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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太平天国-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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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说:“东郭先生岂可为将?你不是不知道,一将成名万骨枯。有人挖苦说,你们的红顶子是用血染红的,我看这是真的。能当大将的人,必须心狠手辣,在你眼里,可供驱使的兵勇不过是用具,你建功立业的棋子,吃一个、丢一个,在所不惜。拿出你杀天地会的勇气来!”

曾国藩不能不佩服左宗棠的冷酷无情的性情。

左宗棠说:“如果我是你,当时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就不会拿一个小兵祭刀,我要杀一个哨官、营官,杀鸡给猴看不行,有时候须杀猴给鸡看!”

曾国藩击掌道:“好一个杀猴给鸡看。我不如你。日后左公治军,当是大将之法度。”

左宗棠说:“姑且不去说你投水的事了。现在该谈你大张旗鼓宣扬湘军首战大捷的事才对,你却躲在官舱上发呆、发愣,你要让天下人皆知湖南有一支能征善战的湘军,湘军有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帅曾国藩!”

曾国藩笑了:“自吹自擂?”

左宗棠道:“喇叭不吹,谁知道你有?京中我们有的是大小同乡,湖南也不乏文人骚客,此时不用用他们那支生花的笔,养他何用?”

曾国藩说:“即使我将来打下了南京,也断不会厚颜无耻地做这种事,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

左宗棠说:“我已经替你做了一些。冒功之事不可为,居功而不言,也不是什么美德。我问你,你为什么练兵,为什么奔波王事?”

曾国藩说:“当然为朝廷尽力呀。”

“你不敢说内心深处的话。你不为光宗耀祖?你不为身后扬名?你不为名垂青史?”

曾国藩被法问得答不上来,可以说尖刻得深入骨髓了。

左宗棠又说:“如果不为这些,你大可不必受寒窗之苦,大可不必在官场沉浮,当个种田人、当个和尚岂不心净?”

曾国藩不能不折服,他现在又把自己说左宗棠的一套原物奉还了。可他是内向的人,绝不可能像左宗棠那样,敢把什么都抖落出来。

14天王府苏三娘住处苏三娘正在卸妆,司琴走来说:“天王宣你,立刻去吧。”

苏三娘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司琴说:“可能是急事。”

苏三娘又问:“天王在哪里?”

“在他寝宫。”司琴说完出去了。苏三娘陷人烦恼的沉思中。

15。 天王寝宫洪秀全在寝宫里来回踱着步,有宫女回道:“掌朝仪到了。”

洪秀全回过身来时,见苏三娘站到了跟前,她说:“请天王恕罪,臣刚刚卸妆,陛下宣臣甚急,没来得及上妆。”

洪秀全看着她说:“你不上妆更美丽,就像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苏三娘问:“圣上找我有急事吗?”

“没有急事不能找吗?”洪秀全笑笑说。

苏三娘说:“臣怎么敢?”

洪秀全问:“朕让你草拟的诏旨拟好了吗?”

“是削去林绍璋官职的诏旨吗?”苏三娘问。

“这林绍璋真是庸碌无能之辈,湘潭之役,折损两万人马。”

苏三娘说:“已拟好诏旨,明日就可以发往湖北。臣听说东王的意思是降两级使用。”

洪秀全说:“你告诉杨秀清,我没追究东王用人不当的过失已经够宽容了,这样的大仗本应让出外督师的石达开管,他却把石达开调回天京,还不是看石达开的名气太大,在安徽有口皆碑他不舒服了?”

苏三娘听着,不好表态。

洪秀全说:“朕近来常常害怕,不敢入睡,几乎天天失眠。”

苏三娘说:“该请内医看看。”

洪秀全说:“看不好,也不用看的。朕一躺在床上就觉得恐惧。从前也偶有这种时候,程工娘在的时候,她拉着朕的手,给朕轻轻地说点什么,朕也就慢慢人睡了。自从程妃走了,朕就视黑夜为最恐惧之事了。”

苏三娘不知天王是什么意思,只得听着。

洪秀全终于摊牌了:“你留下来陪朕吧,朕谁都信不过,你是朕惟一信得过的人。”

苏三娘最担心的事,终于以程岭南的猝死而提到日程上来了。她很冷静地说:

“天王如果夜里害怕,我去请哪位王娘来伴你,臣留下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洪秀全说,“你只须坐在床边就行了,朕真的害怕。”

苏三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16。 天王寝宫夜已深,摆在桌上的馏金西洋自鸣钟在打午夜十二点。洪秀全蜷伏在绣龙凤缎被里,半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坐在床头的苏三娘的手。

苏三娘显得十分疲倦却又不敢走开。

突然,洪秀全一抖,惊悸地叫了一声:“天父、天见……朕是真的天父之子……”。

苏三娘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洪秀全刚刚安静下来,突又恐怖大叫:“妖魔!妖魔!”猛地坐起来,把苏三娘死死地抱在怀中。

“不用怕,陛下,你在寝宫里,没有什么妖魔。”苏三娘又惊又怕,却又不得不安慰他。

洪秀全惊出了一头冷汗,他渐渐清醒过来,松开苏三娘,说:“方才朕又做了个噩梦,梦见曾水源和程岭南都来追朕。”

“那是陛下的错觉。”苏三娘说,“他们两个都是陛下最信赖的人,怎么会为难陛下呢?”

洪秀全坐在那里望着苏三娘,不知在想什么。苏三娘给他倒了一杯茶,叫他喝了后,说:“陛下睡吧。”

洪秀全说:“你陪朕睡,没有你,朕无法成眠了。”说着他把苏三娘拖到床上。

苏三娘挣脱了,她说:“陛下,你怎么能这样?”

洪秀全说:“你还在想着罗大纲吗?告诉你,你不跟朕,看他罗大纲有几个胆子敢娶你?你天天在宫里,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苏三娘整整衣衫退后一步,说:“君有君样,臣才有臣样,天王你别错看了人。”

“朕错看了你吗?”洪秀全说,“哪个女人不求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你依了朕,朕日后废了赖娘娘,立你为娘娘,朕言而有信。”

苏三娘说:“就是现在王娘位置虚位以待,臣也不愿意。不是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巴结这个位置的。”

“你的口气很大。”洪秀全说,“你在我宫中,你不按朕的意旨办,你自己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不过,朕绝不会强制你,若想那样,就拖不到今天了。”

苏三娘说:“圣上没事,臣告辞了。”

“站住。”洪秀全喝了一声,赤脚跳下地来,突然跪下了,一路膝行爬到苏三娘脚边,说,“三娘,朕想你都想得疯狂了,为了得到你,朕不惜跪在你石榴裙下。”

又惊又气又惶惑的苏三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她向后退了几步,还是走上前,双手扶起了洪秀全,说:“别这样,天王,这不是太失体统了吗?我苏三娘不值得天王这样。”

洪秀全说:“为你,朕把王位丢了也在所不惜,你就真的不可怜朕吗?”

苏三娘说:“臣妾已是罗大纲的人,我不能做人人唾骂的贱人。”

“你给朕做工娘,谁敢骂你为贱人?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洪秀全说着又把她抱住,并且伸手去撕她的衣衫。哗一下,衣襟扯开了,在露出酥胸的同时,也露出了插在她腰间的弯把洋手枪。

天工吃了一惊。

枪,似乎提醒了需要自救的苏三娘,也同时给了她胆量,也使她失去了理智。

她嗖地一下拔出了短枪,对准了洪秀全。

洪秀全向后踉跄地退着,双手做着推拒的动作,他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三娘说:“是你逼我走这一步的,你把苏三娘看成了没有节操的人,你把君臣之间的圣洁玷污了。你如果仍要胡来,我就先打死你,然后我也死。”

洪秀全完全颓了,坐到了地上。

苏三娘走到条案旁,说:“你起来,只要你去掉邪念,你还是主,我还是臣,我绝无犯上作乱之意。”

洪秀全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说:“你,放下枪,走吧。”

“不,”苏三娘说,“你马上写一道亲笔诏旨,解除我宫中掌朝仪的职务,派我到罗大纲兵营里去。”她已经把枪放下了。

洪秀全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走到条案前,拿起笔来,笔是枯的,干硬,足有二尺见方的龙纹大端砚的砚田里也是干的。

苏三娘倒进一点水,为他研墨。

洪秀全说:“朕没有福气呀,你别怪朕,朕实在是太爱你了。”

苏三娘说:“那你把它留在心里吧。”

洪秀全在砚台上濡着笔,说:“苏三娘是奇女子,美烈兼备,难得。苏三娘,朕封你为美烈侯,如何?”

苏三娘说:“我不要侯,论功劳我也不够,我不愿叫人说三道四,人家会以为我苏三娘卖身求荣。”

“何必说得如此难听呢!”洪秀全的笔在空中悬一会,说,“丞相的职位都满着,给你一个思赏丞相吧。”

苏三娘问:“事后你会说是苏三娘用手枪逼封个丞相的吧?”

洪秀全说:“那怎么会。”

苏三娘说:“找一个杀我的借口啊!”

洪秀全不知不觉已转到了条案这面,已离手枪飓尺之遥了,他顺手抓枪在手,笑着说:“杀你现在就行,还用找什么借口吗?”

面对举起来的枪口,苏三娘只冷笑了一下,说:“开枪吧。”

洪秀全笑着把枪放下,说:“朕与你开个玩笑,我实在不忍心打死你,尽管你已经冒犯君颜了。”说完,他仍深情地看着苏三娘。

苏三娘凌厉不可侵犯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她拿起手枪,揣起那份用了天王大印的浩谕,说:“谢谢天王成全了我。”

不知为什么,她眼里饱含了太多的泪水。

洪秀全的眼睛也发潮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你不会再来看朕了吧?”

苏三娘说:“天王要多少美女,天下尽有,容易得很。臣要去冲锋陷阵,为天王、为天国去疆场洒血,臣妾不能做天王的妃子,却是您的忠贞不贰的臣子。”

她跪下去,磕了一个头,大步走了出去。洪秀全的泪水流了满腮,他喃喃地说:“原谅朕,你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17。 圣粮库陈玉成已奉命随韦俊西征,范汝增和曾晚妹拿了几面军旗进来。

曾晚妹说:“军旗做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陈玉成打开看了看,上面绣着“太平天国殿左三十检点陈”一行大字。

陈玉成说:“我是随韦丞相出征,我有没有旗号都行。”

“那怎么行?”范汝增说,“若是他派你去单独进兵呢?你难道不打旗号?”

“有太平天国的军旗也就够了。”陈玉成说,“既然做了,就算了。咦,怎么还有好几面?不是你们俩也做了军旗了吧?”

曾晚妹说:“我们俩是芝麻粒小官,哪配有旗?”她打开来一看,也是陈玉成的旗。

陈玉成问:“干吗做好几面哪?”

曾晚妹说:“万一大旗倒了、烧了、丢了呢?万一你派范汝增为偏师,是疑兵,不也得打你旗号才能迷惑清妖吗?”

“行啊,你们俩!”陈玉成乐了,“看来兵书都没白看。”

曾晚妹问:“你的行装好了吗?用不用我来帮你收拾?”

陈玉成说:“好啊。”

范汝增说:“我也去收拾一下。”走了出去。

两个人抖开行李开始收拾,曾晚妹又从背囊里倒出胡玉蓉送给陈玉成的那个同心结,她撇了一下嘴,说:“还留着呢?是不是等着猴年马月在什么地方相见啊?”

陈玉成说:“你若看着不顺眼,扔了吧。”

曾晚妹在手里掂掂,说:“扔了怪可借的,好歹也是人家一番心意呀。再说,被人家爱着,也不是坏事呀!”

陈玉成双手捧着她的脸蛋,说:“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宽容、这么体贴别人了?”

“这也是感化的。”曾晚妹说,“公主送你的洋表呢?”

陈玉成从衣襟底下取出来,说:“在这呢。”

曾晚妹又撇了撇嘴,说:“这可是太宝贝了屈身藏着呢。”

“又来了!”陈玉成说,“我也不能把一块表挂在脖子上招摇啊。”

曾晚妹托着那个带梅花丝络套的表,不赞表,却赞那丝络套:“这手工真细,仪美公主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我哪知道。”陈玉成说。

“你不敢说。”曾晚妹说,“你心里不知怎么称赞她呢。哎,她长得美不美?”

“你都问八百遍了。”陈玉成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天王的女儿别看地位高贵,人不一定长得美。”

“你这人不老实。”曾晚妹激了他的额头一下。

“我又哪儿不老实了?”陈玉成问。

曾晚妹说:“我问过好几个见过仪美公主的人,都说她在几个公主里是最标致、最有教养的一个,说比她姑姑还好看。你不敢说她好看,是你心里有鬼。”

陈玉成说:“我的鬼都是让你的鬼吓的。”他叹了口气,说:“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仪美真是个好人,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

曾晚妹说:“你后悔了吧?当初你不如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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