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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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队清兵吆喝着跑过,在砸一户人家的门。
胡家掌柜的故意搭讪着问抓药的老婆婆:“那个小和尚还没有抓到吗?”
老婆婆撇了撇嘴,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光天化日间到家里翻什么小和尚,真是的!”她提了药包,一扭一扭地走了。
18。 胡家后院陈玉成脑后拖着一条假辫子,已经换上了不怎么合体的衣服,此时坐在小板凳上,正咕噜噜地蹬着药碾子。
胡玉蓉坐在他对面,在切甘草。
陈玉成说:“你爹心肠真好,我还怕他不收留我呢。”
胡玉蓉说:“我点了头,也就是他点头了,我爹听我的。”
陈玉成笑了。
“你这么小就当长毛,胆子可真够大的了。”胡玉蓉说。
陈玉成说:“比我小的还有呢。”
胡玉蓉说:“我今个听说,长毛撤走了,一夜之间不知去向。”
陈玉成的脚停下,有点惊慌:“这消息准吗?”
“怎么不准?”胡玉蓉说,“今天卯时起,都开两个时辰的城门了,从前哪敢?”
陈玉成的眼光顿时黯淡下来,低头想着什么。
“你怎么了?”胡玉蓉问,“是不是怕追不上太平军了?”
停了一下,胡玉蓉说:“找不着也不怕,爹说了,他后面正缺一个小伙计,你还怕没口饭吃吗?”
陈玉成一听急了:“不行,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找天王去。”他抖抖身上的药末,说:“我这就走。”
胡玉蓉说:“你还真是个急性子。现在走,你走得了吗?就你那个秃头就混不过关,弄不好,别把脑袋丢了。”
胡掌柜这时来到后院,搭腔道:“是呀,得想个法子,怎么能混出去。”
胡玉蓉一直在望着陈玉成那张秀气白皙的脸出神,看得陈玉成都不好意思了。
她突然打定了主意,一拍手说:“有办法了,你跟我来。”
陈玉成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玉蓉进了她楼上的闺房。
19。 玉蓉闺房也许陈玉成长这么大第一次踏入小姐香闺,他被那精美、雅致的女儿香巢吸引了,坐也不敢坐。
胡玉蓉指着梳妆台前的方凳说:“坐呀,太平天国的少年将军,怎么到我这手脚都不会动了。”
陈玉成坐在凳上,从镜子里反射出绣花床帐,床前吊着很多布玩偶。
胡玉蓉说:“你皮肤白,又长得英俊,我给你上了女儿装,保准什么人也看不出。”
“不行,不行。”陈玉成说,“这成什么样子了?叫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人?”
胡玉蓉说:“好个男子汉大丈夫!你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逃命要紧,守城门的大兵再也不会想到小和尚变成了千金小姐。”
事逼无奈,陈玉成只得依允,他说:“出了城,你可得为我准备一套男人衣服啊。”
“你放心,”胡玉蓉说,“明天我和爹一起送你出城。”
20。 三岔路口水车下夕阳的余晖渐渐变成了紫色的暮霭,夜幕正在天际垂落,村庄、田野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
洪宣娇已经远远地脱离了大队,单骑在路上徘徊。
忽然,她发现河边大水车旁边有个小黑点,便疾驰过去,果然是曾晚妹,她抱着膝,目光呆滞地望着水车巨轮缓缓地旋转,把一斗斗的水冲到水槽中去。
又气又疼的洪宣娇叫了声:“晚妹!”跳下马向她跑去。
一见了洪宣娇,曾晚妹“哇”的一声扑到她怀里哭了。
洪宣娇说:“你是走不动了吗?怎么也不说一声?”
曾晚妹说:“我在等玉成哥。”
洪宣娇说:“傻丫头。路有千条万条,你知道玉成走哪一条?”
“这不是岔路口吗?”曾晚妹抽抽噎噎地说,“他走哪一条我都能看见。”
洪宣娇说:“走吧,再不走,我们就追不上队伍了。”
“你走吧,我在这等他。”曾晚妹又执拗地坐到了水车下面。
“你这么傻等等不到的!”生了气的洪宣娇一下把她提起来,说,“走,别犯傻,玉成一定能回来。”
倔强的曾晚妹不肯走,往下坠着想从洪宣娇的手中挣脱出去。
洪宣桥不容分说,夹起她来,横在马背上,然后一骗腿上马,带着她,带着她的一路哭声驰进苍茫暮色中。
21。 益阳城(一八五二年十二月一日)城门洞开,洪秀全、杨秀清等摆开仪式,正浩浩荡荡人城。城中百姓万民空巷,在城门口摆香案焚香跪接。
洪秀全骑在马上,在金黄伞盖下感动地向百姓频频招手。
22。 资水河边资水无声地向北流淌,渡口挤满了大小渔船,夜里渡口竖起高竿,挑着一串串灯笼,太平军士兵和渔民在修船,叮叮当当的声音混合在渔歌声中,动听而又充满和平气氛。
只有曾晚妹是个不和谐的音符,她孤独悲凉地坐在码头上,望着映着灯光的资水,她显得无望、木然。
曾天养和洪宣娇轻轻走来,一左一右坐在曾晚妹身边,曾天养拿出几个热鸡蛋,放在孙女手上。
“听话,快吃了它。”洪宣娇说,“别让你爷爷着急,你两天不吃东西怎么行?”
曾天养说:“玉成没回来,我们大家都难过,连天王都一天好几遍地问。话又说回来,打仗,天天死人,从广西出来,一路打下来,老兄弟十个有三个阵亡了,因为他们战死了,我们都不活了吗?”
曾晚妹说:“若是玉成哥真的死了,我也陪他去,我说到做到。”
此言一出,曾天养和洪宣娇交换了一个十分难过的眼神。
23。 资水之滨石达开到了江边,石样板来报告说:“我们已得到了很多渔船。”
石达开问:“有多少?”
石祥祯说:“已有一千多条。”
“还要多才行。”石达开说,“从益阳到岳州或去常德,都是水路。除了向渔民征集,还要造一些大船。”
石祥祯说:“我找到了一个人,叫唐正财,这个人水性好,当过渔民,他自己说荒年也干过水贼,在益阳一带认识所有的水上人家,他愿意为我们出力。”
“你快请他来。”石达开吩咐。
石祥祯跑下江坡,一会儿带来一个打赤脚皮肤晒得黑黑的人,刀条子脸,高鼻子大耳朵,头发有一寸长短,长短不齐,像刚用剪子剪过。
石达开问:“你就是唐正财?你的辫子怎么没了?”
唐正财说:“听说太平军要过来,我们就一剪子把那尾巴剪了。你看——”
顺着他手指方向看,水上水下帮助太平军修船的渔民们全都没有辫子了。
石达开高兴地说:“好,太平军从现在起,设立典水衙,训练水军,就由你唐正财管,怎么样?”
唐正财说:“翼王信得过我,我肝脑涂地也要把水军办好。”
24。 江中石达开走下河堤,察看着渔船,对唐正财说:“这些渔船做战船还不适用,要改一改才行,大船上要架炮,底下要稳,不能乱晃。”
他跳上一条渔船,说:“我到那边造船的船厂去看看。”
石祥祯和牌刀手江海洋也随他跳了上去,船老大把着舵,撑篙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石达开坐在小女孩对面问:“你几岁了?”
小女孩说:“十岁。”
“叫什么呀?”石达开又问。
小女孩说:“叫刘益阳。”
“好名字,”石达开说,“不像我们广西,女孩子都叫什么妹,三妹,四妹,五娘,六娘的。”
艄公说:“她父亲是个举人呢,有学问的人起名字也不同。”
石达开有些惊讶,打量着这个秀气的小女孩,她晒得黑红,光着脚,一双天足,怎么也看不出像大家日秀。石达开问:“书香门第的千金,怎么跟你这艄公来撑船呀?”
“她父亲吃了一场官司,死在大狱里了,她娘也上吊了。”老艄公说。
“什么官司?”石达开问。
刘益阳自己答得清清爽爽:“家父写了一首诗,被人告发,说是藏头诗,是反诗。”
“嗅,文字狱。”石达开同情地望着小姑娘。
这时渔舟已到江心,突然刘益阳看到水中冒水泡,好像有人影。没等她发出声来,已有两个水贼从水中蹿出,脊背用力一顶,船忽地一下翻了,船上的人尽行落水。
25。 资水水中刘益阳沉到水底,憋了一口气浮出水面,见老艄公和石样祯、江海洋也刚刚冒出头来。石祥祯叫了一声:“翼王呢?”
众人在水面四顾,没有翼王的影子,他们不约而同地又潜入水中。
刘益阳在水下潜游着,忽然她看见两个歹徒正一左一右按着石达开往深水里浸,石达开手脚并用在反抗挣扎,却抵不过两个人的力量。
刘益阳扑过去,去扯一个歹人的脚,她力气太小,那人反倒用力一蹬,把她蹬出很远。
她重新游过去,她忽然发现,在另一个歹徒的腰间别着一把亮晶晶的鱼刀,刘益阳悄悄向他身边游去,而且轻而易举地拔出了鱼刀。她握刀在手,运足了力气,朝死死扼住石达开脖子的歹徒胸口一刀刺去。
一股殷红的血如喷泉般从水中涌起,中刀的歹徒的手松开了,歪向了一边,另一个歹徒吃了一惊,见刘益阳又向他刺来,立刻松开了抓石达开的手来扑抓刘益阳。
石达开趁此机会猛一蹿,蹿出水面,大吸了一口气,重新扎下水底,他扑向那个没死的歹徒,把他的脖子用力扼住,直到他四肢再也不动,才拉了刘益阳的手升出水面。
这时已有很多快船向这里驶来营救,石祥祯也刚从水底下冒上来,见石达开没事,忙把他和刘益阳架上一艘大船。
石达开上了船,就把水淋淋的刘益阳搂在了怀中,他说:“今天若没有刘益阳,我命休矣。”
那边,汪海洋指挥几个牌刀兵已经把两名刺客的尸体从江里捞出来,有人认出来:“这个大马脸不是刚从长沙投军的郭甲吗?”
“他们是受什么人指使呀?”石祥祯说。
石达开道:“既可能是清妖派人打进来的,也可能是被清妖重金收买的。我石达开一颗人头值五千两银子,还能换个六品顶戴呢。”
石样祯对汪海洋他们几个说:“这可不是玩的,今后你们要跟紧翼王,寸步不离才是。”
几个牌刀手忙答应。
26。 石达开营帐中刘益阳正在香甜地吃饭,石达开坐在她对面,不怎么动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吃。
刘益阳发现石达开在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她问:“翼王,你怎么不吃,菜都叫我吃光了。”
石达开说:“吃光了不怕,叫他们再做。”
刘益阳张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咬着筷子尖问:“翼王殿下,你们还往哪里打?
是要打到北京去坐金銮殿吗?”
石达开说:“我们天王是要坐金銮殿的。”
刘益阳说:“你不坐吗?你不是万岁,不也是五千岁吗?”
石达开“扑”一下笑了:“你听谁说的?”
“你的牌刀兵江海洋啊!”刘益阳说。
石达开见桌上的芙蓉糕没有了,就拍拍手,进来一个牌刀兵,石达开说:“怎么是你?江海洋呢?”
牌刀兵支支吾吾地说:“刚才还在。”
刘益阳嘻嘻地笑起来。
“再去伙房拿一盘芙蓉糕来。”
牌刀兵出去后,刘益阳说:“汪海洋对你可真好。”
“好什么好。”石达开说,“今天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就完了,汪海洋跑哪去了?”
“你会罚他吗?”刘益阳问。
石达开说:“为公事,我早打他五十军棍了。可这是关于我自己生命的事,我不责罚他,不然人家会说,同是天国兄弟,你石达开的命比别人的值钱啊!”
刘益阳突然放下筷子,拉着石达开往外走。
“干什么去呀?你还没吃完饭呀。”石达开被她弄得莫名其妙。
27。 士兵帐篷里刘益阳不容分说地把他拉到了一座兵营中,那里围了不少士兵,一见他进来,都悄无声息地散开了,只剩下内医赖汉英在给江海洋上药,江海洋趴在床铺上,疼得直咧嘴。
石达开一见,忙问:“怎么回事?”
赖汉英说:“五十军棍打的呀!”
石达开好生奇怪:“为什么罚他吃军棍,谁下的令?”
赖汉英更觉得奇了:“不是翼王殿下责罚的吗?他今天失职,不是使殿下险些遭毒手吗?”
石达开道:“我何时下过处罚令啊?”
刘益阳说:“我知道,是汪海洋自己下的令,他叫人打了他五十军棍,还不准人告诉你。”
石达开又意外又感动,他俯下身,注视着创口,埋怨道:“你这傻小子,你白挨这五十军棍干吗!别人若碰上这事,告饶还告不过来呢,你却自己找打。”
汪海洋说:“我知道殿下舍不得打我,可按军规该打,我若不自己打那今后怎么服人啊?别人就会说了,侍候翼王的人特殊。”
石达开拍了拍江海洋的头,说:“有种,好小子。”
28。 军营里石达开与刘益阳走着,刘益阳说:“江海洋说,为了翼王,他随时准备把命豁上,他真是忠心耿耿啊。”
石达开说:“他今年才十七岁,