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弄臣-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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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景泰年以后,朝堂上就慢慢形成了惯例,只要地位到了一定程度,那么,除非是谋逆这样的大罪,否则,多半都是点到为止。无论败的有多惨,只要自己识相,提出致仕,对手也好,皇帝也好,一般都是不会太过追究的。
实际上,终明一朝,被传首九边的也只有一个熊廷弼罢了。这人脾气不好,功劳却大;战略无双,却没有半点政治眼光,因此,无论阉党还是东林,满朝上下都被他得罪了个遍,最终才被众人推倒,处以重刑。
其实谢宏并不知道这么多,他只是看中了这四个字蕴含的杀气。刘大夏是强硬派的急先锋,一直战斗在第一线,这个人必须要杀,而且杀的时候还要能震慑敌胆,因此,谢宏才如此定计。
而正德有感于谢宏的言辞,又对弘治的死不能释怀,也丝毫没有迟疑。众臣抬头望见的,是两道冰冷的目光,杀气四溢,让人不寒而栗!
几位大学士马上就从中看出无可动摇的意味,可是,他们却很是不能置信……这还是从前的那位太子,那位皇帝吗?
以前看到朱厚照嬉皮笑脸不正经的表情,几位阁臣心里只有奎怒,可如今再回想起来,他们反而觉得有些亲切了。没错,哪怕是皇帝荒唐些、顽劣些,也是好过如今这样不怒而威,杀伐果断的。
恍惚间,朝臣们觉得坐在龙椅上的不是正德,而是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开国至今,能拥有这等气魄和杀气的皇帝,也只有两位了。
李东阳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虽然悄然无息,可刘健却像是听到声音一般,转头看了李东阳一眼,眼神间颇有些闪烁。
这一瞬间,望着龙椅上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杀伐果断的皇帝是他亲手塑造出来的,若不是他主导的那场逼宫,也不会有如今的这个正德,李东阳的做法才是最恰当的。
与刘、顾刚出现的时候不同,尽管这一次正德的决断更离谱,可太和殿里却是静悄悄,偶尔可闻的,也不过是几声低沉的叹息而已,众人都被正德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杀气吓住了。
在一片静默之中,目光与那双冰冷的眼眸一对视,刘大夏脸上的悲愤之色也消失了,他明白,皇上是一定要杀他来泄愤和立威了。
反抗?有用么,难道还要再回去受几天折磨吗?想起这几天的遭遇,老头也是后怕不已,那个所谓的聚光灯他也见过,本来只当是风月场所的玩物,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玩意还能这么用!
他的确没受刑,可被那灯光照在脸上,又不让睡觉,却比那些通常意义上的刑罚可怕多了,简直就如置身于地狱一般,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毒辣的手段,也只有那个来自幽冥地府的瘟神才会想得到罢。
若非如此,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认下那些罪状?认下了那些,今后除了身败名裂还能有其他下场吗?可没办法,那种非人的折磨实在让他无法承受,宁可死,他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
因此,在和正德的对视中,刘大夏第一次低下了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回避了皇帝的锋芒,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大用,还有顾佐,继续念!”环视当场,见无人敢与自己对视,正德心里也不由有些畅快。
“兹有罪臣顾佐……”谷大用也不迟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又是抑扬顿挫的念了下去,唯一与前不同的,没人探头探脑的想看个究竟了,也没人发现,他又一次把罪状拿倒了。
顾佐的罪状与刘大夏差不多,也都是些贪墨、徇私之类的,也同样没提谋逆之事,但没人敢肯定这两份供述中到底有没有涉及到谋逆,因为这两次谷大用的背诵都只是念了一半,下面还有没有其他内容,旁人却是不得而知了。
“既然没人有异议,那么就定在三日后执行吧。”正德冷冷的打断了谷大用,随即便定下了执行的日期。
这一次依然没人出声,兵部尚书都要传首九边了,尚书以下的人谁又敢胡乱开口?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几位阁臣,以及六部九卿这些身份最高的人身上。
几位重臣也是满心苦涩,眼前的景象跟几个月前的一幕很相似,那个时候正德也是以王岳为筹码,跟外朝进行了一次政治交换。但那一次,正德提出的要求都无关痛痒,这一次,他却是要大开杀戒!
当然,这一次他的筹码也更大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选,显然不能和谋逆逼宫的大罪同日而语。要怎么办?
强行翻脸?原本刘健等人做的,就是这样的准备。
可被正德晾了三天之后,那股气势已经弱了不少,再被正德东拉西扯了一阵子,锐气更是丧尽,到了如今正德突然露出杀气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被震慑住了,想要群起而攻,让皇帝收回成命又谈何容易?
何况,正德压根不提谋逆的事情,引而不发,让众人心存顾忌之余,难免也存了患得患失之心,只要皇帝不是针对所有人,谁又愿意舍弃好好的高官厚禄,去舍生取义呢?
大伙儿都看明白了,正德现在用的手段其实跟士大夫们往常用的差不多,那就是罗织罪名,先搞臭对方的名声,然后再来真格的。
能立足于朝堂之上的,屁股都谈不上有多干净,平时没人找茬,自然是风平浪静,可一旦有人寻根问底,多少都能找出来诸多的错处。
就说刘大夏贪墨军饷的罪名吧,其实这种事就是兵部衙门的惯例,从户部领了钱,到发到普通士兵手里面,每一层都是要过一手的,谁要是敢故意不接,那才是大麻烦呢!别人都拿你不拿,你这是想故作清高吗?
官场中最忌讳的就是独立特性,谁要敢这么做,那就等着被众人攻讦,然后倒霉吧。现成的例子有很多,比如工部尚书曾鉴,兵部也有个主事王守仁。
后者的做法倒是比较隐晦,他故意避开了那些沾钱的职位,专门找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来做,因此也没人跟他计较。
这也是谢宏的谋略最难破解的地方,用后世的话来说,他用的是体制内默认的手段,想要推翻这个手段,就得推翻成例,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要知道,这种手段一直到了几百年后,官僚们都是乐之不疲,一时间想要有所应对,实在很难。
罪名一旦定下了,想要以此为由号召天下都不行。自己贪腐徇私被皇上治罪,因而号召天下人清君侧?这不是笑话吗?就算有人好意思喊,也得有人理才行啊。
“此外,张敷华……”正德催魂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众臣听在耳中,都是打了一个哆嗦。
“老臣……”张敷华满嘴苦涩,完全不知道正德干嘛死追着他不放。刘大夏是对于谢宏的急先锋,顾佐又是江南士人的代表人物,以谢宏的狠辣,这俩人无论有多惨,都是可以理解的,可自己实在是无辜啊。
“陛下!臣监察御史苏逝有本启奏!”张敷华还没来得及开口,朝班末尾处却是闪出了一人,朗声启奏道:
“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圣人有言及此,刑罚之事关乎朝廷法度,怎能随意为之?若是名不着言不顺,天下人又当如何作想?”
“哦,御史苏逝……”正德抬眼看看苏逝,也不说话,反而在桌案上翻查着什么,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苏逝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会站出来也是无奈之举,虽然老师倒霉不会直接连累他,可间接的作用却大,因此为了师生之谊也罢,为了自家前途也罢,他都不得不拼一下了。
“陛下,既然涉及朝廷官员,即便是风闻刑查,也应交与有司审理,以便明正典刑,此乃……”见正德面上有犹疑之色,闵圭也是存了侥幸之心,出班劝谏道。
“哦,刑部尚书闵圭……”正德这次连眼都没抬,微微颔首,手上却依然翻查个不停。
“陛下……”见似乎有机可乘,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劝谏的行列,刘、顾两个桥头堡已然失守,那么保住张敷华就很有必要了。
“唔,侍郎史琳,员外郎赵朗……”正德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数。
渐渐的,朝臣们也发现了不妥,于是,太和殿里又是安静了下来,直到正德再次抬起头来,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御史苏逝,你年方二十有余,尚未娶妻,朕却听说你已经有了十几房小妾,难道这就是圣人教诲你的道理吗?要知道,朕也才刚刚大婚,也只有一后二妃而已,你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是大不敬吗?你认不认罪!”正德手指苏逝,满脸激愤。
“……”除了生活作风有点瑕疵,其实苏逝立身还是颇正的,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正德的逆袭给拍晕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女人比皇上多也是大不敬?天下间还有这种道理吗?
“尚书闵圭,你入朝前也曾横行乡里,朕听说你当日强抢民女未遂,而后竟然恼羞成怒烧其房舍,致使对方阖家偕亡,你认不认罪?”正德又是一声冷喝,吓得闵圭身上冷汗直流。
与之前的张敷华不同,闵圭对正德的指控的罪状心知肚明,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他又怎能不知?可他心中也是茫然,这事儿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了,皇上却是怎么翻出来的?还摆出来了一副要算账的架势?
“侍郎史琳,朕听说你……”正德随手在桌案上翻动着卷册,口中也是不停,刚刚提出劝谏的人都被他数落了个遍,指控各有不同,但毫无疑问的表露了正德要清算的决心。
“……你认不认罪?”
正德清冷的声音在太和殿回荡不休,他每发出一声指控,朝臣们的脸上就苍白几分,到了正德合卷抬头的时候,太和殿中已是一片死寂。
“你们……认不认罪!”像是总结一样,正德面带冷笑,环视群臣。
第347章 先收拾起哄的
正德是有备而来,而且准备相当充分,整个计划也非常周密。
到了这会儿,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皇上连几十年前的旧事都挖出来,显然是打算遵循士大夫的行动模式,给大伙儿致命一击,谋逆的大罪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可是,即便明白了他的手段,又能如何应对呢?
也不知锦衣卫用了什么手段,连刘大夏那般暴烈的脾气都被修理得服服帖帖的。要知道,这老头的硬气和顽固不是吹出来的,包括刘健、汪直在内,被他顶撞过的上官权臣不知道有多少,又怎么会是个易与的?
可现在被判决为传首九边,他居然就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就象认命了似的没动静了,连句话都没说一声。而顾佐虽然不如刘大夏强硬,判决也不过是抄家斩首,可他也不应该这么无动于衷吧?
“陛下,老臣如今年事已高,时常有精力不济之感,加之教子无法,导致祸乱地方,兼之家中不宁……请求皇上恩典,准许老臣告老还乡。”第一个有所动作的是张敷华,老头一个激灵就跪下了,然后就是老泪纵横的向正德祈求致仕。
虽然还搞不清楚皇上为什么第一个找上自己,可张敷华却不想步了刘、顾的后尘,他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哪受得了那种折腾啊?好在正德收罗他的罪状不算大,至不济死个儿子就能了结,这个时候不急流勇退,更待何时?
作为左都御史,其实他的口才比自家弟子强多了,之所以刚刚没有反驳,就是不想跟正德闹得太僵不好下台,此时见正德已然亮剑,他哪里还敢坚持?
“准奏。”正德轻飘飘的扔出两个字,张敷华欣慰之余,更是心酸。
所谓:君以恩御臣,臣以义事君,贪以是息,而让以是作。也就是说在正常{“文}情况下,大臣要{“人}告老,不管心{“书}里怎么想,可皇帝{“屋}一般都是要挽留一番的,然后臣子坚请,皇帝再留,如是几番之后,这才完事儿。
事情定下来之后,皇帝一般还会给告老的官员封个大红包什么的,作为养老之用。当然,一般来说,这点小钱也不放在告老之人的眼里,可这个红包的大小可是关系着自己受到的圣眷如何,却也是轻忽不得的。
眼见正德除了准奏俩字就没有下文了,张敷华心中了然,虽然这也意味着皇上不会继续追究,让他死里逃生;可这也同样意味着,皇上跟他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了,张家以后再想出仕,怕是要艰难得多了,这怎能让他不心酸呢?
可也没办法了,这样的情形下,能保住身家性命就不错了。
尽管众人都对张敷华的壮士断腕暗自敬佩,可象他这么有魄力和勇气的人并不多,穷经皓首几十年,一朝化为乌有,谁能舍得啊?何况,张大人那是首当其冲,压力太大,他让开之后,到底是法不责众,还是皇上另有目标还不好说,大伙儿总得观望一下吧?
“既然张爱卿致仕,都察院这么重要的地方也不能没人掌管,所以,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