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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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汝增说:“花木兰!这么多年,我怎么没看出来!真是后悔死了。”
谭绍光说:“你后悔什么?”
范汝增说:“若早知她是个女的,我早就下手了!”
人们都笑着用眼睛去看陈玉成。
曾晚妹拾起水鱼在范汝增脸上甩了甩水珠,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范汝增问陈玉成:“八成你早就知道她是个女的吧!”
陈玉成说:“我也是刚知道。”
谭绍光说:“不可能,我们这些人够傻的了,看起来,她只能是我们的嫂子了,谁也没指望了。”
曾晚妹咯咯笑着说:“从今以后,我就是曾晚妹了,别再叫我曾晚生。”
范汝增说:“还是叫陈嫂子吧!”
曾晚妹又去抓打他。院子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16。 陈承瑢家当陈玉成和曾晚妹送几个酒足饭饱的同伴出陈府时,路过一间大房子,里面灯烛辉煌,笑语喧哗,管弦之声可闻。
谭绍光趔趔趄趄地扶着窗台向里看,说:“燕王!我看见燕王也在喝酒呢。”
范汝增说:“今天天京的人都在喝,都破了天朝规矩了,咱怕什么!”
陈玉成问他们:“你们能不能找到家呀?我派人送送吧。”
范汝增说:“笑话,再来十碗,你问我,哪是东,我也知道!”
曾晚妹问谭绍光:“你行吗?”
谭绍光说:“我根本没醉!”
17。 陈府宴会厅宴席已到半酣,陈承瑢请来的人,只有秦日纲一个,而在宴会厅里翩翩起舞的舞女却有四五十个。
陈承瑢说:“这次破江北、江南大营,燕王可是功昭日月呀,东王再也不敢说你不会打仗了。”
秦日纲说:“可他也没有嘉奖我。”
“对了,”陈承瑢说,“昨天我在东王面前说你的功劳,东王说:”他?他还想进城来歇些日子再出兵呢!若不是我严令其再战,怎么会破江南大营?‘“秦日纲说:“真是岂有此理!有功劳都是他的。”
陈承瑢叹了口气说:“只能忍着点儿,有什么办法!这次江北江南大捷后,东王更是不可一世了。”
这时领舞的姑娘旋转着来到秦日纲面前,水袖像陀螺一样拂到燕王脸上,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孩子。
陈承瑢发现了秦日纲的目光,就说:“这个姿色如何?”
秦日纲目不转睛地看着,点着头。
陈承瑢说:“可惜让东王看上了,三天两日召去给他跳舞。”
那个舞女又一次舞到秦日纲面前,当长袖再次拂到他脸上时,他竟然一伸手将她抓到,向怀中一提,舞女陀螺一样过来,差一点倒在他怀中,秦日纲大笑,端起一杯酒,说:“喝了。”
舞女含笑喝掉他手里那杯酒,说:“谢燕王赏。”
“你叫什么?”秦日纲问。
“我叫庞小月。”舞女说。
“坐下吧,陪陪我。”秦日纲拉她坐在自己左边,又问,“天京人吗?”
庞小月说:“镇江人。”
大厅里的群舞又换成了水上荷花。
庞小月给他们斟了酒。
陈承瑢劝道:“燕王海量,多饮几杯没关系,在自己家里,没人知道。难得这么高兴。”
“是啊!”秦日纲一口干了一大杯,说,“三克武昌,占了大半个江西,如今又连克江北、江南大营,我天朝从来没这样强盛过。”
陈承瑢说:“燕王殿下和翼王功不可没呀。”
“不遭东王疑忌也就烧高香了。”秦日纲已有三分醉意。
陈承瑢看了一眼庞小月,想把话拉回来:“东王对殿下还是最信任的,你统帅的大军里,名将如云啊!”
“可我忘不了打我那一百大板子。”秦日纲忿忿地说,“你挨了打,不也对东工伤透心了吗?”
陈承瑢脸变色了,急忙用眼色制止他说下去,秦日纲不看他,只顾和那庞小月调情。
陈承瑢只好说:“燕王醉了,尽说醉话。我什么时候怨恨过东王呢?”他一边说一边用眼去溜庞小月。
秦日纲却说:“你这人,又不认账了!大概是封了你一个住天侯,就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吧?你不是说过,东王迟早祸国吗?”
陈承瑢大惊失色,他拍了拍手,叫乐工和舞女罢乐息舞,命牌刀手:“送燕王回府,他醉得太厉害了。”
秦日纲拉着庞小月的手不肯起来:“我没醉,你别走,你跟我回府去……”
但是陈承瑢决然地让人把泰日纲拖走了。
18。 陈府宴会厅门外当舞女们撤离时,陈承瑢叫住了庞小月,他拿出一块玉块,说:“这块玉块是天王赏给我的,你拿去佩戴吧。”
庞小月看了他一眼,接过玉块说:“谢谢大人。”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陈承瑢揩了一把额头的汗,仍然心有余悸。
19。 天京街头人夜,一处处高耸屋顶的守望楼上亮起了灯火,热闹的市街充斥着市声。北府巡逻的圣兵不时走过街头。
傅善祥的轿子从早西门那里拐过来,来到中正大街,忽见一伙巡逻马队过来,好像捆绑了一个什么人,拖在马后。
傅善祥掀开轿帘望出去,觉得那被捆绑的人面熟,就叫轿夫停轿。
傅善祥下了轿,指着被巡逻队拿住的谭绍光,他胸前和帽子上标着他检点的职衔,问:“这是怎么回事?”
骑在马上的一个旅帅趾高气扬地答了一句:“犯军规的。”正要走开,冷不丁发现了轿前一对灯笼上写着“东殿傅”三个黑字,吓了一跳,赶忙下马,赔笑说:
“小的没有看清……”
傅善祥也不计较,又问:“他犯了什么军规?”
“酗酒!”旅帅说,“他竟敢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街上骂人,围了好多百姓看热闹,有失体统。”
“是该责罚。”傅善祥说,“把他交给我吧,我带回东府去处置。”
“遵命。”那个旅帅亲自拽着谭绍光来到轿前,谭绍光的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此时犹醉未醒,还在唠叨:“你能喝一升,我能喝一斗。”
傅善祥上了轿,对跟随在后面的牌刀手说:“带上他。”
20。 杨秀清寝殿杨秀清的床上有个女人,不是傅善祥。杨秀清却没有急于上床,他在独自喝茶,茶几上放着几碟菜,他面呈得意之色,一杯接一杯地喝,却也没有笑容。
床上的女人说:“别喝了。”
杨秀清不耐烦地说:“你再多说,就滚。”
那女人不敢做声了。
忽然房门外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东王安歇了吗?”
杨秀清走过去打开房门,见是庞小月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
杨秀清的脸沉了下来:“谁叫你来的?”
庞小月说:“佐天侯请我们去跳舞,刚回来,我能进去吗?”她已经看到了床上有个女人用讨厌的眼光看着她。
“你走。”杨秀清说,“今天不行。”
“那东王可别后侮呀。”庞小月卖弄风情地说。
东工杨秀清心有所动,他目视庞小月问:“你有事要告诉我?”
“殿下也可以不听啊!”庞小月卖关子地说。
杨秀清已经警觉地意识到庞小月手里掌握着陈承瑢的什么证据。在他犹豫的当儿,庞小月抚着陈承瑢送她的玉块亮给杨秀清看:“这是佐天侯送给我的。殿下想,这本是天王的赏赐,他会平白无故这么大方吗?”
杨秀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回身对床上的那个女人说:“你走吧,快走!”
那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围着被在床上发愣,杨秀清已经不耐烦了,走过去,一把掀起她身上的被,那女人叫了一声,围着一块被单,赤脚跳下地,恨恨地看了庞小月一眼,走了出去。
21。 傅善祥家客厅谭绍光被几个牌刀手架到一张大藤躺椅上,傅善祥的父亲问:“这位将军病了吗?”
“喝醉了。”傅善祥说完,对牌刀手们说,“你们先回东殿去吧,我今天不回去了。”
几个牌刀手走了,傅善祥见床上睡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曾宪。她笑着端详了一下孩子的睡相,问:“你把他接回来的?”
她父亲说:“不是大赏三军、万民庆祝吗?育才书院也放假了。”
傅善祥望着躺在大藤躺椅上的谭绍光,说:“叫厨房给他弄一碗醒酒汤喝下去吧。”
22。 傅善祥的闺房侍女为她点起了灯,傅善祥已经久违她这充满温馨气味的闺房了。她走进房子,摸摸这个,动动那个,感慨良深的样子。
父亲跟在后面,说:“比起你在东殿的住处差远了,是吧?”
傅善祥说:“若讲真心话,还是自己的家好。”
父女二人坐下,父亲望着女儿,心疼地说:“你很累,是不是?”
傅善祥说:“从早忙到晚。”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呀!”父亲说,“况且,你不会卷进纷争里去吧?越在高位越是胆战心惊啊。”
“谁让你非鼓动我去考状元了呢!”女儿笑笑说,“我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这只虎可能把我驮进天堂,也可能把我驮人地狱,我没有回天之力。”
父亲说:“你说,太平天国能统一天下吗?”
“如果没有祸起萧墙之危,我看能。”傅善祥说。
“祸起萧墙?有这样的可能吗?”父亲觉得女儿有些耸人听闻。
“也许不会。”傅善祥说,“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迹象,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日夜忧心这件事,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总向我心上压过来。”
“你是太累了,以至于容易胡思乱想。”父亲宽慰地说,“不过你也得提醒东王,防患于未然也是需要的。当了几天大顺皇帝的李自成为什么打到北京、坐了龙庭又败了?还不是内江?”
傅善祥问:“萧墙之祸是不可避免的吗?”
父亲说:“看能不能压住,正气如能压住邪气,万事皆休。若是压不住,就难说了。越是胜利,越是容易出事,反倒是出生人死一起打天下的时候好,那时没有什么好争的,容易一心一意。”
傅善祥陷人了沉思。“23。 傅家客厅半夜时分,曾宪从床上起来到门外去尿了泡尿,回来时发现藤椅上睡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正想再钻回被窝里去睡觉,挂在谭绍光腰间的手枪吸引了他。他悄悄地走到跟前,看谭绍光睡得很熟,才伸出手去在那亮着烤蓝的金属枪柄上摸了摸。
24傅家客厅谭绍光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了,他坐起来愣了一下神,不知自己在何处。
仆人打来了洗脸水,说:“请将军洗脸。”
谭绍光问:“这是什么地方?”
侍女笑着告诉他:“这是傅簿书家。”
“傅善祥吗?”谭绍光吓得站了起来。
侍女说:“正是。”
谭绍光说:“我怎么跑这儿来了,我得马上走。”
刚走到门口,傅善祥出现在房门口,说:“你醒了吗?”
谭绍光还是第一次离得这样近地看傅善祥,被她的美丽所倾倒了,他看了一会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对不起……”
傅善祥拿了一面小镜子给他:“你自己照照看。”
当谭绍光见了脸上的青肿样子时,不好意思地说:“我昨晚上在陈玉成那里喝醉了,是不是……”
傅善祥笑吟吟地说:“亏你还能记起昨天的事,你竟敢违规饮酒!我碰上你时,你被北殿巡城的人锁拿,我若不把你弄来,你至少要挨一百军棍。”
“谢谢姐姐……”谭绍光赶忙一揖。
“你嘴可挺甜的,你叫什么呀?”傅善祥说,“在东殿议事时我恍惚见过你,可叫不上你的名字。”
“我叫谭绍光,从小在重子军混大的。”他说。
“那我想起来了,”傅善祥说,“这次破江南大营,立功将领的名册上有你呢。
愣着干什么,洗脸吧。”
谭绍光洗着脸,他弯腰的时候,腰间的皮枪套里已是空空的了。他自己并不知道。
傅善祥坐在椅子上:“你识字吗?”
“读过两年书。”谭绍光说,“后来在童子军里又跟陈玉成他们一起学。我……比状元姐姐差远了,天上地下……”
傅善祥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就问:“你在谁手下呢?”
谭绍光说:“地官副丞相李秀成。”
傅善祥问:“李秀成这个人怎么样?”
谭绍光说:“挺有谋略的,待人也和气,抓住清妖他都不杀,他说,人都有父母家小,杀了他,好多人都痛苦,只要他不再为敌,该放他回家。”
傅善祥笑了:“这人倒是菩萨心肠。”
谭绍光洗完了脸,说:“谢谢状元姐姐,让我免了一百军棍,我得出城去了。”
“吃了饭再走。”
谭绍光说:“来不及了。”
这时傅善祥的父亲进来了,以为傅善祥要走,就说:“明天不能向东王告个假吗?”
傅善祥问:“怎么了,有事?”
父亲拍了拍桌上的一本天历,说:“明天是什么日子,忘了?”
傅善祥忽然记起来了,笑道:“啊呀,明天是我二十三岁生日呀!”
谭绍光惊问:“姐姐有二十三岁了吗?我以为你最多二十岁呢。”
“你真会说话。”傅善祥转过去对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