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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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道:“我以为,你不过是假清高,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
左宗棠的脸变色了,嘴角的八字纹更深了,筷子一放,说:“我左宗棠尚没有开出明码实价售人,不像足下,已经是卖过几次的了。”
曾国藩有意激起左宗棠的火,眯起有棱的三角眼,也板起面孔说:“先生既是将王侯官场视为粪土,又为何常在诗中哀叹自己身在草莽,报国无门呢?既不想为官,你考秀才、中举人做什么?又跑到北京去考什么进士?”
左宗棠一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曾国藩说:“你在私下里不是埋怨皇上不能慧眼识珠吗?是的,皇上下特旨召我这个在籍侍郎出来办军务,你很羡慕啊!你不是埋怨皇上没有给你下特旨吗?你的清高又在何处?”
左宗棠几乎有点坐不住了,一脸羞愧。
见他的狂傲气焰已经打下去,曾国藩旋即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大丈夫一生一世,谁不想建树一番丰功伟业,当真人不可用假话搪塞。你其实在皇上那里很有面子的,皇上把你的大名写在养心殿的屏风上,上了皇上的贤良榜,这是很大的荣耀。何况,你不要不识时务,你如再不出来为皇上办事,皇上要疑心你脑后有反骨了。”
见他神色庄重,左宗棠不禁有些紧张,可依然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又是什么人吃饱了饭,在无缝的鸡蛋里下蛆?”
曾国藩道:“谁让你名气太大了呢!树大招风,树高易折呀。北京盛传,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元左宗棠,你以为这是好话吗?你如此大才,却不愿为朝廷所用,如不是大清的逆子贰臣,该怎样解释?”
一席话说得左宗棠的额角渗出汗珠来,他被曾国藩陈剖利害的分析打中了,一时缄口无言。
曾国藩几乎是用教训的口吻对左宗棠实行最后一击:“你如果真的想当与世无争的隐士,你就该隐姓埋名,与青山为伍,与泉林为伴,还跑到人间仕途来张扬什么?既张扬,就是想撷取之,既有此心,正该大展宏图。当此之际,于国于民,于家于先生,都正是良机。皇上都说左宗棠大可不必把进士看得太重,这已为你的仕途开了一扇恩赏之门,你日后的成就会远在我之上。你如认为我说得有理,明天即接受骆中丞之礼聘,不然今天一醉,先生明日回你的野鹤闲云的山林中去。”
左宗棠晒笑道:“我左宗棠今年已活了四十一岁,孤傲轻狂了四十一年,今天总算遇上比我厉害的了。”
二人不禁抚掌大笑起来。
6。江北码头一排装满粮袋子的大船靠上岸。成千上万的太平军士兵都来运粮,肩挑人扛,将粮食运到天京城中。
童子军也来运粮,每人一副担子,挑着两箩米。
曾晚妹人小力单,挑得很吃力。
陈玉成从后面赶来,说:“你停一下。”她回头见是陈玉成,便不理睬,头也不回地往前赶路,陈玉成在后面追去。
曾晚妹走得太急,大汗淋漓,终于支持不住,脚下一绊,摔了个跟头,米撒了一地,一些太平军士兵帮她装米。
陈玉成赶上来,对帮忙的士兵说:“多谢了,我来吧。”
陈玉成用手捧着地上的米,曾晚妹却坐在扁担上噘着嘴不看他。
“你是怎么了,好几天不理我?”陈玉成说,“我有什么地方做得对不起你,你说一声啊!”
一说到这,曾晚妹的眼泪又下来了。
“看看,”陈玉成说,“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呢?”
“我哪有你懂事!”曾晚妹数落着他说,“逃难的时候也不忘找媳妇!”
“这是从何说起呀!”曾晚妹这一说令陈玉成莫名其妙。
“你还不承认?”曾晚妹说,“药铺那个女的不是给你个同心结吗?同心结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啊?那是定情的信物。”
陈玉成正要回答,李世贤和范汝增几个人挑担过来了,范汝增说:“唉呀,撒了一地?来,我帮你收。”
陈玉成说:“你们快走吧,我帮她收拾就行了。”
李世贤他们走了以后,陈玉成说:“你怎么乱翻我东西?”
“怎么,把你的见不得人的东西翻出来,你就急了?”曾晚妹得理不让人。
陈玉成一边收地上的米一边说:“那不是定情的信物。我上船的时候,那个小姐扔给我一包银子,是给我在路上当盘缠的,我当时看都没看,后来才发现了那个同心结。”
“那你为什么不扔了?”曾晚妹咄咄逼人地说。
陈玉成又好气又好笑,他赌气说:“你有什么权力管我的事?我爱扔就扔,爱留着就留着,你是我什么人,这么来教训我?我叔叔从小把我养大,也没用这样的口气训我呀!”
这一说,曾晚妹更受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抓起扁担,挑起箩筐哭着走了。
陈坤书看见了,问陈玉成:“他怎么了,累哭了?”
陈玉成说:“她今天头疼。”
陈坤书说:“那让他歇着吧。”
陈玉成说:“行。”挑起了箩筐。
7。浦口(一八五三年五月十三日)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腰挎长剑,威风凛凛地立于阵前,浦口岸上,两万多将士列着整齐方阵,多为骑师。江风吹来,战旗哗啦啦作响。
军阵前供着三牲和黄裱诰谕。
三声炮响,林凤祥登上将台,对北伐士兵说:“今天,太平天国癸好三年四月初三日,我们誓师北伐,右路军由我和地官正丞相李开芳、春官正丞相吉文元率领,左路军由殿前左三检点朱锡锟、殿前左七指挥许中洋、殿右十六指挥黄益芸统帅。
我们北伐军是一支重兵,是为天朝屡立战功的精锐之师,我们一路攻州夺县,将一直攻下清妖的老巢北京。我们不是孤军,不是偏师,我们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现在,誓师开始!”
号炮连声,由林凤祥领诵,两万将士吼声震天:誓扫清妖,报效天国!
在阵阵雷鸣般的战鼓声中,骑兵开始行动,顿时大路上烟尘四起。
后卫队尚未动,林凤祥猛回头,见一骑马飞一般直冲而来,他立刻认出是洪宣娇。
林凤祥拍马迎上前去。
两匹马停在高岗,战马嘶鸣,两个人半晌无语。
洪宣娇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枪,递给林凤祥,说:“这是天王赠给你的。”
林凤祥摆弄着那只小手枪,依然风趣地说:“天王为什么不把他妹妹赠给我呢?
要这手枪,怎能慰我心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忘不了说笑!”洪宣娇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北工商议过了,他妹妹韦玉娟是个文静的好女孩,你愿意聘她为妻吗?若愿意,就随便留下一件东西,当做信物,等你打下北京,我送她过去成亲。我到天王那里去讨特许。”
林凤祥说:“如果这样可以,洪宣娇为妻,韦玉娟为妾,行吗?”
洪宣娇生气了:“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呢?”
林凤祥哈哈笑道:“告诉北王,多谢美意,此去也许无归路,我不订亲,永远也不!”
洪宣娇看到了他眼里含着泪水。她忍不住哭了,拿出一方手帕来拭泪。
大队骑兵都已开拔,林凤祥说:“我该走了。如果我不是马革裹尸的话,我一定能回来娶你!”他顺手扯来洪宣娇拭泪的手绢,说:“让我带上它上阵吧。”
洪宣娇从鞍桥上拿起一个包袱,里面是西王萧朝贵送她的黄金锁子甲,递给林凤祥说:“带上这个吧。”
林凤祥知道这副锁子甲是萧朝贵与洪宣娇的定情之物,心里颇不舒服,他说:
“我不要。”
洪宣娇猜到了林凤祥的心思,说:“小心眼儿。这是当年一个老和尚送给萧朝贵的,是一个抗清将领留下来的,你穿了它,不正是去打清妖吗?”
林凤祥这才把黄金锁子甲搭在了马鞍子上。他说了一声:“等着我,我不战死,一定回来娶你。”
洪宣娇没说,可她心里的话是:我不嫁你,可我心里有你。
林凤祥策马上路了,洪宣娇站在风中,一直望到骑兵扬起黄尘在北方大路上消散净尽,她仍不忍心离去。
8。天王府陈玉成被天王洪秀全召见,大清早来到真神荣光门外,由黄门女官刘央引导着一直向里走,走到五龙桥南时,刘央让他在“天堂通路”的匾下等待,不一会见女尚书司琴来导引,把他引过“天子万年”和“太平一统”的下马牌下,步人那天大宴功臣的天父台。
陈玉成忽见苏三娘带一大群宫中女官迎面过来,陈玉成忙站住问候。苏三娘冲他笑了笑,小声说:“我得恭喜你呀!”
陈玉成说:“我有什么喜呀?”
苏三娘弦外有音地说:“是不是喜,那就看你自己了。”
陈玉成还想再问,苏三娘已经带人走了,他不免心里疑惑。
9。内朝房过了圣天门往北的雨道,穿过有朱地金字龙狮象云锦纹彩绘的牌坊,司琴引他绕过有双龙五色石做护栏的石井,来到内朝房门外,女官燕翅一般两厢排列,这景象是陈玉成从前所未经历过的,不免有几分紧张。
进了光线不太充足的便殿,他已恍惚看到洪秀全高坐在上面了,模模糊糊一片黄,黄色的龙墩,黄色的屏风,黄色的绣幔,黄色的龙袍……陈玉成走了几步就跪倒在地,喊:“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起来吧。”洪秀全温和的样子。
陈玉成爬起来肃立一旁,他用眼睛余光看到,洪秀全旁边坐着的是程岭南,而不是赖王娘。有妃嫔在场,当不是军国大事,这令陈玉成纳闷。
洪秀全又叫女官在他面前摆了一张矮脚凳,说:“赐你坐下。”
“谢陛下。”陈玉成侧身坐了。
洪秀全说:“朕很赏识你,你是天朝一员小将,后起之秀,将来你会肩担重任,好自为之。”
“谢天工栽培。”陈玉成说。
“你多大了?”程岭南插了一句。
“回王娘,”陈玉成说,“末将今年十七岁了。”
洪秀全说:“他参加金田起义时,才这么高。”他用手比画了一下。
程岭南说:“真是少年有为呀。”
洪秀全说:“十七岁,也是男子汉了,朕将你调离童子军。你现居何职?”
陈玉成答:“回天王,小的现为童子军总制。”
这时掌朝仪苏三娘进殿来了,立于天王左面。“哦,”洪秀全说,“朕封你为殿左指挥吧。”他问苏三娘:“殿左指挥排到多少了?”
苏三娘打开一个官簿,说:“已排到第二十九。”
洪秀全说:“那就封你为殿左第三十指挥吧。你兼领正典粮官吧。”
陈玉成忙起立:“谢陛下恩典。”
洪秀全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他慢悠悠地说:“朕今天宣你进宫来,是有一桩喜事对你说。”
陈玉成用眼睛去膘苏三娘,苏三娘面无表情地在那里站班。
洪秀全说:“朕暗中观察你已有时日了,你为人仁义有信,在战场上屡立功勋,朕意欲召你为驸马,将朕的天长金许配给你,朕已经同你的叔叔陈承溶说了。”
陈玉成一下子愣住了,拿眼睛去看苏三娘,苏三娘也在看他。陈玉成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竟汗流满面。
程岭南道:“还不快快谢恩!有多少人巴望这个荣誉还得不到呢。”
陈玉成冷静了一下,忽然说:“回天王陛下,玉成还小,正是为天朝出力之时,尚不宜谈论婚姻。”
“十七岁不算小了。”程岭南说。
洪秀全也说:“当了驸马,一样为天朝建功立业呀。”
陈玉成紧张地动着脑子,忽然想到了最好的托词,他说:“回陛下,天朝的规矩是男有男行,女有女行,是不准通婚的,陈玉成岂敢破坏这个圣规?”
洪秀全说:“朕赐婚于你咱然不受这个约束了。不久前,朕破格赏赐,给蒙得恩匹配了妻子,儿子都快生下来了呀。”说到这里,他忽然很认真地看了陈玉成几眼,说:“你好像是不愿意?”
陈玉成只得否认:“如此光宗耀祖之事,玉成岂有不愿意之心?只是,臣再三思忖,仍觉得不敢高就。臣的意思是,臣当为国出力之时,臣这样的年龄如成了婚,岂不寒了那些出生人死的老将的心?”
洪秀全的脸阴沉着,内朝房里死一般寂静。终于,洪秀全拂袖而起,下殿去了。
陈玉成目瞪口呆。
10。 东王府春官正丞相胡以晃骑马来到东王府门前五层楼高的望楼前下马。这正是早朝时刻,门外的十二门大炮同时鸣放,十分威风,胡以晃和夏宫副丞相赖汉英、殿左一检点曾天养已早早来到东王府前,正站在那面直径有五米的大鼓下,欣赏放朝炮。
胡以晃是第一次来到修自一新的东王府,只见大门有一副对联,上联写着:东园诸侯潜天行道;下联是:王威千里,顺地无疆。
朝炮放过,在东王府头门口负责的吏部尚书李寿春出来引领,三人跟在他后面走人大门来到二门,这里也有一副对联,上联为:位冠百僚,肇启天朝新日月;下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