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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太平天国-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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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达开带着汪海洋等几个牌刀手向江边急驰而来。

13。 石达开座船上石益阳正在中舱里翻着什么,所有的箱子、背囊乃至座位垫子底下,她都找遍了,没有翻到什么。后来她的目光落在石达开挂在舱门口的一件绣有四条团龙的黄马褂上,黄马褂正中绣有翼王两个金字。她摘下马褂,在里面摸了摸,没掏到什么,刚要挂回原处时,却又去细捏衣襟处,似乎发现了异样,就拿过来细看,发现有缝过的痕迹,用手捏捏,有哗哗纸响的动静。她迅速拆去缝线,抽出一张盖有天王大印的诏书来,她一面看,一面沉思,脸色变了。

这时,岸上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她吓了一跳,趴窗一看,石达开正在下马上船来。她把密诏又塞回了黄马褂,放回了原处。

石达开带了谋士丞相张遂谋等亲信上了船,牌刀手们在甲板上站立,石达开命令:“把大旗降下来。”

牌刀手们不知何意,但江海洋还是亲自降下了翼王大旗,只剩太平天国的黄旗了。

石达开站在甲板上说:“开船吧。”

石达开座船启锚了,负责护卫的十几艘载着火炮的船已经排成了品字形,成三组拱卫着大船,向下游进发了。

14。 长江上(一八五六年八月二十六日)江风吹着石达开的袍角和帽子下的飘摆,他脸色冷峻,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两岸的田野、民宅向船后倒去,沙鸥在桅杆上飞翔。

石益阳悄然来到他身后,江风很大,吹乱了她没戴帽子的头发,她问:“爹,上面冷,到舱里去吧。”

“不,”石达开头也不回地说,“把马褂给我拿来吧。”

石益阳下到舱中,把黄马褂给他拿来,替他穿上。石达开首先在衣襟处捏了捏,听得有哗哗的响声,放了心。

石益阳问:“我们去哪里?”

石达开说:“不一定。”

石益阳说:“卢威廉又来信了,他问我到底去不去英国留学了。”

石达开说:“你还有心思说这个?”这确实反映了他此时的心境。

石益阳说:“你说话又不算数了?你可答应过我,说我满十五岁以后送我到伦敦去留学。”

石达开说:“怕是不行了,是爹食言。我跟天王提过这事,天王说,太平天国用不着去学洋人那一套。”

石益阳说:“人家有好东西为什么不能学呀?”她拍了拍腰间的金柄手枪,一这个就比咱们的大刀长矛管用啊。“石达开心事重重,没工夫再理她。

张遂谋过来问:“先驶到兴国吗?”

石达开说:“先到兴国。”又对石益阳说:“你外公在江西督师,我派信使去了,约他在兴国见面。”

“我知道,你与他商量大事。”石益阳说。

“也没什么大事。”石达开说,“北王刚到江西去督师,你外公就可以回来了。”

石益阳说:“爹的脸色不大好,好像有心事。”

“没有什么心事呀。”石达开说。

石益阳说:“昨天你还领兵与曾国藩激战,天京特使一到,你马上就走,能没事吗?”

“你这丫头真精。”石达开说,“究竟怎么走法倒哪里去,我是走一站算一站,走着看吧。”

石益阳天真地笑着:“何不让女儿来帮你拿主意呢?”

石达开说:“连我自己都举棋不定,你岂能为我分忧?”

石益阳说:“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旁观者清,女儿是旁观者,说不定会有好主意。”

石达开说:“那你说说看。”

石益阳咯咯地笑起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像算卦先生连生辰八字也不知道,这卦怎么批呀?”

石达开笑笑,并不想告诉她什么。

“我猜,是天京要出大事了。”石益阳用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沉重语调说。

石达开一惊,望了她半天,冷不了想起来去摸黄马褂的衣襟处,他发现缝的线开了。他有些生气地问:“你看了这个?”

石益阳嘻嘻一笑。

石达开发火了:“你越来越不像话。”他对江海洋吼道:“靠岸,停船!”

汪海洋问:“翼王,你怎么了?”

石达开说:“让她下去。”

江海洋看看噘着嘴的石益阳,问她:“你怎么把你爹气成这样?”又对石达开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把益阳扔在这,让她喂野狼啊?”

“靠岸!”石达开仍然气得不行。

江海洋向石益阳使眼色,石益阳双手挽住石达开的胳膊,笑嘻嘻地说:“爹爹,你把我赶下船,谁给你端汤端水的呀?”

石达开说:“不用你。”

石益阳说:“那也不用靠岸了。既然你这么狠心,我自己知趣点,到底不是亲闺女呀。”她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哭着走到船头就要跳。

石达开一把抱住了她:“犯什么傻!”

石益阳说:“你不是赶我走吗?”

石达开说:“任性!动不动说不是亲闺女,你好没良心。”

石益阳撒娇地说:“你有良心吗?我若不是关心你,你有天塌地陷的事我也不操心。”

石达开说:“行了,别嚷了,我不怪你还不行吗?”

15。 石达开座船中舱石益阳给石达开沏了杯茶,父女对面坐着,相对无言。外面风浪大起来,船有些颠簸,浪声喧哗着,在窗外跳起几尺高的浪花,石达开的心也像那急骤起伏的浪涛一样忽上忽下。

石益阳问:“张遂谋、汪海洋他们知道这事了吗?”

石达开摇摇头:“只我一个人知道。哦,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又加了个偷看密诏的你。”

石益阳说:“送信的那个韦以邦我认识,是北王的侄儿,一看他那神神秘秘的样儿,我就知道有大事,我早就看见他给了你一封什么信了。”

石达开说:“你既然已经偷看了,就算了,你要把这密诏的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也不能跟人说。”

石益阳点点头,说:“你不想向我问计?”

“你?”石达开忍不住笑了,说,“你哪里知道天京城里水深水浅啊!”

石益阳撇撇嘴,不服地说:“那可不一定。不信我说说?”

“你说吧。”石达开靠在榻上,半闭起眼,似听非听的样子。

石益阳说:“你不该回天京去,杀人的事让别人去干。”

石达开说:“可有王命啊!天王下密诏给我,让我回京靖难,我不回去不是抗旨吗?”

石益阳说:“你可以说军务脱不开身啊,你可以说你生病了啊……”

石达开坐直了身子,专注地看了女儿半天,内心里说“她长大了”。石益阳说的,正是石达开的打算,只不过他没有找到恰当的理由就是了。

16。 金坛外面秦同纲大营秦日纲问他的心腹陈旺:“陈玉成回来了没有?伤怎么样?”

陈旺说:“回来好几天了,他叫人抬着还在指挥攻金坛。”

秦日纲说:“陈玉成真是一员良将。你去请他来……啊,不,我去看他。”

他带了陈旺大步走去。

17。 陈玉成营帐曾晚妹正给陈玉成腹部创处换药,耐心地给他擦洗着。秦日纲走进来,说:“好啊,曾晚妹成了名医了。”

曾晚妹用药布盖好伤口,说:“哪有他这样的人,带着伤还攻城呢。”

陈玉成说:“张国梁又调来援军了,我们再攻不下金坛,不好打了。”

秦日纲有点心不在焉,说:“你看着办吧。”

“殿下,你是主帅呀。”陈玉成说,“大计得你来定,我是冲锋陷阵的。”

秦日纲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托付帅印的,由你来节制另外三位丞相,我有急事回天京去。”

陈玉成说:“那不行。他们几位都比我年长,打仗的经验也比我多……"秦日纲说:”我已经告知他们几位受你节制了。金坛打不下来,就撤围吧,这里的军务都交给你了。“看着秦日纲神情恍惚的样子,陈玉成试探地问:“殿下回天京有什么大事吗?”

“啊,没有。”秦日纲想想,又留了个伏笔,“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陈玉成思索了一阵,说:“燕王此行,是不祥之兆。”

曾晚妹道:“你又瞎操心,人家回不回天京,有什么祥不祥的。”

陈玉成长叹了一声。

18。 雨花台太平军大营月行中天,长江上一片白光。

在雨花台大营一片草坪上,谭绍光正教曾宪剑术,曾宪练了一通后,谭绍光说:“你光有花架子不行,打起仗来不管你有什么招数,能置敌于死地才是真本事。”

说着拿起一柄长剑与他对刺,很快把曾宪逼到了死角。

只听有人在场外叱“宪儿,攻他上三路!”

曾宪果然按场外指导反攻,谭绍光已架住了他的剑。

原来是傅善祥站在圈外。

曾宪叫了声:“姑姑!”扑过去,又对谭绍光说,“我打败了你。”

谭绍光对傅善祥说:“一听你姑姑的声音,我早就心猿意马了。焉有不败?”

傅善祥说:“总是没正经的。”

曾宪问:“啥叫心猿意马呀?”

谭绍光、傅善祥相视而笑。

谭绍光问:“有什么急事吗?怎么夜里出来了?”

傅善祥说:“这次出来,就永远不回去了。”

这令谭绍光大吃一惊,他说:“你不等着当东王娘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傅善祥瞪了他一眼。曾宪说:“你不回天京去了吗?那你和我们在一起吧。”

“姑姑和你在一起。”傅善祥说,“你先去玩吧。”

曾宪跑走后,谭绍光抑制不住心底的兴奋,说:“你出来可好了,就在我这住着,我收留一个孤儿,再收留一个孤儿的姑姑。”

“你这个人!”傅善祥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离开天京?”

“我管那么多干什么。”谭绍光说,“你来了就好。”

“你不怕我给你惹来大祸?”傅善祥与他向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

听着江水有节奏的拍岸声,谭绍光不再开玩笑了,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善祥问:“东王逼天王加封万岁的事你没听说吗?”

“这是长着耳朵就能听到的呀。”谭绍光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傅善祥又问:“你这里的将士对这事怎么看?”

谭绍光说:“平时谁敢在公开场合议论这种事?私下里,我看谴责东王的多,也有说天王软弱的。”

傅善祥说:“我苦苦地劝过东王,希望他收敛,希望他以天国大局为重,不要通封万岁,可他一意孤行。他一封了万岁,北王、翼王、燕王、豫王怎么办?封不封?一国怎么可以有二主?所以我看天京城里的萧墙之祸不远了。”

谭绍光说:“不会那么可怕吧?”

“怎么不会。”傅善祥说,“如果天王心毒手辣,他就会联合另外几个王向东王开刀。如果天王忍了,日后,东王也会把天王当成绊脚石,也是一场火并。”

谭绍光问:“你是为这个躲出来的?”

“我不光是为了保全自己。”傅善祥说,“我预感到血腥之日一天天逼近,却又没有回天之力,我灰心了,我不愿在这血的漩涡里挣扎。”

“不管它,”谭绍光说,“这都是命里注定的。我自从认识了你,心里就再也放不下了,可我也知道自己是在伸手摘天上的月亮,看得见,是永远够不到的。万万没想到,你真的来到我身边了,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傅善祥说:“不,我不能在你的大营里住,那算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谭绍光奇怪地问,“你不是奔我来的?”

“我是来接宪儿的。”傅善祥说,“我带他远走高飞,也许去杭州,我有个姨妈在那里。”

“我绝不会放你走。”谭绍光说,“你若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干脆嫁给我。”

傅善祥说:“这怎么可能?谁不认识我傅善祥?东王还在,我跑出来嫁给你,你还要命不要?”

谭绍光说:“东王也不能对我兴师问罪。他对你并没有明媒正娶,他有什么理由限制你嫁人?”

傅善祥柔情地看了他一眼说:“绍光,就是东王下令,让我嫁你,我也不会从命,你懂吗?”

“我不懂。”谭绍光说。

傅善祥说:“我给你当姐姐不是很好吗?我这一生不再求什么了,有你这么个弟弟,有宪儿这么个侄儿,我就知足了。”

谭绍光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傅善祥用力挣脱,说:“你要这样,我立刻带宪儿走。”

谭绍光说:“你千万别走,再说,我与那孩子也有点难舍难分了……”

“那这样吧,”傅善祥说,“你在这附近替我找间房子,我带宪儿过去单住,我反正不能住在兵营里。”

谭绍光无奈,只好叹口气,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19。 长江上(一八五六年八月二十八日)一溜战船顺江而下,所有战船都悬挂着太平天国大黄旗,但指挥船上没有张挂统帅旗帜。

在指挥船上,韦昌辉坐在中舱里。他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问:“今天是几号?”

韦玉方说:“今天是七月二十八日,再有两天,我们可到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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