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事-第4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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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藤亚也告诉我,说她父亲加藤一夫,自从她弟弟原二死后,就一直很颓丧,终日隐居在富士山中不出。后来她醒过来了,她父亲就变得很高兴,不过后来,她发现父亲渐渐开始关心起她的婚事来,经常安排各种青年才俊,给她相亲。亚也并不喜欢这些门当户对的政商要员子弟,也不喜欢那些傲气的职业经理人,被骚扰得多了,就有些厌烦,于是在上个月初,“偷偷”跑到中国来。
她的家族在丽江有一处产业,参加完那个学校的成立仪式后,便住在这里,整日游山玩水,倒也清闲。
我笑了,说你父亲这是在招上门女婿,想要你赶快生一个大胖外孙呢。
加藤亚也有些苦恼地埋怨,说她父亲也真是的,想要家族的延续,那么就再找一个新妈妈吧,她才二十一岁,可不想为了赶紧生一个宝宝,就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看着满面苦恼的加藤亚也,我不禁觉得这个做了四五年植物人的女孩子,似乎有些小女孩子的可爱。
不过看她身边还安排得有神官,便知道加藤一夫虽然急迫地想要找一个女婿,但是却也不敢把她逼迫得太急,恼了这个最为亏欠的女儿。
我翻转了一下身子,感觉到身体里面的灼热和烦闷,似乎也都随着面前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的出现,而变得不再那么难受。想起自己逃犯的身份,我下意识地往外面望了一下,然后想要翻身下床,见我这般动作,加藤亚也连忙按住我,说你这是干嘛?
我苦笑,说亚也小姐,可能你不知道,我现在正在被官方通缉,如果继续停留在你这里,可能会给你添麻烦的……
加藤亚也依然执着地将我按在床上,认真地解释道:“陆桑,你放心,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但是我相信你是被人冤枉的。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够下床,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怕,我来给你解决!”
听到这个表面柔和的女孩,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么多话来,我的心头一暖,不由得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要知道,我当初与她的父亲和弟弟,相处得并不和谐,而至于救她,一是为了遵守当日给临死的原二,一个约定,二来也是顺手之劳而已。当时帮助别人,从来没有想过要被报答,但是加藤亚也冒着巨大的风险维护于我,让我真的拥有一种打动人心的美丽感悟。
我感觉,这世界上,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因果报应,从来循环。
我不再说话,说多了反而会显得比较矫情,只是点了点头,说声谢谢。加藤亚也笑了,这笑容,如同向日葵一般灿烂,她站了起来,跟我说她去外面看看情况,问一下神官,我这病情该如何治疗。她像个快乐的小精灵,开心地跑到了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盯着我一会儿,然后躬身说道:“以后拜托叫我琴绘吧,这是我的小名!”
说完,她轻轻合上了房门,脚步声渐远。
我深呼吸,能够闻到空气中,有一点点的香气,像紫罗兰,又或者是少女身上那种天然的味道,心情莫名地变得好了许多。
※※※
我在舒适的床上躺了一下午,感觉身上虽然还在持续性的发热,但是似乎被抑制了一些,想来是这两日加藤亚也给我喝了点药。这个女孩子的出现,让我晦暗的心情,多了一些阳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我还活着,还自由,那么,一切就都有希望。
我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是谨慎,毕竟杂毛小道是从犯,介入并不算深,虽然杨知修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他此番大费周章,剑指的就是杀害他外甥的我。如果抓不到我,他的面子,就折了。
所以我并不需要太过于激动,而是小心潜伏着,静待机会而已。
我在那个有着阳光的下午,静静躺着,到了窗户间的阳光渐渐变得昏黄,加藤亚也走了进来,问我要不要出去吃饭,她可以介绍一些人,给我认识。我点头,掀开被子,披上旁边准备好的一件米色大衣,然后下了床来,加藤亚也走过来,要搀扶我,被我婉拒了。
虽然脚踩在地上,犹如棉花,但是我还是咬牙坚持着,让发麻的双腿适应之后,缓步走向门口。
在亚也的带领下,我走出门口,穿过一条挂着宫灯的长廊,绕过两个古意盎然的房间,然后来到了餐厅前。
进了餐厅,我见到在怒山那个废弃傈僳族山村中遇见的矮个儿瘦老头,织田信玄,以及他的徒弟足利次郎。
当日他们在山谷中,被邪灵教追杀,九死一生,护送加藤亚也的人,便只剩下了照顾她的上衫奈美,和护卫武田直野,其余人都不见踪影,我直以为死了。后来在病床上才得知,死的是那个劲装少女安室由子,而织田信玄和足利次郎因为跌落山崖中,竟然反而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日杀害山民的赤松等人,已然伏诛,而织田和足利两人在加藤一夫的不断周旋之下,终于被保释出来。
虽然不太喜欢这两个脸上似乎抹白灰的日本神官,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上座吃饭。吃的是小日本的寿司和生鱼片,虽然有各种蘸料和芥末,但并不如在地下暗河中,朵朵给我们做的小鱼儿好吃。
因为相互之间,都看不上眼,所以席间气氛一直都不对劲,好在有加藤亚也在旁边周旋,倒也没有那么尴尬。
然而席宴过了一半,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黑西装,跟加藤亚也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她的脸色顿时大变,豁然直起了身子,朝我喊道:“你们的有关部门,来人了!”
第五十二章 同病相怜的战友
听到这话,我的脸色也陡然变了起来,这节奏,还真的是上天入地,生死相隔,鼻涕虫一般,甩都甩不脱啊。
池田信玄也站了起来,不过他的脸上倒也没有多少慌乱,而是镇定地将餐桌下面的一块方砖,给撬了开来,然后冲我低呼了一声。我除了几个常用的日文单词,其他的一律不知,不过估摸着是让我钻进那个空洞去,情况紧急,于是也不犹豫,翻身钻进了桌子,然后手扒着青砖地面,将身子缩进了进去。
这通道有坎有梯,并不高,我很快就到了下面来,脚刚一落地,便见到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诧异地看着我。
瞧他这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打扮,我就确定是一个日本人。果然,朝他打招呼,也没有搭理我。
我并没有在意这个家伙,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宽敞的空间,三室一厅,有呼呼的换气扇声音,在响动。有沙发,有电视,还有一箱箱的生活物资。我擦咧,这日本人在此处,倒是准备得挺周全的,简直就将我们抗日战争时期地道战的精髓,给学了去。
不过在这和平时期,偷偷摸摸地弄这么一套可供藏身地下室,看来日本人所图很大啊。
这里,应该是加藤一夫的一个秘密据点吧?
不过从加藤亚也刚才见到池田信玄那般动作的惊讶程度来看,她应该是没有涉及什么的。我心中本来有些不爽快,不过想到要不是加藤一夫他们前人栽树,哪有我这后人来乘凉,如此方便?很快我就将心态协调过来,把这儿当做了自己家,不理旁边这个愣住神的黑西装,开始四处溜达起来。
不过我到底还是心忧上面的情况,于是开始重点找了一下。很快,我看到在我刚刚下来的通道旁边,有一排的耳机筒。
我走过去,看到上面贴着有好些个标识,有的是汉字,有的是日文,我抓过那个黑西装,凶神恶煞地问道:“你的,餐厅的,是哪个的干活?”那个人摇头,表示听不懂我的话,我指了指上面,他恍然大悟,给我挑了一个耳机,让我戴上去。
我刚把那耳机戴上,便有一声清晰的声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很抱歉打扰各位的用餐,是这样的,我们听说贵小姐在1月6日的时候,曾经去过江边?”
我心中一跳,这个声音,便是我曾经潜伏在水草丛中时,听到的那个粗豪的声音,他似乎……叫做马四。
这个男人也是茅山派出来追捕我的其中一员,不过从他的口中,似乎对我和杂毛小道有着同情,并且对指使自己过来的杨知修,有着强烈的不满。当然,他的不满,显然是因为杨知修以及上层的大佬,对他的关注力不够,并没有朝他这里倾斜资源。至于同情心嘛,虽然有,但是有多少,我还真的不得而知。
对于一个陌生人,我还真的不能够下定义,如果杂毛小道在,说不定他与这个师侄,算是认得。
不过听到马四称呼杂毛小道的口气,想来两人也并不是十分熟络的那种关系。
马四过来追查我的行踪,不过加藤亚也并没有怎么回答问题,而是装作一问三不知,旁边似乎多了一个翻译,一般是由织田信玄说,而翻译则在旁边字正腔圆地转述着话语。这监听器的质量十分出色,我简直就好像在地面上旁听一般。
织田信玄这个小老头有着天然的狂傲,开口就是私人庭院,闭口就是外宾待遇,然后又给马四提了几个人名,似乎是加藤家族在这一片所,认识的权贵名字,有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和淡淡装波伊范儿。我往日其实蛮讨厌这种外国人,高人一等的病态社会现象,看到了就忍不住想骂娘,然而此刻享受到其中的好处,心中又暗自舒心。
看来什么政策,该如何实行,这个东西还是主要看执行者的立场,屁股坐在哪里,心自然就向在哪里。
此言打住不谈,因为有人说我愤青了——单说马四跟织田神官的一番交锋,彼此都彬彬有礼,保持克制,最后马四好像四处看了一下,检查一番,然后告知这些日本人,如果见到我的踪影,请立即通知公安机关,由他们来处理问题。
织田答应了,勉力应付了一下,然后让翻译将马四给送走,不过他诚意欠缺,居然连餐厅都没有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块方砖又被撬开,加藤亚也在洞口朝里面喊:“陆桑、陆桑,安全了,你上来吧?”
我将耳机递给了黑西装,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说小子,你可不能够听我房间里面的声音哦,不然,揍你!
他瞪着眼睛,表示不知晓。我没办法,只有说道:“Thanks。”
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很大度地挥挥手,说道:“Thats all right。”我肚子里面没单词了,便没有再跟他继续扯淡,往上面爬去。
钻出洞口,我看见织田信玄在跟加藤亚也激烈地争执着,这老头儿的地位似乎有些高,不然以日本人的尿性,敢跟主家这么说话的,几乎没有几个。
我听不懂叽里咕噜的日语,但是也知道他们争执的对象,应该就是我。估计织田认为我是个大麻烦,催促加藤亚也让我走开,然而加藤亚也执意不肯。两人争执了一会儿,织田瞥了我一眼,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而亚也则冲我歉意地鞠躬,说陆桑,抱歉,让你受惊了。
加藤亚也的话语,让我浑身暖洋洋的,日本女性从小所受到的教育,还真的是让男人舒心。
我问她,说没有跟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加藤亚也摇头说没有,这里是她加藤家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这个大小姐做主的,只要我愿意,可以一直住下去——如果能够在这里过春节,那就更好了。听到她这般说起,我才想到,刚刚看了一下日期,今天是一月九号了,再有五天,就是中国人传统的春节了(日本人自明治维新之后,没有阴历,也不过春节,只过元旦)。
年中的时候,我还在犯愁如何忽悠到一个女生,陪着我一起过年回家,去给我母亲一个交待。然而到了现在,接近年关,我竟然身负重罪,正在逃亡的路上。
不知道身在黔阳的父母,身体可好,心情是否愉快呢?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然而当我真正明了到了诸多的苦难,心如金坚的时候,唯一让我伤神的,也就只有生我养我的父母了。
过了好久,我才收敛情绪,跟加藤亚也草草聊了几句,然后扶着墙,返回房间。
当天晚上,加藤亚也端着织田信玄给我弄的汤药,也不知道是啥子,浓稠如汁,泛苦清凉,喝下去之后,我身体的温度似乎降了一些。亚也似乎对我的故事十分好奇,而一路憋屈的我,也急需一个倾述的对象,说一说心中的冤屈,于是我们当天晚上聊了很久。其间,我反复地强调,我一定要讲杂毛小道救出来,死不足惜。
加藤亚也是个外表美丽、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而且有着足够的好奇心,说得高兴时给我喝彩,说得悲伤时,自己倒是潸然泪下,说到我被人冤枉、被白露潭诬陷的时候,这女孩子紧紧咬住饱满红润的嘴唇,嘀咕着几句日本话,我这回倒是听懂了——这就是著名的“八格牙鲁!”
当然,我讲的东西有详有略,这是长期小心谨慎的结果,不过所说的一切,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