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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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东王府大门以内的尸体数量在减少,大小车辆正在往外运用黄布缠起来的尸体,有些尸体因没有那么多黄布只好就盖在芦席下,露着头脚,其状惨不忍睹。
脸上蒙着黑纱的傅善祥提着包在黑纱中的人头匣子缓缓走来。她才离开东王府几天,这里已物是人非,一片阴森恐怖了。
大门口的牌刀手拦住了她:“你干什么?”
傅善祥平静地说:“我来收尸。”
“收尸?”那个牌刀手以为遇见了疯子,“你是不是疯子呀?这东殿院子里的尸首,还没人敢收呢!你知不知道,你来收了别人的尸首,你自己的尸首可是没有人替你收了!”
傅善祥依然平静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那人更是惊诧了。不知怎么,那人忽然良心发现,小声劝道,“你快走,别在这找死了。”
“那我看看总可以吧?”傅善祥说。
牌刀手迟疑了一下,说:“你这人可真是够心诚的了。好,我成全了你。不过不管谁问你,你都说你看的是一个邻居。诛灭九族,最后牵连到老师一族,没听说有邻居。懂了吗?”
傅善祥说:“多谢了。”
“你跟我来吧。”牌刀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胆子也够大的了,这里头尸首都堆成了山,臭气熏天,一个个毗牙咧嘴的,我们大男人都吓得晚上睡不着觉,你敢来看。”
傅善祥没有出声,低头往前走。
走过二门,那人问:“你到底找哪一个呀?官嘛,能找着,宫女什么的可没法认。”
傅善祥突然说:“好找。我去看东王的尸体。”
此言一出,差点把那人吓了个跟头。他连连退了好几步,说:“你这人……大概真是疯子吧?”
傅善祥说:“我不疯,你带我去吧。”
那人说:“那你……那你得告诉我,你是东王的什么人,你为什么要看他的尸首,别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他,你怎么却不怕受牵连?”
傅善祥说:“我找到了他的头,我想找个人把头缝在他尸身上,让他有个全尸。”
那人受了感动,说:“你真是个好心人。看来,东王活着的时候你一定受过他的大恩,是不是?”
傅善祥说:“是的。”
那人劝道:“他的头在哪?你手上提的匣子里就是吗?这事你也担着风险,昨天夜里挂在旗杆上示众的人头丢了,北王责打了不少人,正为此事发怒呢,现在你跑到这来了,还了得?你快快放下,别声张,快走吧。”
傅善祥十分固执:“不,我不怕抓,也不怕打,你成全了我吧,我永远不会忘你的恩德。”
那人见她如此执着,开始打量她了:“你一定不是寻常人,你冒死来做这事,你到底是谁?”
傅善祥拉开面纱的一角,让他看到了一张美丽绝伦的苍白的脸,她说:“我是傅善祥。”
那人“啊”的一声,像白日见了鬼一样,半晌他才说:“怪不得。你这样有情有义呢。可是,你这么美,这么年轻,你已经离了虎口产吗又非自投罗网不可呢?”
“我就是来死的。”傅善祥依然说得很平静,她说,“我本来早就该与东殿的人一同死的,我已经多活了好几天了,我多活几日,就是为着为东王来全尸的。”
“可敬,可敬。”那人说,“我是北殿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你,可人人都知道你是太平之花,今天我算有幸饱了眼福。你既然是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我如不成全了你,我也于心不忍。跟我来吧。你也不一定必死,万一你办完了事,了却了心愿,并没有人告发你,你还是走吧,活着总比死了好,东王还有个烧纸的人呢。”
傅善祥的眼睛又潮润了。
3。长江上夜沉沉,月朦胧,长江上风平浪静,杨辅清站在指挥船上,正指挥着他的兵马撤出武昌驻地向下游驶去。他回眸望望渐渐远去的营寨,还依稀看得见挑在辕门上的灯笼,杨辅清不觉潸然涕下。
突然前方有炮声传来,前队乱了。
杨辅清举目一望,见有一排敌船用铁索捆在一起拦住了大江,他喊了声:“不好,中了埋伏。”
4。江边曾国藩站在高阜处,对左宗棠说:“先生这一计,叫长毛吃了苦头。”
彭玉麟喊了声:“放火箭!”
湘军嗖嗖地向拦江船上放火箭,霎时引着了空船上的柴草膏油,整个江面上出现了一道火墙,挡住了太平军船队的去路。
湘军水师不失时机地从后面杀来。
5。江面上杨辅清座船附近挤满了战船,乱成一团。杨宜清的船靠过来了,他冲杨辅清喊道:“你带大队,我领敢死队冲破火网,我们没有退路了。”
杨辅清说:“好,我带人向后面杀过去,杀退清妖。”
杨宜清组织了几条大船,士兵们把被子从舱中拖出,在江水里浸湿,包在船头上,每个人也都跳人江中浸湿后,几条船冲入火阵。
一阵巨响后,火链崩断了,他们冲出一道缺口,后面的船队蜂拥而过。
杨宜清的座船腾起了烈焰,帆、樯都着火了。他说:“跳船。”与圣兵、管长、牌尾兵们纷纷跳到临近座船的舟中。
杨辅清带人与彭玉麟的水师在江上大战,双方死伤惨重,到处有战船倾覆。
湘军开始向后撤了。
杨辅清的船队终于冲出包围圈。
6。东王府曾宪翻越高墙跳入东王府后,沿着承宣厅和参护厅的通道向前潜行,忽然前面响起一片急骤的马蹄声,一队骑兵驰向二门,他看见韦昌辉也威风凛凛地在里面。
韦昌辉是得到禀报后赶到东王府来的,其时,傅善祥已雇人将杨秀清的头缝在了身子上,韦昌辉赶到时,正在用黄绢裹尸。
韦昌辉的骑兵把傅善祥团团围住了。
韦昌辉被傅善祥旁若无人的神情所激怒,他冷笑着说:“真是叫本王大开眼界,人都说杨秀清恶贯满盈,不齿于人,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美人如此钟情,杨贼很有艳福啊!”
傅善祥用黑纱挡住了脸,站起来,说:“北王用这么多骑兵来对付一个弱女子,你有多威风啊。”
韦昌辉说:“东王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漏网,本王正要诫谕天下追捕你呢,想不到你斗胆前来替杨贼收尸,你的胆量令我佩服。”
傅善祥说:“你与杨秀清一起起义,情同手足,共同讨伐清妖,现手足自残,同根相煎,一口一个杨贼,我看不出你是什么英雄!你该去和清妖决一死战,也令天国的人佩服,现在你杀人越多,越证明你胆怯!”
由于是当众揭短,韦昌辉又羞又恼,从腰间拔出剑来,说:“你是活腻了!”
但他并没有向她刺来。
傅善祥反倒扑上去夺下长剑,正当她要自杀时,被韦昌辉在马上一脚踢飞了长剑。他冷笑道:“死?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让你留下一个节烈的名字!把人带回北王府去。”
这时拥上来的牌刀手早已把傅善祥按住了,韦昌辉又嘿嘿地冷笑起来。
躲在壁墙后面的曾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7。雨花台太平军大营气喘吁吁的曾宪自知无法营救傅善祥,就跑回来找谭绍光,他说:“姑姑叫北王抓去了。”
“她进城干什么去了?”谭绍光问。
曾宪说:“我去偷了杨秀清的人头,摆在我父亲坟上祭祀完,她拿去给缝在了杨秀清的尸身上,韦昌辉就把她抓走了。”
“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谭绍光一听着急起来,“落到韦昌辉手里必死无疑。”
曾宪说:“姑姑拔剑要自杀,可韦昌辉说不让她这么轻易的死。”
谭绍光说:“我进一趟天京吧,能不能行,看她的造化了。”
曾宪说:“我跟你去。”
“你别跟着我,”谭绍光说,“尽帮倒忙。”
“我能飞檐走壁,”曾宪说,“我人小,他们都不注意我。”
“那走吧,你要听我的话才行。”谭绍光让步了。
吕。天王府上书房石达开把张遂谋、黄玉昆、石益阳几个人留在了门外,自己在司琴引导下进了上书房,见天王高高坐在上面,就跪在门口喊了万岁。
洪秀全说:“你可算回来了,让朕盼得好苦,快坐下。坐到朕身边来。”
这是不可多得的荣誉,他与天王是对面促膝而坐了,他连天王的每一根胡子都看得很清楚,这已是好几年没有过的亲近了。
石达开说:“如果不是臣病倒在安庆,奉诏后当能及时人京,臣也没料到北王这么性急,先动手了。”
洪秀全说:“你迟来一步,天京可就遭劫了,这回好了,有你回来匡济大局,朕也就放心了。”
石达开问:“北王的屠戮还没停止吗?”
洪秀全摇摇头,说:“对东党人的处置,一开始韦昌辉即与朕相左,朕再三告诫,以宽纵为宜,可他不听。”
石达开说:“杀人越多,越不好收拾,弄得人心惶惶,不利大平天国大局,特别是在外面征伐的将士,都眼睁睁地看着天京,杀那么多人,株连甚广,伤了很多将士的心,不管怎样,必须立即制止屠杀,现在押着未杀的应一律放人。”
“达胞说得很对。可现在朕已控制不了他了,他比杨秀清更跋扈;这几天,他发号施令,一切事都不经过朕,杨秀清虽专断,大事尚不越过朕呢。”
石达开说:“想不到韦昌辉这么混账,不就是为了执掌朝政吗?又何必这样?”
洪秀全说:“如今,匡扶太平天国,惟有靠你了。”
石达开说:“我去见他,我要陈述利害与他理论,让他回心转意。”
“这怕是与虎谋皮。”洪秀全说,“朕也劝你不要去北府,你这时候回来,本有争功之嫌,你要小心他对你下毒手。”
石达开却不怎么相信韦昌辉会这样丧心病狂,他问:“那陛下认为我应该怎么样呢?”
洪秀全说:“你赤手空拳是不行了,你马上回安庆去,朕再给你一道靖难密诏,你带本部人马只要造成兵临城下的局面,韦昌辉的气焰就会陡降,那时你再进城来收拾他,便顺理成章了。”
这是洪秀全第二次祭起借刀杀人的法器,石达开一眼洞穿。他现在考虑的不是想不想当洪秀全工具的事,而是怕再来一次杀戮,太平天国就彻底伤了底气了。他不愿让天王感到他也是不忠的巨子,他就说:“我先去劝劝他,倘他能悬崖勒马,不就免用刀兵了吗?万一他执迷不悟,我再用天王之剑除邪扶正。”
洪秀全只得任其行了,他说:“你去北王府,千万小心啊。”
石达开说:“臣谨记。”
9。翼王府对翼王目前的处境,石达开的亲信们看法也不一致,但都不主张为洪秀全操刀。
张遂谋说:“天京事变,殿下已做到了洁身自好,如二次再来杀韦,人人都会以为殿下是在与韦昌辉夺权争宠,就坏了一世清名。”
曾锦谦说:“虽不可提兵杀向天京,也不能冒险去北王府,天王尚且不能约束他,殿下去了,只能使他反感。”
黄玉昆也说:“不能去!去了,必落陷阱。”
对韦昌辉空前膨胀的野心,石达开能不知吗?他说:“我去了,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么多年来,我与韦昌辉从来无仇无怨,广西起事以来,配合也算默契,他不至于顿起杀机。当初天王找我和北王密议,已议定不株连,他现在滥杀无辜,已违初衷,我有责任警策韦昌辉止杀。我必须告诉他,内耗比敌人之重创更为可怕,这样乱下去,会使太平天国大业毁于一旦,那他北王就是千古罪人,我相信他不能无动于衷。”
黄玉昆说:“他现在已经昏了头,这些话再也听不进去了。”
石达开说:“我也知道此去有危险,可我必须这样做,北王的滥杀,天王欲令我带兵靖难,这都会彻底毁了天国。为挽救时局,我必须去,如韦昌辉听从劝告,局面尚可改观,时势就可挽回。”
张遂谋说:“殿下一定要去,我和海洋身藏暗器跟着。”
石达开笑了:“这可真是鸿门宴了。好吧,就这么办。”
10。 洪宣矫宅第谭绍光和曾宪赶到洪宣娇家时,洪宣桥正要去天王府,她告诉谭绍光,她这几天成了天王的股肱之臣,须臾不能离开。她问:“你有什么事?没有急事,晚上我回来时再说。”
谭绍光见江一中站在一旁,就没有直言。洪宣娇说:“你说吧,汪一中是个没嘴的茶壶,灌进去就倒不出来。”
谭绍光说:“想请姐姐帮帮忙,把傅善祥救出来。”
洪宣娇不认识似的打量着谭绍光,说:“唉呀!看不出你也长大了。这傅善祥,可是太平之花,杨秀清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救她呀?”
谭绍光脸红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曾宪说:“傅姑姑是他表姐。”
“是吗?”洪宣娇依然带着嘲弄的笑容,“什么时候攀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表姐呀?”
谭绍光只得实话实说:“那天庆贺破了江南大营,我在陈玉成那喝多了,醉倒在街头,被巡逻队拿住,是傅春祥救了我……”
洪宣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