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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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杨辅清说,“我不能替你去说。”
“你一定要说。”她索性堵在门口,不放杨辅清过去。
杨辅清退让一步说:“让我去说也行,你总得告诉我是为什么呀?”
“他走了,对我哥哥自己好,对你哥哥也好。现在我做了杨家的媳妇,我只能一手托两家了。”韦玉娟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辅清说,“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韦玉娟又把他拖回来,关上门,小声说:“用老百姓的话来说,我哥哥那人不是盏省油的灯。”
杨辅清笑了:“这我知道,他是有名的智多星嘛。”
韦玉娟说:“他挨过你哥的打,你哥对他从来都怀有戒心,现在天王和东王一旦势不两立,我想,我哥哥一定站在天王一边。”
杨辅清点点头:“那时,只有除掉了我哥哥,他才能当上军师,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支持我哥哥有什么好处?又名不正言不顺。”
韦玉娟说:“这就是我说的,他在天京对你哥没好处,他们俩如兵戎相见,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或者两败俱伤,那多可怕呀!若是他领兵在外,就可以躲过这场自相火并之灾,将来韦、杨两家走动起来也没仇结。”
“你想得真周到。”杨辅清说,“你这一说,我心里倒乱起来了。照你这么说,这场萧墙之祸是不可避免的了?”
“傻子才看不出来。”韦玉娟说,“你哥哥也实在闹得不像样子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劝你哥哥出去避避风,反倒让我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去找我哥呢?”
“傻子!”韦玉娟说,“他权力之欲熏心,说不定摩拳擦掌等着火中取栗呢,岂能听我的话,也许他正想诛灭东王而代之呢,岂能愿意放弃这建功机会。”
“你真是一个好人,不偏不倚。”杨辅清说,“可是,我哥哥怎么会听我的,肯下令让韦昌辉离京呢?”
韦玉娟说:“你长着嘴干什么的?你不会说服他吗?你告诉他,韦昌辉是他的威胁,一旦有事,必站在天王一边,不如及早去掉天王的这一羽翼,放他出外领兵,天王就势单力孤了。”
“妙极!”杨辅清拍手道,“这么一说,我哥哥肯定立刻把他放出去。”他冲韦玉娟笑笑说,“我怎么没注意,你是个谋士呀!”
“我只不过从自身安危考虑罢了。”韦玉娟说,“我夹在仇人当中,我才是最可悲的呢。”
3。天王府上书房天王虽然不动声色,可屋子里的气氛依然相当紧张。除了自家人洪仁发、洪仁达、洪宣娇之外,洪秀全的近臣蒙得恩,还有韦昌辉、陈承瑢两个人在座。一种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的气氛笼罩着每个人的脸,只要看看出席会议的人头,就可知道内容了。
洪秀全一反历来事事推诿让别人承担罪责的习惯,这次极为果断,他用快刀斩乱麻的语气说:“杨秀清谋反篡逆之心已昭然若揭,逼封万岁就是反朕、反天父的,如再姑息养奸,我数万将士鲜血换来的江山就要败在他手上。朕决意兴兵讨逆,诛杀这个乱臣贼子。”
尽管这是人人能猜到的,可一经天王说出,人人都感到震惊不小。昨天,东王还是太平天国执掌大权的二号统帅,一夜之间将由“万岁”定为千古罪人,总是令人悚然心悸的。
静了一下场,韦昌辉先表态:“天王圣裁英明,早该诛杀此贼了。”
陈承瑢也抢着说:“他已到了丧心病狂地步,如再不除之,他不仅是逼封万岁了,势必要篡位了,一国岂能有二主?”
洪秀全不需自家人表态,他又说:“朕马上草拟密诏,一份给石达开,一份给泰日纲,叫他们点本部兵马,刻日起程,回天京勤王诛贼。”
洪宣娇说:“现在我明白天王为什么要宽限到八月十七日他的生日举行加封大典了,我们好有时间调动军队。”
韦昌辉说:“禀天王,臣以为杀鸡不用牛刀。翼王、燕王可带亲兵来京即可,如兴师动众杀回天京,这么大的举动,没有不走露风声的,万一叫杨贼知道了,他有所防备,反倒不好了。”
洪秀全问:“不从外面调兵,可以对付东王府亲兵吗?”
“臣早有准备。”韦昌辉说,“北王府有亲兵三千,燕王府有两千,加上天王府的,足够了。何况,杨贼狂妄自负,毫无防备,就更不堪一击了。”
洪秀全想了一下,说:“也好,省得闹得外面的将士人心惶惶。那就把密诏分送石达开和秦日纲,让他们昼夜兼程赶回天京,何时动手,由朕来定。”
韦昌辉问:“那么,扩建东王府的工程照做不误吗?”
洪秀全说:“做,像样子地加紧做,要让他无丝毫发觉才行,大不了损失几万两银子罢了。”
洪宣娇想起了一件事,她说:“讨逆时,是不是只杀杨秀清一人呀?”
韦昌辉说:“斩草要除根。东王府的人一个不能留。还有,杨秀清的亲信、爪牙、兄弟,凡在外面领兵的名战的,天王应一律召回,名目可说是庆贺东王加封万岁庆典,届时一网打尽。”
天王尚在琢磨,没有及时表态,倒是洪宣娇反感了,说:“杀人太多,有什么好处?”
韦昌辉说:“宣娇总是女人心肠。”
洪宣娇问:“你那个斩草除根,是不是也包括你妹妹玉娟,和你那刚出世的小外甥太平啊?”
韦昌辉好不后悔!他说“斩草除根”的时候,恰恰忘了妹妹嫁给东殿的这回事,现在让洪宣娇问得张口结舌。
洪秀全出来作决断了,他说:“能少杀还是少杀为好。只杀杨秀清一人,怕不足以平民愤,那些助纣为虐的爪牙、心腹日后可能为杨秀清起来复仇的那就不能姑息了,女人、孩子还是少杀为好。”
韦昌辉有了台阶下,顺水推舟地说:“臣记得了。”
洪秀全又说:“别杀错了人。蒙得恩,你开个单子给北王,朕派去的人别当了陪葬的。尤其是侯谦芳,及早让他回来。”
韦昌辉心里想:杨秀清怎能不败?那么聪明之人,卧榻之下竟睡着侯谦芳这样的老虎尚且不知!
4。天京水西门外韦昌辉亲自在城门口为两个带密诏出城的人送行,这两个人全是北王府的人,一个是侄子韦以邦,奉命去湖北石达开处;另一个是北府兵部尚书韦玉方,也是堂侄,他奉命去丹徒秦日纲那里。
出了城门,他嘱咐:“如有意外,将密诏吞到肚里也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它比性命重要,知道吗?”
二人答道:“记住了,叔叔。”
韦昌辉挥了挥手,二人骑马上路,并马跑了一段,立刻分道扬镳。
5。天京水西门内韦昌辉抑制着内心阵阵往上冲的激动,信马由复地进了城门,忽见东王府的陈承瑢带几个吏部官吏来了,韦昌辉很感奇怪,打了个招呼:“陈丞相早哇。出城去吗?”
陈承瑢向他挤了一下眼睛,说:“北王殿下早安。卑职不出城,倒是来寻北王来的。”
“我一早起来就巡城,”韦昌辉说,“找我有事吗?”
陈承瑢说:“东王请你去。”
“好,我马上就去。”韦昌辉答应一声,小声问陈承瑢,“何事?”
陈承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韦昌辉将马鞭子向天上指了指,陈承瑢会意,知是让他立即设法通知天王以防变。韦昌辉不敢不去,只好跟在他们后面上东王府。
6。东王府东王府里里外外都在忙,沙石、木料源源不断地从侧门运进来,侯谦芳、侯淑钱领着工匠头在看图样,比比画画地指着门口的望楼说什么,一见韦昌辉骑马走来,忙肃立一旁请安,韦昌辉过去指着图纸说:“殿顶要加高,不要图省钱。”
侯谦芳答应着。
7。东王府便殿杨秀清对韦昌辉很客气,说:“贤弟请坐。我的事,要你操劳,很过意不去。”
“王见说哪里话。”韦昌辉说,“一则这是天王派我的差使,二则又是东王见的大日子,双喜临门,今后是万岁爷了,也是我的主了,我尽点微薄之力,那是我的荣幸。”
杨秀清话锋一转说:“叫你领工,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这几年,天京城防从来没出事,几个潜伏下来的清妖想当向荣的内应,也叫咱侦破了,这都是北王弟的功劳啊。”
韦昌辉说:“我干的这点事,哪一桩不是东王兄耳提面命啊。”
杨秀清说:“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我想让你出去巡视安徽、江西,把那里的吏治呀、农商贸易呀,都调理调理,天京要粮、要钱,都得从那里出啊。”
这如同晴天打雷一样令韦昌辉震惊。他拼命装出镇定的样子,不时地去溜一眼杨秀清,看他的表情很平和,似无恶意。况且即使他看出杀机,也不能表现出惊恐和抵触。于是韦昌辉说:“这是东王信得过小弟。不过,眼下小弟总要把东王府的扩修弄完,等到加封万岁大典一过,我就启程,行吗?”
杨秀清说:“这是芝麻小事,交给他们去办吧,你明天就走,刻不容缓。”
听到这里,韦昌辉心里一沉,脸上仍然是轻松的笑容,他说:“我在天京呆了三年半了,早想出动了,总是不敢提,谢谢东王给了我这个机会。”
说罢起身告辞。
8。街上从东王府出来,韦昌辉在街上胡乱兜圈子,忽而走上宽街,忽而钻人小巷,不停地兜转马头回头望,当确信后面没有尾巴时,他才快马加鞭钻出一条斜街,眼前便是天王府,他拍马直奔大门驰去。
9。天王府上书房“这太突然了。”韦昌辉说,“从前我真的提起过领兵打仗的请求,可让杨秀清训斥了一顿,他说,惟有我守天京他放心。可现在明明知道我在为他筹办大典,却突然令我出巡,这是我百思不解的。难道他闻到什么味了?”
“不像。”洪秀全是这样分析的,“杨秀清这人由于跋扈惯了,他不善于防人,他认为没有人不怕他的。也许,他真的让你去为天国开拓新土。”
这一次洪秀全没有算对,他和韦昌辉都想不到会是韦玉娟起了作用。
“不管想出理由与否,都得去。”韦昌辉是这样看的,洪秀全更是如此看。
洪秀全知道他担心什么,他说:“密诏的事来得及,只要赶在八月十七日前就行。石达开从武汉回来需要时日,不会像秦日纲那么快。你现在痛痛快快地去安徽,反倒会使杨秀清更无后顾之忧了,天京没有一个人能构成对他的威胁了。”他又告诉韦昌辉,“你大张旗鼓地去安徽,到了那里点个卯,三天五日,立即秘密潜回天京,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这样更万无一失。”
韦昌辉心里踏实多了,他站起来说:一那臣就告辞了,我不在京,千万小心,我会告诉陈承瑢凡事多留点神。“洪秀全点了点头。
10。 杨浦清家杨辅清又在抱他的儿子:“太平,明天爹又要去打仗了,你想不想爹呀?”
孩子冲他咯咯乐。
杨辅清又说:“太平,你长大也当将军,怎么样”
韦玉娟正把一包衣服包起来,她说:“又来了!太平长大了种田吃饭,给王也不当,别说是当将军了。”
杨辅清哈哈笑起来。他说:“明天我和你的大舅哥一起走,你说有趣不有趣?
我听了你的话,在我哥面前吹了一回风,真管用,我哥立刻放他出京。”
韦玉娟说:“我去了一块心病。只要他不在,天京城就是杀得血流成河,也与我无关了。”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杨辅清说。
“我抱孩子跟你去,行不行?”韦玉娟说。
“尽开玩笑。”杨辅清说,“你让我怀里揣着孩子上阵啊?我成了常山赵子龙了。”
“天京呆腻了。”也许这只是她的预感,反正她心里总是不托底。
11。 傅善祥家傅善祥从回到家里就没露过笑脸,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不吃不喝,父亲问她什么也不说。这样过了很久,她起来收拾行李,父亲站在一旁,问:
“这是怎么了?”
她说:“爹,女儿不能在东王府呆下去了,我要走了,走得远远的。”
父亲问:“东王对你不好了吗?”
“不,他对我倒是很好。”傅善祥说,“他专横、固执,杀身之祸已经不远了,我不愿与他玉石俱焚。”
“你没有劝劝他?”老人问。
“他根本听不进去。”
“那你到哪去呢叶老人说,”去杭州吧,你上你姨家去躲一躲吧。“傅善祥说:“我可能去,也可能不去,东殿着来找我,你就说我出家了。”
父亲叹了口气,说:“当初不考这个女状元就好了……”
“爹,你别难过,过一段日子平静下来,女儿还会回来,那时我们找个乡村去种田,隐姓埋名,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父亲又叹息一声,看着女儿提起一个大包裹走出门去。
12。 武昌黄鹤楼下江面上停泊着石达开的华丽而坚固的座船,一面大旗飘在桅杆上,旗上大书“真天命太平天国师翼王石”。
石达开带着汪海洋等几个牌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