天真,而且还有些卑劣了。
第739章 衣锦好还乡
“另外,还有一个商学的理念可以用来解释这件事……”开始还小心翼翼的,不过长篇大论了一番,李兆先的兴致也起来了,将自己的最新心得讲了出来。
“商学?”从谈话开始起,杨慎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可这时眉头却动了动,惊讶的轻咦了一声。
“嗯,是商学。”李兆先肯定的点点头,“商学里面有一个垄断的概念,大致就是说,某个商家在其从事的行业中,拥有了绝对主导的地位,在定价、成本控制上,都有足够的话事权……这样就被称为垄断。”
李兆先的解释没用到多少专业名词,很容易理解,杨慎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表示理解。
“除了某些特殊行业之外,垄断都是开始有好处,然后很快就会变成桎梏的……垄断的地位会压制其他人的成长,垄断者自身也会失去进取心,每一次垄断,都是一个盛转衰的过程。用修,你不觉得,这种情况,跟华夏千年以来的兴衰很相似吗?”
“确实很相似……”
儒家对朝堂的垄断可不就是如此么,开国之初,儒家独大,可以排除异声,将资源整合起来,全力投入到各种建设工作之中,效率很高,政治也相对清明。
可用不了多久,情况就会改变。垄断了朝堂之后,士人们迅速失去了进取心,对开疆拓土,扩大王朝的影响力没有半点热情。因为他们害怕有其他人会借机成长,威胁到儒家子弟的地位,宣宗时代,放弃安南就是明例之一。
从秦朝开始,安南就是华夏的一部分,直到五代十国时期,才第一次分裂出去。大明开国后,成祖朱棣以恢复汉唐故土为由,遣张辅率兵南下,深入安南,第二年,便消灭了篡位的胡氏政权,得州府四十八,户三百二十万。
不过,就在二十多年后,文臣们就忽悠着宣宗皇帝召回了王通的八万大军,罢免了交趾布政司,放弃了那块华夏固有的领土。
对郑和船队的打压,禁海的施行,对北疆鞑虏的守势,无不出于这个目的,他们自己没兴趣,也不想让别人落下好处,在士大夫的主导下,大明固步自封,开国百多年,几乎毫无寸进,甚至在很多方面还倒退了不少,一如火器,又如航海技术。
“垄断久了,不光会让人失去进取心,而且还会让人自大,儒家先贤不会错的理念,八成也是由此而来。所以啊,朝中不是没有聪明人,那些大人们都精明得很;朝中也不是没有清廉持身,心念黎民的好官,可他们首先要维护的,是体制的安稳,这点是高于一切的。”
弯腰捧起一捧白雪,然后翻过手掌,将那片晶莹散落在风中,仿佛某种祭奠一般,李兆先缓缓说道:“用修,杨伯父不是被谁逼死的,若一定要说有,他也只是被某种陈腐,而不合时宜的体制所逼,这体制也已经走到了末路,想要重新有所建树,只能破而后立,只可惜,杨伯父却没能看清这一点。”
杨慎认真的看着李兆先,叹息着摇摇头道:“李兄,你的意思我明白,而且我也理解……只是听到了一些消息,一时间难以接受啊。”
在传统的熏陶下,在杨慎的心目中,状元之才,拜相入阁的父亲,无疑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也是他一直憧憬着的偶像。突然变成了勾结鞑虏的罪人,委实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何况父子亲情又岂能割舍,就算不打算报仇,他心里也是难过的。
由于嘉靖年间的变故,杨慎流传到后世的,只有他作为才子的名声,和正德年间的少许事迹,政治方面的倾向和成就,并没有多少记载。实际上,由大礼仪事件中的表现就能窥得一二,在遭遇变故之前,这位才子是个性情耿直的人。
这种性子让他学起律法来如鱼得水,可面对眼下的这种复杂情况,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桂园中一片寂静,茫然四顾时,也很容易让人触景生情,心生悲戚,以至于他久久不能脱离而出。
“逝者已矣,光阴难追,”像是在安慰,可李兆先的语调却激昂起来,“用修,打起精神来!旧的、陈腐的东西已然离去,还害死了伯父,你我何妨不尽力一试,让新的大明更快的到来,来的更加轰轰烈烈,不让这种悲剧再次重复呢?”
“李兄……”比起安慰,还是这样的激励更有作用,杨慎猛的抬起了头,本来无神的双眼中,也泛起光来。
“哗!”
李兆先见激励奏了效,正待趁热打铁,让好友彻底振作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北面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喧哗声,仿佛春雷一般,摇撼着脚下这座雄城,使其为之震颤不已。
“是安定门,皇上回来了!”能让京城百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结合眼下的情况,李兆先迅速做出了判断,这判断相当准确。
两人刚刚转过头,惊天动地的‘万岁’声也响了起来,声音有些参差不齐,可却保持着相同的节奏,不是有人在指挥,就是有人在引领。
在整个大明,最经常喊这两个字的,就只有近卫军了,坚守不退时会喊,冲锋时会喊,战胜了一样会喊,万岁二字对他们来说,就是胜利和辉煌的代名词。连日日上朝、恪守礼仪的朝臣们,喊这两个字的频率也没有他们高。
北方按星宿属玄武。玄武主刀兵,所以出兵打仗,一般从北门出城。
德胜门和安定门同属京城九门,并且同在北方,遇到战事自德胜门出兵,由安定门班师,是大明的惯例,当初成祖北征的时候,就是如此。
德胜门的寓意是“以德取胜”,取的是“旗开得胜”的兆头,安定门的寓意则是‘太平安定’。
“愿我大明千秋万世,永保太平安定。”现在赶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李兆先也顾不得再安慰好友,眼望北方,想着百姓欢迎英雄凯旋,军民共呼万岁的场景,他也是心神摇曳,不由喃喃自语起来。
“愿我大明百姓,永不再受外族荼毒。”其实也用不着他安慰了,雄师凯旋的激励,远远超过了言语所能达到的范畴,心神激荡之下,杨慎也是肃容而立,默默的祷诵起来。
常春藤书院是在长安街以南,宣武门以北的城西,离安定门还很遥远,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两人尚且感受到了欢迎将士凯旋的热烈氛围,现场的场面如何,就更不用说了。
人们都是用力挥动着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呐喊着。很多本来打算先在队列中寻找自家儿郎的人,也都受到了这股热烈气氛的感染,他们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又或将每一个少年都当成了自家的儿郎,只是忘情的欢呼着。
今天来的人,在正德出京的时候,也多半都去了承天门,然后一直送到德胜门,不过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人们的记忆还很清晰。
那时的近卫军将士们,虽然甲胄鲜明,体格健硕,显得非常威武雄壮,可人们看在眼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心。那一张张脸上,大多还带着稚气,对手却是凶残成性的鞑虏,再怎么乐观的人,也会有些忧虑的。
尽管当时为正德和近卫军们的信心所感染,没人表露出来,可事后众人还是相当担心的。当谢宏紧随正德之后西去时,累积起来的忧愁一下爆发了出来,使得当时的气氛很有些压抑。
现在,新年已过,少年们都长大了一岁,可从外表看来,他们长大的却并不止一岁。
寒冬之际,两月转战千里,这样的经历使得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风霜之色;
出京之前,近卫将士都是锐气十足,让人有种刚不可久的担忧,可如今,锐气尚未消,他们的脸上又多了坚毅之色,让人看着放心了不少;
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