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弄臣-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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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人自己做过什么,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王守仁打断谢宏的话,冷然道:“宣府之事到底如何,王某并未亲见,也无从估量,今日只说京城之事,珍宝斋、军器司、皇家公园以及候德坊,再加上最后的路边社,这些都是因你而来,可又有哪一件予百姓于利?”
“珍宝斋出售的珍品,固然都是巧夺天工,可除了钟表可以报时,那乐器也好,八音盒也罢,又与百姓何干?再说珍宝斋所谓的定制项目,也多是娱众炫目之物,固然让人眼界大开,可也就是这样罢了。”
珍宝斋的东西是走奢侈品路线的,即便因为效率的提高,价格比最初的时候下降了不少,可几百两银子一件的东西,也确实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
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大概就跟后世的普通工薪阶层与商品房的关系差不多,可这个时代又没有按揭……所以,谢宏也无从反驳,虽然也有不少玩偶雕刻之类的平价商品,可珍宝斋终究不是定位在平民阶层的。
“军器司正如其名,制作的尽是军器之物。”王守仁也不等谢宏答话,自顾自的一一评述道:“谢大人天纵奇才,经军器司之手的军器,都是犀利非凡,所向披靡,但是,谢大人用的地方似乎值得商榷,大明又非没有外敌,九边处处烽烟,你却偏偏将这些利器用以同室操戈……”
“难不成王先生要我和皇上效法宋襄公?”谢宏这下不干了,那可是文臣先布的局,自己不过是为了先发制人才抢先动手的,等人家先发动,那就大势去矣了,傻子才等呢。
“当日之事,孰是孰非,王某也难以尽评,可不论你如何解说,军器司也与百姓之利不相干,谢大人以为然否?”王守仁摆摆手,显然不为谢宏言辞所动。
谢宏默然点头,军器司连军用的东西还没解决,又哪里顾得上民用。
“再说那联赛以及候德坊等机构,也是同样,无一不是炫人耳目,娱乐宣传之用,虽然也有些许开民智的效用,可如今天下百姓所苦者,乃是身上衣,口中食,这些娱乐之举,又与百姓何干?”
王守仁略略一顿,然后语带讥嘲的问道:“谢大人口口声声的说要富国强民,可行事却如此偏颇,又如何当得起这知行合一四字?”
我擦,王老兄,你可是圣人来着,怎么能这么记仇呢?
谢宏脸一黑,非常郁闷,很明显,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策略失败了,不但没能说服对方,反倒激起了对方的不平之气,否则以王守仁的气度,又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呢?哥这才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怎么办?谢宏心中千念百转,急谋对策。
不过,这办法可不好想,因为说服一个人和呛住一个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当日在京城时,谢宏可以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而朝上朝下每每有口舌之争时,也能占得上风,甚至连正德得了他的传授之后,也从被外朝压得一面倒,变成了有攻有守,谢宏的口才不可谓不强。
不过,他用的多半都是诡辩之道,不求让人心服,只想着让对手哑口无言,反驳不能,反正他背后有皇帝,只要抓住对手的一点破绽,猛攻到底,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也算是以士大夫们的矛,攻他们的盾了。
可对王守仁却没办法这么做,先不说用了诡辩之后谁胜谁负,谢宏可是来笼络人才的,不是来吵架的,用他那种办法,吵赢了也只能减少好感度,离真正的目标只会越来越远,谢宏不傻,当然不会这么做。
但是,比起这种摆明车马的论道,他又怎么可能是王守仁的对手?即便现在还没成圣,这位至少也是个准圣人了,学识和头脑又岂是普通人能比的?
他现在虽还没总结出来名震后世的心学,可言辞间却都是务实之语,全没有普通儒生引经据典的虚言,谢宏压根就找不到破绽,何况王守仁的辩术跟谢宏也差不多,都是抓住对手的破绽猛攻,让谢宏很是难以招架。
要知道,谢宏本来也不是研究哲学和律法的,穿越前他就是个半宅男,口才都是在网络论坛上练出来的,如果王守仁是准圣人,他顶多也就是散仙一流,怎么可能是对手?
不过谢宏也不是普通人,最终他还是想到了对策,他猛然抬起头,目视王守仁,躬身深深一礼,道:“晚生不才,敢请王先生有以教我!”
第402章 找军师也要学刘备
谢宏脑筋转的很快,王守仁是什么人?
圣人!
这样的人请他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骂他一顿?别逗了,就算对着大海发呆,也比骂自己有趣吧?前面那个叫悟道!
天下士人八成都会想着骂自己一顿,若自己还不能还口,认输服软,那就更趁心思了。可若王守仁会这么无聊吗?他要只有这点心胸,那谢宏反倒没什么招揽他的欲望了,没有气度,就算有些才能又能如何?
所以,谢宏断定对方是有用意的,而且他说的话也没错,除了在宣府的时候,自己确实也没有照顾到百姓的利益。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的原因,到了京城之后,自己马上就被卷入了朝争的漩涡,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正德,也只能奋力相搏,又哪有空去想百姓如何?
珍宝斋是要赚钱的,当然要走奢侈品路线,高端市场来钱最快,这是经过了后世市场营销学验证的真理。低端市场也不是不赚钱,可价格若是低了,就得讲究出货量,单凭珍宝斋那几个匠人怎么够?
何况,谢宏的军器司人工成本又比外面高,核心竞争力是冶炼和构造,也不怎么适合用在低端市场,没有珍宝斋的财源,他又拿什么跟外朝对抗?
其他几个机构也都差不多,具体的功用都是有针对性的,可以说是用来应急的,求的就是一个见效快,当然是怎么吸引人,怎么有煽动力怎么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对象的问题。
与宣府不同,京城是个相当复杂的地方,宣府百姓可以统而称之,京城就不行。
前者的构成很单纯,军户,以及与军户相关的民户,虽然掺杂着少量的军将和官宦人家,可和总体的基数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可后者就复杂得多了,勋贵之后以及与之相关的,官宦人家以及与之相关的,官商,普通商人,应试的士子,过路打酱油的……完全不能一概而论,总而言之,就是京城的常住人口是由多个阶级混杂而成,很难彻底区分。
想要予之与利,出了在街上散铜钱,谢宏还真就想不到什么见效快的方法,更何况,他还没空去考虑,京城的危机一波接一波,他有空才怪呢。
原因很多,可谢宏却并不打算去辩解,因为他想明了王守仁的思路,这就和刘备去见诸葛亮差不多,孔明也是几番质问,把刘备问的哑口无言,最后才点出真相。
当然,孔明是为了显示才学,而王守仁的用意却是把谢宏驳倒,然后才能亮出自家的观点,目的是不一样的。
可谢宏既然想明白了,当然不会继续搞什么辩论,还是直接学刘皇叔最好,这就叫诚意,你看,我有千般理由,万般无奈,可是,我都不说,只说让你教我,多虚心啊!除非你本来就是耍着我玩,否则,就没有理由不教。
找兄弟要学刘备,找军师还是要学刘备,皇叔果然威武哇!
“呃……”谢宏这招以退为进奏效了,王守仁闻言便是一滞。
不光是谢宏对王守仁看不透,反过来也一样成立。单是听传闻的话,士林中的不用提,单是听民间的,谢宏给人的印象也是阴森恐怖的,还带着神秘色彩,不然能叫瘟神吗?
以王守仁自己的观察,他也觉得谢宏作风硬朗的人,完全不知道变通,但凡有点政治头脑的人,又怎么会把京城的局势搞成那样?逼宫和内战,而且双方都是早有预计……翻遍千年的史书,这也算是屈指可数的情况吧?
明明就有个强大无比的靠山却不能有效利用,专门搞歪门邪道,王守仁实在理解不了谢宏的行为。有了皇帝的名头,对士人大可以分化瓦解嘛!拉拢拉拢也就有了势力了,然后就可以玩正规的朝争了,从古至今,多少奸臣贼子都是这么干的。
可谢宏倒好,雷火之夜前,他手下称得上读书人的人屈指可数,出名的只有一个唐伯虎。
开始的时候倒也罢了,多数人都不看好他,可在变乱之后,很是投靠他的朝中大臣,但是,谢宏完全不重视,把那些人往朝堂中一扔,然后就撒手不管了,完全一副任人自生自灭的架势,这叫什么策略?
王守仁完全摸不到谢宏的思路。
若不是亲眼见过谢宏舌战群儒的表现,和经他手而出的各种神奇,王守仁一定会把谢宏当成白痴,至少是政治方面的白痴。
这个白痴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王守仁也只能当他是傻人有傻福了,在他看来,以谢宏手里掌握着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搞得这么激烈,用实力是威慑,然后用政治手段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因为看不懂,所以王守仁拒绝了曾鉴的引见,只是冷眼旁观。
直到他发现士人们被谢宏逼得抱起了团,矛盾开始加剧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再等到他发觉,谢宏的应对手段是在民间吹风,打算强开海禁的时候,王守仁彻底无法淡定了。
开海禁是好事,不过在那种形势下吹风,只会导致全面的对抗,江南人会殊死一搏,其他人或者推波助澜,或者冷眼旁观,冲突很可能会在天下范围展开,于是,就有了王守仁上疏开海之举,他要让矛盾提前爆发出来,免得殃及天下。
当然,谢宏在王守仁心中,也不全是负面的观感,虽然看不懂对方的思路,不过,对于对方的品性,王守仁还是很认可的。
谢宏赚钱的本事天下无双,这是士林中都公认的,即便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可谢宏本身却没有什么财产,珍宝斋等等机构,初始的投入都是他掏的腰包,但是名义上却都在天子名下,谢宏这个创始人,享受的不过是一个免费的宿舍而已。
虽然这几个机构都听他调派,可王守仁看得分明,那些钱都实实在在的花在了正地方,练兵打内战当然不是好事,可若是矛头对外,却不失为一件事好事。种种宣传娱乐手段固然无关衣食,可仓禀足而知礼仪,这些事也不是坏事,只不过顺序错了而已。
最重要的则是常春藤书院,王守仁刚刚评论的时候,独独漏过了书院,正是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利民之举。
常春藤书院的教育是免费的,而且是不论出身来路,只有年龄要求的全面推行,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即便历数三皇五帝之世,也没人这么干过。
尽管那书院本身的师资力量薄弱,理论基础也差,王守仁倒不是抱残守缺,一定要抓着儒家理论不放。只是他很清楚,单纯依靠格物之论,是不能全面让人得到教育的。
不过,他一样很了解,谢宏没有推行格物论之外的知识,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不能,儒家独霸朝堂千年,为今之世,又怎会有其他理论存身之地?
听过了曾鉴的阐述,又见到了谢宏的那个研究院,王守仁倒是确信了对方的理想,百家争鸣,人人如龙,虽然只是萌芽,可谢宏的确是在身体力行的。
原本他也想过谢宏是不是在作伪,古往今来的奸佞中,有很多会演戏的。可当他看到珍宝斋被人抵制,经营陷入低迷之时,常春藤书院却依然在运作,王守仁释然了,作伪是不可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
常春藤书院的开支颇为巨大,若是抛掉这个包袱,那么谢宏的压力立刻就会得到缓解,可他宁愿被拖垮也要坚持,这当然不是伪装了。
不贪图富贵享受,而又关注国家大事,还会把事情做到实处,王守仁觉得,除了性格古怪点之外,谢宏还算是个有志之人。
正是有了这份认可,他才会动身来辽东,若不然他大可甩手不干了,自请致仕,归隐山水之间。这也是很多士人遇到挫折之后的选择,灰心于仕途自然无所谓,还想当官日后也可以复起,再进退自如不过了。
当然,性格古怪也是大问题,王守仁虽然在建设金州的事情上提供了帮助,还是不愿意跟对方多接触,他还想多观望一段时间。
以他想来,在辽东这种地方,谢宏应该不会招惹出来太大的麻烦,有很多时间可以观察,并且慢慢引导,比如那地图中就留下了一些暗示,只不过以谢宏的行为看来,似乎他还没注意到,或者还是没把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王守仁本还是打算慢慢等的,可看了今天这封信,他却没法等了,京城那边又出招了。
杨一清是什么人?那是刘大夏的门生!弘治年间举荐他做左副都御史,巡抚陕西的就是刘大夏,而后前者节制三边的陕甘总督同样是后者力荐的,属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死党。
何况,杨家的祖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